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到最後,總歸是要有人背鍋的。
經常被當作使臣派去瓦剌大營的陳鎰、楊善、李實、李賢,終於還是成為了當仁不讓的選擇,被一眾大臣推舉出來,硬架著去了慈寧宮。
在孫太后吃晚飯之前,陳鎰等人便緊急通報,順利來到了孫太后面前。
孫太后先是有些奇怪,這麼一幫小蝦米,來找自己做什麼。既而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預感,於是連忙問道:“幾位愛卿,是太上皇那邊出什麼問題了嗎?”
四人中官階最高的右都御史陳鎰,只得硬著頭皮站出來,將事情原原本本向孫太后複述了一遍。
孫太后聽完,氣得差點砸東西,合著後宮搞得雞飛狗跳、怨聲載道,好容易湊了六十萬兩銀子,一轉眼就打水飄了啊。
光這些銀子也就算了,關鍵是轉眼就要到深冬了,要是太上皇還迎不回來,就得到天寒地凍的塞外遭罪去了。
更更關鍵的是,就按新皇帝如今這樣的攬權速度,要是太上皇在外面待上一兩年,再回來時心腹大臣們就得被換光了。
孫太后看了旁邊的大太監金英一眼,又深深地嘆了口氣:都不用等一兩年了,現在太上皇和先皇的心腹就已經被收拾得不輕,先帝留下的胡濙、王直、于謙全被送出了京城,自己暗中提拔的商輅、彭時也被送走了。
太上皇自己提拔的人,本來就全在外面打仗。現在好了,能到自己眼前的,都是陳鎰、楊善、李實、李賢這種在戰前基本沒啥存在感的人物。
但是最讓孫太后疑惑的是,新皇帝為何偏偏對紫禁城是一絲興趣都沒有,登基都兩個多月了,一共就給五個貼身太監弄了些不起眼的差事。除此之後,再也沒有插手任何宮廷事務。
這實在太詭異了,堂堂大明皇帝,手底下連個司禮監秉筆太監都沒有,新君竟然絲毫無所謂的樣子,整天就悠哉悠哉地在家裡玩女人。
孫太后想問問眼前的陳鎰等人,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人整天被派到瓦剌去吃癟,一看就不招皇帝待見,問他們也問不出什麼來,索性也不多費口舌了。
這時候陳鎰見孫太后久久不說話,只得催促道:“究竟要不要答應也先的要求,還請皇太后示下。”
其實從孫太后本心來說,也先不就是要女人嘛,給他就是了。但是孫太后也知道這話說出來就是政治不正確。
由於有輔政經歷,所以孫太后也算是個經驗比較豐富的政鬥家,在朱祁鎮處於全面被動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了隱忍退讓,等待時機。
於是四位大臣便聽到太后極力剋制著失望情緒,幽幽地回道:“你們告訴皇帝,就說是本宮的意思,回絕掉也先吧。
至於也先是戰是和,隨他去吧。本宮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兩軍交戰時,我軍要極力避免傷害到太上皇。”
“太后聖明。”
四位大臣聞言,如釋重負,趕緊拍了一番馬屁,便急急忙忙地告退了。
在吃晚飯之前,朱祁鈺便已經得到了訊息,不出意料,孫太后再背一鍋。
朱祁鈺心裡明白孫太后的策略,想積蓄力量,等待時機,一旦自己有所疏忽,就給自己致命一擊,瞬間扭轉乾坤。
這個思路倒是挺好,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會是十二分的殘忍。
雖然和談已經破例,但是在接天樓最後一晚的募捐拍賣還是要繼續。
朱祁鈺則在府中主持招待自己的全部親信,做完最後一晚的動員,明天就要重啟戰事了。
今晚的宴請,主要是為了檢閱檢閱自己的親信。如今皇帝的親信,已經從登基前的大貓小貓三兩隻,演化成了一個體量不大、卻五臟俱全的小型軍政集團。
其中包含了多名勳貴:定國公徐永寧、曹國公李璇、興安侯徐亨、成山侯王通。公侯都有,就是沒能拉攏到伯爵。
武將之中,親衛之外就是一個範廣;親衛之中,許通、谷忠、劉昌。
文臣裡面,四品及以上的重臣:陳循、王文、江淵、徐珵。四品以下的青年才俊:黃溥、何宜、練綱。
還有一部分沒來的:兵部左侍郎羅通,新任閣臣何文淵,新的中書舍人徐正、黃鑑;以及大寧都司那七位二三品的高階武將,這些眼下大部分都不在京城。
至於御馬監提督郝義,則是故意不來的。朱祁鈺不想與御馬監來往過密,提前暴露自己在御馬監的佈局。
朱祁鈺是這麼想的:孫太后隱忍,那我也隱忍;等孫太后和太上皇一派暴起發難的時候,我用御馬監四衛給他們個大大的驚喜。
在朱祁鈺心中,自己的三支親衛排第一,然後郝義統領的御馬監四衛與徐亨統領的驍騎營並列第二。
至於排倒數第一的,那自然是錦衣衛啦。這幫人領著最優厚的俸祿,卻不幹活。你說他們忠於太上皇吧,好像他們也沒為太上皇做些什麼;你說他們忠於新君吧,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們有什麼效忠新君的意願和行為。
就這樣捱到了晚間,宴會進行的非常順利,朱祁鈺上來對著來赴宴的十五位親信,打了一通雞血。
作為皇帝,朱祁鈺也沒什麼花裡胡哨的套路,來來回回就這一招:封官許願。
什麼報效國家、拯救萬民之類的廢話,朱祁鈺從來不說。直接就是告訴大家,我需要伱們為我做什麼,事成之後,我給你們封什麼官,賜什麼爵位。
自己說的明明白白,手下親信聽得明明白白,公平買賣,童叟無欺。
於是這酒越喝越開心,文臣們十年寒窗、武將們浴血沙場,不就是為了貨賣帝王家嘛。
雙方各得所欲,熱熱鬧鬧地好容易喝到酒席散場,今晚真真是賓主盡歡。朱祁鈺生怕路上出點什麼問題,破格派出了大批親衛,一直把自己的每位心腹都送到了家門口,看著眾人進了家門親衛方才回來。
這也是三個月來朱祁鈺唯一喝多了的一次。
等朱祁鈺醉醺醺地回到房中,就見林香玉也已經回來了,正如釋重負地歪在床頭翻看帳本,於是朱祁鈺便笑呵呵的問道:
“王妃娘娘,咱家那些破銅爛鐵,一共賣了多少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