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將要繼續巡邏的秦俊送走,李絢輕吸一口氣,神色間頗有些感慨。
他,秦俊,還有李顯,三個人是年少時玩的最好的。
李顯是最會玩的,當年王勃被免去沛王府文字,就有他的一份功勞。
可惜李絢那時候不在長安。
李絢倒是不大喜歡玩,三人當中,他更多的是出謀劃策的角色,真正動手打架的,是秦俊。
少年的朋友,情誼猶在。
李絢剛準備轉身回府,前方兩道年輕的身影騎馬並肩而來。
李絢趕緊停步,等到二人下馬,他才趕緊上前拱手:「二郎,三郎,你們怎麼才來?」
來遂,來遷兩兄弟趕緊拱手上揖:「見過王上,恭賀王上。」
「好了,自家兄弟,裡邊請。」李絢朝著一旁的李竹使了個眼色,然後才將二人帶入到了一處偏僻的廂房內。
「數月不見,王上穩重了許多。」來遂坐下之後,立刻就是一聲誇讚。
李絢一愣,隨即立刻反應了過來,笑罵道:「好你個來二郎,不會好好說話了是吧。」
「王上在東南屢立戰功,遂著實欽佩,早知當初就該和王上一起前往婺州的。」來遂的臉上帶起一絲後悔。
婺州的不少官吏,都因為那一戰,升遷的升遷,賞功的賞功。
即便是黃晉這樣並無多少參與的人物,雖然調任睦州,但依舊是一任縣令。
看到來遷一臉羨慕的模樣,李絢則是一臉不屑的看著他,說道:「如果你肯不做那個兵部員外郎,本王絕對不介意再清剿一回天陰教。」
來遂之前在太子宮,擔任太子舍人,李賢成為太子之後,太子舍人的位置全部都給了跟隨他的那些權貴,來遂則是被調任為兵部員外郎。
兵部員外郎雖然比不上太子舍人關鍵,但是兵部員外郎掌握實權。
來遂有些訕訕的笑笑。
「不過話說回來,我以為你原本明日才能來的,兵部最近不是很忙嗎?」李絢稍微點了一句。
來遂搖搖頭,低聲說道:「吐蕃那邊的事情輪不到我管,新羅的談判雖然陷入了僵局,但是撤兵的基調是不變,暫時也沒有多少事情。」
「原來如此。」李絢頓時就聽明白了。
「反正沒什麼事,明日我們兄弟幫你去相府迎奩沒什麼問題吧?」來遂似笑非笑的看著李絢。
「這個自然,求之不得。」李絢側頭看了來遷一眼,來遂立刻了然,說道:「三弟,你去找你那些同窗去吧,為兄和王上還有一些事情要談。」
來遷這個時候抬起頭,看向李絢,他是跟著李絢的船,從潤州返回的。
船上有不少有婺州,杭州,揚州一起進京計程車子,大家的關係相處都不錯。
李絢點點頭,來遷立刻拱手道:「遵令。」
等到來遷離開之後,李絢才拱手看向來遂,滿是歉意的說道:「有些對不住二郎,愚弟在天陰總壇翻找了一遍,也未曾找到和來家相關的任何功法傳承。」
「愚兄早有預料。」來遂慨嘆一聲,說道:「或許可能早被毀掉了。」
「愚弟能幫的不多,這裡有一本內外功法合集。」李絢從袖子裡面掏出一本藍皮秘本遞給來遂,說道:「愚弟曾經和文復之交過手,這裡面記載了他用過的所有招式,不過他所用的冰霜內勁小弟就推不出來了,裡面只有一本天陰教高層所練的天陰真法,不知是否合用。」
「哦?」來遂立刻忍不住的眼神一亮,李絢弄出來的這些東西,雖比不上原版的來家傳承,但無疑極有作用,甚至結合來家現在殘存的東西,能推出一套最接近的東西。
來遂鄭重的接過,同時對著李絢深深一拜,說道:「王上之恩,來家記下來了,他日若有所需,來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二郎說笑了,小弟一切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李絢無所謂的擺擺手。
現在他對來家也並不多少所求,不過只要來家記他這份人情,那麼有黃門侍郎來恆在中樞頂著,即便是有人想要針對他做什麼,也都要顧及三分。
雖然說李絢嶽翁劉仁軌如今就任尚書左僕射,但一旦兩家正式結親,那麼遇到關於李絢的事情,劉仁軌就得迴避三分。
其他人或許會礙於他的面子不會落井下石,但想要直接出面幫忙也不大可能。
如果這個時候有黃門侍郎來恆出面說話,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對了,二十七郎,愚兄想起一事。」稍作停頓,來遂認真的說道:「後日,黃家子也要成婚,你注意一點。」
「黃家,哪個黃家?」李絢不由得一愣。
「還能是哪個黃家,自然是江夏黃氏,劉家三娘原本要嫁的那個江夏黃氏,原本和劉三娘定親的劉家次子夭折,如今數年過去,黃家三子成人,並且將於後日成婚。」來遂有些不確定,遲疑的說道:「為兄也不知道這裡面是否還有別意,但是黃家也定於九月初九成婚,太湊巧了。」
「愚弟從來不相信什麼湊巧之事,所有的湊巧之事,全部都來自精心安排。」李絢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黃家這是要搞事啊!
