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沈逍的音調依然不高,但是這一次,華靜瑤聽清了。
“你和我一起去?”華靜瑤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嗯,上午的事,我知道了。”沈逍眸光沉沉,但是眉眼線條卻意外柔和。
華靜瑤一怔,她也是剛剛知曉,沈逍居然也知道了?
像是要給她解惑,沈逍說道:“我在棗樹衚衕留了兩個人。”
華靜瑤明白了,沈逍留的那兩個人,應該是用來監視隆安王府的,但是清遠伯府鬧出動靜了,這兩個人聽到風聲,想來是打聽過了,然後給沈逍遞來了訊息。
“其實你不用和我一起去,他們不敢惹我,我已經讓史丁帶人過去了,打架也不怕。”無論如何,華靜瑤還是很感激沈逍的,她又發掘出沈逍的一個優點,仗義!
“今天公堂上的事,清遠伯府恐怕還不知道,我過去是要說明這件事的。”沈逍平靜地說道。
那個人偶,是沈逍呈上公堂的,他是這件事的證人,也是參與審案的人,由他去說這件事,的確很合適。
華靜瑤點點頭,看向沈逍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真誠:“好啊,先謝謝你。”
“不用。”沈逍淡淡地說道。
清遠伯府內,禮部的人已經走了,他們也只是按例來問問而已,畢竟蔡老太太早就沒有了誥命,她的喪事動用不到禮部。
若不是錢不爭在朝堂上說清遠伯府不給蔡老太太辦喪事,禮部的人甚至不會過來。
見禮部的人走了,二太太的精神重又高漲。
她剛剛從帳房出來,把她氣得半死。已經大半日了,竟然連一份帛禮也沒有收到,這也罷了,二房墊付的孝布錢,帳房竟然不認帳,還說要等華大老爺回來再說。
二太太想說即使華大老爺回來了,爵位也要給收回去了,這群不長眼的東西,到時候就等著哭吧。
待到爵位到手,最先要踢出府的,就是帳房這些養不熟的。
二太太邊罵邊往回走,又沒有來弔唁的,她可不想去靈堂裡跪著乾嚎,大冷的天,靈堂裡沒有地龍,守著燒紙的火盆,燻得她頭疼。
二房以前的院子一直沒有人住進去,早有勤快的婆子過去,把院子收拾了,等著二太太過去小憩,可是二太太走到半路上,就停下了腳步,掉頭往呂夫人的院子走去。
華二姑娘華靜瑜忙問:“娘,咱們不回去嗎?”
“那破院子你還沒有住夠嗎?這個府裡,就數那院子風水最不好了。”二太太冷哼,風水不好可不是她說的,她讓孃家幫著找過看風水的,那位先生當時就說了,府裡風水最好的院子,是以前三房住的那個,別看小,可是風水極佳。
“走,咱們去三房的院子看看。”想到這裡,二太太連呂夫人的院子也不去了。
“去那做甚?那院子裡死過人,怪磣人的,我不去。”華二姑娘翻個白眼,她娘就是這樣,聽風就是雨。
“也是啊,若是風水好,怎麼還會死人呢”,二太太頓住腳步,重又往呂夫人的院子走去,嘴裡嘟噥道,“這些年呂氏掌家,存了不少好東西,我過去看看,免得被那些丫鬟婆子們給偷出府去。”
“不用去了”,華二姑娘叫住了自家娘,不高興地說道,“那裡面的東西,早就讓四妹妹給搬走了,您去晚了。”
“什麼?”二太太一拍腦袋,她是讓老三給氣糊塗了,四丫頭可不就是回來了嗎?那死丫頭六親不認,只認銀子,呂氏屋裡的東西,她不拿走才怪。
“她一個沒出閣的小丫頭片子,要那些東西做甚?那都是伯府的東西,輪不到她拿。”二太太越說越氣,索性叫來了她從二房帶來的幾個粗壯婆子。
一行人雄糾糾往華四姑娘華靜琪的院子而去,華二姑娘激動不已,索性又讓丫鬟去抓了一把瓜子隨身帶上。
華二老爺的臉被燙傷了,雖然塗了燙傷藥,可是半邊臉黃燦燦的,看上去極之噁心,他照著鏡子,自己差點吐了。
既然這樣了,那就不能去守靈了,因此,正在靈堂裡的,就只有華三老爺,和二房的兩個兒子,華靜琛和華靜瑋。
華靜琛十五歲,過了年虛歲也才十六,華靜瑋則只有十一歲。沒有分家之前,他們兩個在這府裡也並不受寵,蔡老太太眼裡只有長房長孫華靜琮。沒辦法,華靜琮的外家是世代書香的呂家,而華靜琛和華靜瑋的外家姓王,王家只有個當七品縣令的舅舅。
蔡老太太是最看重門第的,在她眼裡,華家只有和書香門第聯姻,才能改良品種,把骨子裡的夷人血脈洗得乾乾淨淨。
華二老爺議親的時候,蔡老太太也想找書香門第,無奈華二老爺那時沒有一官半職,高不成低不就,只能娶了現在的二太太。
後來華三老爺尚主,按例又給了華家一個恩蔭,華二老爺有了官職,蔡老太太后悔極了,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和王家做親家。
偏偏二太太又是一副小門小戶的市井作風,蔡老太太看不上她,可想而知,連帶著對二房的三個孩子也同樣看不上。
二房的這三位,當初在清遠伯府的地位,也就是略高於華五姑娘華靜琳。
二太太從來就不是個有苦不說的人,從兩個兒子記事起,每天聽到的就是二太太的碎碎念,因此,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裡,祖母是不疼他們的。
以至於現在給蔡老太太守靈,這哥倆兒硬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擠出來。
華三老爺昨天哭了一場,今天又被二房氣了一通,這會兒也沒有眼淚了,叔侄三人跪在那裡,全都低頭不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這時,外面有人高喊:“有客到!”
這是有人來弔唁了。
三人連同各自的僕從全都跪好,乾嚎出聲。
“永國公府沈四公子,給蔡老太君敬香。”司儀唱道。
來人是沈逍?
華三老爺抬起頭來,見沈逍一襲黑衣,面沉似水,接過小廝手裡的香,衝著靈位行禮,然後把香插在香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