【對不住大家,最近因為家裡的事情,更新極不穩定——明天沒啥事兒,爭取多更些。】
賈迎春住的院子不大。
同樣是三正兩廂的格局,卻比位於寧榮後巷來家故居還要小上近半。
惟因如此,院內並無太多佈置,只在西側豎起一片湘妃竹,當中又攏了個小小的亭兒,那亭分六角,每個黃燦燦的琉璃瓦尖上,又挑了個薄透精巧的玉石鈴鐺。
當風越過高牆、穿過竹林、拂入亭中,那石鈴便會發出並不清脆,卻悠遠空靈的聲音,將這小小的院落襯托的愈發清幽靜逸。
不過……
這日那清幽的竹林旁、靜逸的涼亭內,一群仿似畫中人物的嬌俏少女,卻偏偏做出了焚琴煮鶴的事情。
緊鄰著被碎布矇住的石桌石椅,兩個紅泥小火爐燒的正旺,爐上架著兩隻炒鍋,裡面放了淺淺一底的油,隨著鍋底溫度的迅速攀升,那熱油先是騰起泡沫,然後又快速的減少。
眼見那泡沫幾近於無,一旁的廚娘忙道:“火候到了,姑娘們快把熗鍋的蔥薑蒜等物投進去!”
旁邊的林黛玉和賈迎春急忙抄起身旁四尺長的鐵鏟——這原是做大鍋飯的工具,素來只在巨鍋裡翻炒,如今上面卻只放著個小小的調料包。
她們遠遠站在五尺開外,伸長了胳膊將那調料包小心翼翼的放進鍋底。
這調料包看著是粗布裹成的,實際上卻是用了遇熱即溶的材料,放進鍋底就聽滋啦一聲,迅速的化成了些乳白色汁液。
裡面的各色調料散亂開,鍋裡頓時噼啪亂響。
“放茄夾、快放茄夾!”
二人剛伸長了脖子,費力的用鐵鏟攪動了幾下調料,旁邊的廚娘又急忙發號施令。
二女忙鐵鏟收回來,遞給一旁的雪雁、繡橘。
司棋和紫鵑又忙奉上另外一張鐵鏟,就見裡面整整齊齊擺了六個茄夾,鏟面上還特地刷了一層羊油,以便黛玉、迎春可以將那茄夾輕鬆放進鍋裡。
滋啦~
隨著茄夾落入鍋中,那沸油愈發暴躁。
“準備用筷子翻面!”
此時廚娘第三次發出的指令,黛玉和迎春忙又撇下鏟子,換成了三尺長的大筷子,在雙層真絲手套的保護下,笨拙的翻轉著鍋裡的茄夾。
她二人本就是初學者,用的又是這樣不稱手的工具,自然難免忙中出錯。
不是茄夾被挑破,露出裡面以牛裡脊混章尾肉為主,雜了十幾樣葷素調出的餡料;就是顧此失彼,炸的過火候。
“起鍋、快起鍋!”
眼見再這麼下去,只怕又是一場災難,廚娘嘴裡嚷著,也不等旁人動手,先就衝上去把兩隻炒鍋從灶上撤下,放在了一旁的大理石板上。
確認其中還有三分之一能夠入口,那廚娘悄悄抹了把汗,暗道這必這可比自己做菜時心累多了,面上卻笑著招呼二人用筷子再翻一翻,然後用淺子裝了放在盆裡控油。
再看林黛玉和賈迎春兩個,這一通折騰下來,額上也見了想喊,尤其黛玉病才剛好些,一急之下又有些咳嗽。
“姑娘們。”
紫鵑忙勸道:“這既然都已經做好了,咱們就往後躲躲,別讓煙氣燻壞了嗓子。”
迎春點了點頭,當先用帕子掩著口鼻出了涼亭,回頭看時,卻見林黛玉仍在亭子裡,盯著那幾個茄夾直皺眉。
廚娘瞧她不大滿意,唯恐壞了這好差事,忙陪笑寬慰道:“姑娘們才做了兩三回,能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待會兒挑兩塊賣相好的,再拿輔料遮了糊處,瞧著也就不打眼了。”
黛玉聞言,就要拿那大筷子挑揀。
雪雁忙奉上一雙象牙箸。
林妹妹翻來覆去挑了半天,好容易選出兩塊賣相尚可的,又用紅紅綠綠的配菜細細雕琢,再瞧上去,果然順眼了許多。
那廚娘在一旁也是直個勁兒的誇。
這回她倒沒有昧著良心說瞎話,林黛玉做菜的手藝不成,這巧手修飾的事情,卻比那些缺乏藝術細胞的廚娘們做的要好。
林黛玉瞧著也有些自得。
只是等到她試吃了一口之後,那兩彎籠煙眉登時又皺在了一處。
“姑娘。”
紫鵑見狀,忙寬慰道:“這油炸的東西忒也考校火候經驗,且又不便操作,咱們還是……”
林黛玉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微微搖頭道:“寶玉上回說沒胃口時,就只這茄夾多用了兩筷子。”
紫鵑登時沒了言語。
這時司棋笑著走進來道:“聽姑娘這意思,是就選中這一樁了?若如此,我們姑娘就不跟你搶了,下午只選些旁的來配。”
雖是在一處學藝,但兩人肯定不能做同樣的東西。
故此司棋才有此問。
紫鵑聽了欲言又止,見林黛玉篤定的點頭,也只能暗暗嘆了口氣。
不想緊接著就聽黛玉道:“把這鏟子、筷子都撤了吧,咱們只用尋常尺寸的就好。”
“這如何使得?!”
