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重臣,出了齊王府,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
在齊王府裡議政,壓力真是蠻大的。主要是齊王府這些親衛,可比錦衣衛虎多了。只要齊王一聲令下,他們是真敢殺大臣,而且只知道奉命,不知道猶豫。
見陳循一言不發,準備上轎離去,胡濙忙拉住問道:“陳閣老,我們明天還要不要去拜見吳賢妃娘娘?”
陳循也不確定,又扭頭向王直問道:“王閣老,去嗎?”
現在胡濙、王直都進了內閣,陳循也是主動表明態度,以後的朝政,大家好好商量著來。
王直回頭看了一眼齊王府,無奈地嘆口氣,方才回道:“去了也沒有用,齊王府的人實在是太團結了。吳賢妃娘娘與陛下同進同退,是不可能接受皇太后尊號的。
不過咱們還是應該去勸一勸,走個過場,這才是人臣禮節。”
陳循又看向王文,王文忙點點頭:“王閣老所言甚是,咱們最起碼應該去給吳賢妃娘娘磕個頭,問個安。而且依我之見,吳妃娘娘只是拒絕做皇太后,但是從來沒有說過不做皇貴太妃啊。”
陳循等人聞言,猛然醒悟:“千之所言極是,我們真是老糊塗了,思想全集中在尊奉皇太后上了。
我們一起請求尊吳賢妃娘娘為皇貴太妃,一切禮儀待遇與皇太后等同,想來吳妃娘娘和陛下都是會同意的。”
眾人都連連點頭,盛讚王文的靈活變通。胡濙也大受啟發,向眾人問道:“那冊立皇后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可以按照同樣的思路來處理?”
眾人聞言,都看向王文。雖然王文是以左都御史、太子少保、左春坊大學士的身份入閣,有些不合常例。但國難當頭,事急從權,並且新君又只安插了一個王文進內閣,已經算是非常剋制了,大家也就沒有提出異議。
拋開這些而言,雖然以王文的資歷,在現在內閣六人中只排第四,但王文還是左都御史,掌管著督察院,這個權力就大了去了,輕易沒人敢招惹。
王文見眾人都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給足了面子,卻只是搖搖頭:“依我之見,還是算了吧。你們想尊奉郕王太妃,陛下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再說我們剛才已經和陛下談妥了啊,郕王就藩,郕王太妃跟隨監護,各得所欲、皆大歡喜。
一天時間不到,咱就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你們是在消遣陛下嗎?
你們要幹,你們就自己去幹,我反正是不去幹這種殺頭的事情。”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也不再多說,約好明天拜見吳賢妃的時間,便各自散了,坐轎回家。
卻說朱祁鈺目送一眾大臣出去,也是長長舒了口氣,命何宜再次上榻坐了,繼續閒聊。
不多時,朝雲、暮雨、仙兒三個丫頭,便端著酒菜走了進來。
朱祁鈺一陣激動,就像見著親人了一般,連忙招手:“朝雲快點過來,給我揉揉肩,我都快難受死了,這真不是人該遭的罪過。”
朝雲聞言大喜,連忙顛顛地上了榻,跪坐在朱祁鈺身後,賣力地服侍起來。
齊府這十二個側妃,各有所長,其中朝雲這個小丫環,按摩手法尤其的好。
朱祁鈺享受著美人纖纖玉指的按揉,心情好了很多,對著何宜抱怨道:“這個當皇帝啊,真不是人乾的事兒。
我上午參加登基儀式,緊接著又去拜見皇太后。等應付完太后、皇后、貴妃,又召見你們幾個,挑選親信。
都快吃晚飯了,一幫朝廷重臣又過來了,我還得跟他們鬥智鬥勇。
這一天啊,太費腦筋了,比大日頭底下,在地裡幹農活還累。”
何宜笑道:“陛下是英主,所以才受累。若是庸主當國,是不會覺得累的。”
這馬屁拍的舒服,朱祁鈺又笑盈盈的問道:“那何為英主,何為庸主?”
