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府後院校場之中,一隻半身的明黃木馬被架在厚實的皮毛之上,兩側用結實的牛筋栓在地上。
李顯一身利索的黑色短衣,站在一旁,用手拉了拉彈性十足的牛筋,看著這像馬又不怎麼像馬的東西,有些不解的轉頭看向李絢:“王叔,這要如何做?”
李絢從後側走了上來,笑著看了李顯一眼,說道:“殿下,請仔細看。”
一句話說完,李絢腳步一點,手一拉韁繩,人已經翻身坐在了木馬之上。
抓住韁繩,李絢身體微微向前,下一刻,木馬的前身已經深深的壓了下去,後面的牛筋瞬間被崩的筆直。
力一鬆,木馬後方立刻被深深的拉了回去,前邊則是迅速的翹起。
轉眼之間,木馬前後方已經開始迅速的翹起又落下,快速的前後跳動了起來。
支撐木馬中央的鐵柱,發出“吱吱”的聲響。
李絢坐在馬身之上,不僅要坐穩身體,還要隨時的調整前後的身體壓力,讓整個馬匹保持持續的力量均衡,然後不停的前後翻滾,人也被迅速的顛上顛下。
越到後面,李絢用的力道越大,木馬顛簸的幅度就越大。
到最後,更是看的李顯難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
一刻鐘之後,李絢迅速的控制身體,壓後松前,壓前松後,反向用力,整個木馬的顛簸立刻開始迅速平緩下來。
木馬停止,李絢翻身下馬,然後似笑非笑的看向李顯,說道:“殿下,這東西就是這麼用的,如果殿下還嫌力道不夠,那麼就找人,用繩子在木馬前後拉壓。臣保證,這東西,絕對比真馬還要讓殿下能更快的學會騎馬。”
李顯的嘴角忍不住的微微抽搐,然後拱手道:“王叔,真要騎馬,顯還是願意去騎真馬,用不著這樣的。”
“當然,用的著。”李絢看著李顯有些害怕的模樣,眼角略帶揶揄的說道:“殿下不是歷來喜歡和人賭嗎,那麼等到某一日,就拿這東西去和別人去賭,賭誰能在這上面堅持的時間更長。”
“找更多的人在前後……”李顯頓時就明白該怎麼操作了。
玩鬧賭博,李顯才是大行家。
轉眼之間,李顯已經想出來這東西的十幾種玩法。
“不過,這第一關,還是殿下自己先過。”李絢走到了李顯身側,將手裡的韁繩遞過去,肩並肩低聲說道:“天后既然有令,臣也不好用什麼投機取巧的手段,如此,就麻煩殿下多辛苦辛苦吧。”
“不上去行嗎?”李顯滿臉無奈的看著李絢。
李絢側過身,低安撫聲說道:“殿下先上去,用的力道小一些,根本就沒那麼顛簸,這玩意比戰馬要好控制的多,要好玩的多,殿下掌握根本不難。關鍵,也要讓天后看到,殿下的確在努力了。”
“王叔,這東西,真的比戰馬要好控制?”李顯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相比於真刀實槍的戰馬,這東西,他還是比較能接受一些。
“當然。”李絢指著下面厚實的皮毛,眉頭一挑,坦率的說道:“到時就算是有個什麼不對,殿下從上面跌下來……殿下覺得,這東西真的能磕碰著嗎?”
“哦?”李顯的眼神頓時一亮,他之所以不願意騎戰馬,就是因為戰馬不好控制,一旦跌下馬,非要碰了頭破血流不可,但現在這麼弄,安全就大有保障。
“那本王試試?”李顯看著前面的木馬,越看越有點像有趣玩具的樣子,興致立刻就來了。
“殿下,請!”李絢將韁繩塞到了李顯的手裡,然後親自將他送上馬。
李絢稍微用力的將前面按下,木馬立刻開始輕微的前後晃動了起來。
“咦!”李顯感受著這股力量,滿意欣喜的說道:“這倒是挺有意思的。”
“嘿嘿!”李絢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然後開始逐漸的加力,馬匹前後顛簸的幅度開始越來越大,李顯坐在身上已經感覺明顯有些不舒服起來:“王叔,王叔,緩些如何?”
“抓緊韁繩,身體坐直。”李絢猛地一把拍在了李顯的腰間,李顯一下子就坐直了起來,李絢又抓著他的胳膊,一下一下,認真的說道:“感受上下起伏,順勢而動,不要強抗。”
馬匹的顛簸幅度維持在了一個比較高,但又不是太高的幅度上。
李顯終於逐漸的適應了下來,他有些找到了感覺似的,甚至有些開心的說道:“王叔,顯知道怎麼玩了。”
“好!”李絢逐漸的放開了手,然後稍微後退一步。
李顯抓住韁繩,一前一後,穩定的前後壓迫,木馬已經逐漸的控制在他的手上。
許久之後,木馬終於逐漸的平緩了下來。
李絢上前,將體力有些不濟的李顯扶下馬。
李顯站在地面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回頭看了一眼木馬,竟然有些依依不捨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開口說道:“殿下並非不會騎馬,只是對太強的顛簸沒有掌控而已,臣每日過來,幫助殿下加強一個層次的顛簸強度,循序漸進下去……騎馬,騎戰馬,騎烈馬,對殿下就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來。”
“好!”李顯點點頭,回過神,看向李絢說道:“多謝王叔了,看樣子,這次母后那裡,勉強能交待過的去了。”
……
蓬萊殿中,李治看著放在殿中地毯上的木馬,伸手往前微微一按,木馬前方立刻就前壓了下去。
一鬆手,木馬立刻就被後方的強筋拉了回去,前後顛簸許久之後,才逐漸的停下來。
“這東西,南昌王送到了相王府,還有太平那裡,讓他們玩耍,皇后看了覺得有意思,就讓人送到了朕這裡。”李治稍微停頓,轉身看向一側的郝處俊,裴行儉和劉審禮,沉聲問道:“三位愛卿,朕想問,這木馬,可否用於南方士卒的騎乘訓練?”