紫鵑登時急了:“若燙著姑娘,便留下一丁點的疤,也非得把老太太和寶玉心疼死不可!”
“我戴上面紗就是了。”
林黛玉卻是堅決的很:“若是耍著玩兒也還罷了,既是給他備的生辰賀禮,不說和平日灶上的相比,起碼也要是我自己誠心實意做出來的才行。”
她素來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任憑紫鵑再三勸說也不肯改主意。
無奈之下,紫鵑只好向亭外的迎春求助。
但迎春沉默了許久,竟也喚過廚娘交代說,往後再做什麼無需顧忌,一應流程都要照著平日裡來。
“姑娘們怎麼就……唉!”
紫鵑急的直跺腳,同時心下也禁不住有些感動。
能讓姐妹如此情深意切的,只怕也就是寶玉了,要換了第二個人過壽,萬沒有這等福氣!
…………
日頭西斜。
焦順一臉疲態的從車上下來,擰腰晃胯的活動了片刻,這才在香菱憂心的目光中,走近了東廂房裡。
一進門,他就把自己扔到了羅漢床上,用腳把炕桌推到角落裡,伸展著四肢罵道:“這幫督察院的真不是東西,前兩天沒尋著老子的錯處,竟就把許多麻煩事一股腦推到了爺頭上,今兒我忙的連如廁都得跑著去!”
原以為這幾日在內閣,只是雖是備詢而已。
誰知道了地方才知道,裡面大佬們關起門來開會,外面這些小角色也甭想閒著,跑腿溝通、提供資料是最基本的。
一旦裡面定下章程,相關的部門的就得趕緊開小會,爭取在最快的事件整理出幾套具體實施方案,供裡面的大佬們參考討論。
而這些方案有一大半都會被打回重做,甚至直接棄置不用。
即便是被暫時採納的,也大多還要交由衙門裡繼續研討,然後再進行擴大討論,最終能留存下來的十不存一。
這也還罷了,最坑的是這次陪同尚書、侍郎們來內閣議事的,主要是軍械司和司務廳,這兩處與焦順不說是死敵,起碼也是仇怨頗深。
搞的他一邊要應付外敵,一邊還要處處提防背刺。
這勞心勞力的,真是一日足頂十日!
香菱聽他抱怨,卻不知該如何寬慰——況且在她心裡,那督察院都是了不得的文人才子,斷不能輕易褻瀆。
於是只默默上前,幫焦順褪掉官靴,輕車熟路的幫他按摩雙腿。
“玉釧……呃,她娘過壽,請假回家了是吧?”
就焦順一個人唾罵,自覺也沒什麼意思,正想找個捧哏的,忽然想起玉釧是請假回家了,登時也熄了罵人的亮相。
慵懶的躺在床上,任憑香菱施為。
恰在此時,他隱約嗅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下意識抬頭往正中桌上看去,就見上面果然正擺著個小巧的食盒。
“這是?”
灶上沒這麼快開飯,而且就算到了飯點兒,直接端盤子過來就好,弄個食盒其實不是脫了褲子……
呃~
這歇後語不太適合飯前用。
“啊!”
聽焦順提起,香菱忙道:“爺不說我差點給忘了,那是二姑娘讓人送來的——因寶玉過壽,她和幾位姑娘都鬧著學廚藝,這不,做出來先緊著給爺送來一份,說是請爺幫著品鑑品鑑,若還使得,明兒還要接著送呢!”
焦順聞言卻是眉頭一皺,追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聽說前兩天就開始了。”
香菱用指頭戳著尖俏的下巴,努力回想道:“大約之前做的不太好,所以就沒給咱們送來。”
嘖~
前兒焦順才和寶釵通了信,明明信上問起近況什麼的,寶釵那邊兒卻是半點風聲都沒透露。
回饋的內容,除了討論如何整頓工坊提升產量,就是一些公式化的言語。
自己這鴻雁傳書的法子,是不是走歪了?
怎麼感覺有點舔狗的意思?
要是舔到最後應有盡有還好,若是一無所得……
要不,且先推說事忙,冷落冷落寶釵?
可轉念一想,又怕這好容易才搭上的線,就這麼徹底斷掉。
唉~
這海王也不好當啊。
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淪為舔狗了!
焦順換了拖鞋起身來到桌前,邊開啟食盒享用迎春竭盡全力烹製的飯菜,邊琢磨著到底該怎麼和寶釵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