何宜不假思索地回道:“英主攬權,庸主失權。”
朱祁鈺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趣,好奇地追問道:“你覺得我擅於攬權?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誇我。
別人嘛,都說我是個荒唐親王,今天登上帝位,我要升格為荒唐帝王了。”
何宜搖搖頭:“微臣可沒覺得陛下荒唐,只是有些話臣不大敢說。”
“說,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何宜得到保證,這才放心大膽地說道:“根據微臣這些日子能得到的資訊分析,陛下現在已經徹底甩掉了郕王府的舊人,這樣各方在陛下身邊安排的眼線就被徹底清除了。如此一來,既能保證機密資訊不被洩露,又能保證陛下不被別人動手腳暗害。
陛下身邊新選了一批女人,而且這些女人身家背景簡單,沒有家人牽掛,很難被別人收買。如此一來,陛下又牢牢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後院。
將來必定能夠廣開枝葉、多子多孫,然後再將這數量眾多的皇子封建到邊疆,如交趾等地,令他們守實土、掌兵權,這樣陛下這一脈將穩固不可動搖。
而且陛下在迅速地對太子東宮進行佈局,只要徹底掌控住太子,將來大事可以無憂矣。”
朱祁鈺聞言搖搖頭,心中嘆道:要不說皇帝對付起文臣來,如此的艱難呢。要成為進士,需要六步考試:縣考、府考、院考、鄉試、會試、殿試。
參加第一步縣考的,應該至少有幾十萬人吧。
像何宜這種人,一路過關斬將,把這六步考試全部透過。從幾十萬人中殺出來,才21歲啊,就以全國第29的名次站在了皇帝面前。
這還是人嗎,這簡直就是牲口中的牲口。朝廷裡一大把這樣的大臣,伱讓皇帝怎麼弄呢。
天天要和這麼一群人鬥智鬥勇,這皇帝真不是人該乾的活。
想到這裡,朱祁鈺好奇地問道:“行義,你也是頭懸樑、錐刺骨嗎?”
何宜苦笑道:“這個自然,十年寒窗,甚是苦楚。雖然微臣自問有些天分,也算得上博聞強記。但要想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不下一番苦功,是絕對做不到的。”
朱祁鈺也笑道:“那我真是慚愧了,也沒讀什麼書,也沒受什麼苦,便已是醉臥美人膝,笑掌天下權了。”
“君臣有別,陛下乃是受命與天,自然與我等做臣子的不同。”
朱祁鈺聞言,只一笑置之,又問道:“行義,你成親了嗎?”
“沒有,臣一直專注讀書,意在考取功名,並未有暇顧及終身之事。”
朱祁鈺聞言,更加好奇:“按說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才二十一歲,就高中二甲進士。應該會有好多人家,排著長隊,哭著喊著要把女兒嫁給你吧。”
何宜笑道:“雖然確實有好多人想將女兒嫁給微臣,但也沒有陛下說的這麼誇張。只是臣還想再看看,不想頭腦一熱,輕易就定下終身,所以便都回絕了。”
“哎,可惜我手上的女人沒有能送的了,不然我現在就給你幾個當侍妾。”
朱祁鈺指指身邊這三個丫頭,苦笑道:“你就看看她們三個,看上去像侍候人的小丫環,實際上都是王府側妃。
我要是把她們送出去,今天晚上王妃就得餵我喝藥,明天的太陽是指定看不到了。
再等個半年吧,半年後,王府會引進一大批丫環侍婢,裡面少不了絕色尤物。到時候我讓你先挑,把最好的幾個送你當侍妾。”
何宜也不過分推辭,謙讓幾句便謝恩了。因為這些侍妾既是賞賜,也是監督。自古伴君如伴虎,若是十分推拒,就該引來皇帝猜疑了。
朱祁鈺帶著幾人,說說笑笑,最後酒足飯飽,便向仙兒問道:“王妃呢,今晚怎麼安排的,誰侍寢?”
仙兒回道:“王妃下午帶著太子、公主,到咱家太妃那邊玩去了。說是吃過晚飯,她們就直接回房睡了,讓奴婢三個為陛下侍寢。”
“行,你去收拾間客房,安排何愛卿住一晚。明天讓王妃在府裡收拾處房舍,給何愛卿長住一段時間。”
仙兒連忙答應,引著何宜去了。朱祁鈺則攬著朝雲、暮雨回房安歇。
只是朱祁鈺雖然嘴上說要御女,實際上躺在床上,一沾枕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