郝處俊,裴行儉和劉審禮相互對視一眼。
最後,兵部尚書裴行儉上前一步,說道:“回稟陛下,我朝徵兵,歷來是馬少而兵多,招收騎兵之事,歷來以會騎馬者優先,即便如此,亦能輕鬆招夠所需兵卒,故而,此物可用來進行士卒的馬術增進訓練所用,但對不會騎馬的南方士卒,用處並不明顯。”
如今的大唐,軍卒多以北方士卒為主,但連年征戰,可用士卒數量日益減少,所以這一次,不僅將東島退回來計程車卒調向西線,甚至還額外招收了一萬江南道的兵卒。
但這些來自江南道的兵卒絕大多數並不會騎馬,也根本無法對騎兵進行補充,頗令李治發愁,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用。
“裴尚書所言,臣並不認同。”郝處俊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大非川時,我朝和吐蕃作戰,曾經不止一次的捕捉其邊境部落數千匹馬,當時並無法將其直接轉換為戰力,有時需要將其運送回後方,有時乾脆直接放棄;若是後方趕來的運糧兵也能簡單騎馬,不說別的,光是大軍運轉速度,就要不止提升一成。”
裴行儉皺了皺,說道:“那也不過是騎在馬上的步兵而已,根本無法作戰。”
郝處俊立刻回道:“當然,但前線騎兵所需糧草能更快的被運到前線,後方騎術好計程車卒,也能及時的被挑選補充到騎兵當中,最關鍵的,是我朝可以額外獲得許多戰馬,降低成本,增加收益,如此,大軍可持續時間就更長。”
“二位。”劉審禮趕緊打斷前面兩人的爭執,然後苦笑著說道:“二位,如今工部,將作監,正在全力打造前線所需的各種器具,就算是要用,這東西,短時間也打造不出多少來。”
“那就讓民間工匠參與打造,本宮看這東西也並不複雜,將洛陽上陽宮的工匠抽一批迴來,專門進行核心的組裝和打磨,不需太多,有個幾百具,就足夠派上用場了。”武后穿著黑色的鳳紋褥裙,從殿門外走了進來。
“天后。”郝處俊,裴行儉和劉審禮同時低頭行禮。
李治側身看向武后,輕聲問道:“皇后真覺得這東西有用?”
武后點點頭,然後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三郎如今每日都在練這東西,他還和南昌王打賭,若他能堅持足夠的時間,南昌王就輸給他一百貫。”
“那麼南昌王輸了多少錢了?”
“一千貫。”武后神色肅然起來,然後說道:“但與此同時,這種馬匹能夠顛簸的程度已經到了極限,臣妾看,今日讓三郎去練馬,就比以前要強的多了。”
“看樣子,南昌王是保住他的官職了。”李治忍不住的笑了。
武后點點頭,說道:“南昌王不僅保住官職了,還保住錢了,臣妾剛才已經傳召,獎勵南昌王三千貫錢,臣妾倒要看看,他接下來,怎麼幫三郎練習弓術?”
“好在四郎弓馬嫻熟,不然朕還真的想將四郎也送到南昌王手下調教。”李治輕嘆一聲,然後看向郝處俊,裴行儉和劉審禮三人道:“此事就按皇后說的辦吧,先打造一批出來,送到各衛騎兵當中,讓各衛自己調教,同時嘗試一下,如何才能減少戰馬損耗。”
戰馬損耗,這才是這件東西,最大的用處。
大唐每月的戰馬損耗,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如果能夠將這個數字降下來,那麼大唐的戰力,絕對有不小的提升。
等到郝處俊,裴行儉和劉審禮三人退下之後,武后才走到了李治的身邊,摸著這匹木馬說道:“若是給臣妾三年的時間,我朝說不得在青藏高原,就能夠完全的壓倒吐蕃。”
“三年?”李治的臉色肅然了起來,他看著武后說道:“媚娘,你這可是在朕面前,立了軍令狀。”
武后俏然一笑,說道:“陛下,臣妾之前其實並不太贊同和吐蕃大戰,但如今,局勢變化,吐蕃的優勢越來越小。”
說到這裡,武后聲音低了下來:“陛下,吐蕃密報,吐蕃宮中御醫,已有三月未曾歸家了?”
“嗯?”李治的眼神瞬間就亮了起來,隨即緩緩的點頭,說道:“看來,吐蕃之事,真的緩一緩了。”
逼的急了,吐蕃內部容易同仇敵愾,鬆一鬆,他們反而會瘋狂內鬥。
局勢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