想到這裡,李絢對著來遂拱手道:「多謝兄長,小弟記住,以後有事請吩咐。」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客氣。」來遂很不在意的擺擺手。
這事情和李絢幫來家的那件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書房之內,餘澤皺著眉頭看著李絢,分析的說道:「江夏黃氏傳承久遠,但在本朝,卻只有一位曾經在朝堂立足,那便是曾被封為虢國公的前夔州都督黃君漢。」
李絢站在視窗,看著窗戶外滿片的黃色,然後聽餘澤繼續說。
「虢國公在貞觀六年過世,如今當家的,是他的長子靈州都督黃河壽,和劉家定親的,是次子右衛將軍、武昌郡公黃河上的次子,三年前,武昌郡公次子夭折,如今是黃家三子黃承緒成婚,奇怪,這黃家三子如今不過十五歲,何必如此著急的成婚。」
「這就是問題所在。」李絢搖搖頭,低聲說道:「黃家如此做,如無意外,必然會通知左相,這就是打臉,黃家如今雖有一州都督,一衛將軍,但也沒必要和左相如此針鋒相對吧,嶽翁雖因為年老,脾氣有所收斂,但他也不是一個和善的人,黃家這是要自損一千,傷敵八百嗎?」
「還不止如此。」餘澤抬頭看了李絢一眼,說道:「王爺,黃家除了得罪左相外,中樞諸相都不會對他們有好感,最重要的是,黃家還得罪了王爺,得罪了整個王室,甚至得罪了陛下。」
李絢一愣,面色凝重的點頭說道:「的確,此事本王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如今,我們不就是在商量針對他們的方法嘛!」
李絢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黃昏落日,低聲說道:「若是本王和嶽翁都被打了臉,根本不用王室和諸相出手,陛下就會狠狠的整治他們的,甚至還有天后。」
武后原本是打算讓武承嗣藉著這個機會好好的結交了長安勳貴,若是這件事上出了事,到時再有人將他和武承嗣勾連起來,然後又傳出賀蘭……
李絢瞬間掐滅了這個念頭,對付武承嗣,他有無數種方法,根本用不著用這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
如今,他最緊要的事情是大婚,所有的事情在他大婚這件事面前都要讓一讓。
「讓我們的人盯住黃家,查一查,黃家
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絢看向餘澤,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們都能看出來的兇險,黃家世家傳承,沒道理看不出來,這裡面有蹊蹺。」
稍微停頓,李絢冷冷的說道:「世家之間,恩怨算什麼,得失才最重要,這一點,是每個世家大族族長都必須明白的,他們這麼做,恐怕還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那屬下先去安排。」餘澤見李絢點頭,快步的離開了書房。
這裡是長安,相比於洛陽,彭王府雖然沒落,但各種關係,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滲透到了各個角落,雖然自從彭王故去之後,很多關係都斷了。
但是在南昌王府重新崛起之後,很多線已經重新連上,甚至藉助這些線,李絢還佈置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密線,雖不至於說風吹草動盡皆得知,但李絢要查什麼,很快就能查的出來。
重新走回到了桌案之前,李絢思索著自己餘澤所說關於黃家的一應情況。
虢國公黃君漢早亡,如今黃家家主是其長子靈州都督黃河壽,成婚的是其二子右衛將軍黃河上的幼子黃承緒……
李絢的手指在桌案上隨意的划著,突然他的手指一停,立刻在從桌案下面找出了整個大唐地圖,並且迅速的翻到了靈州的位置。
靈州,涼州,甘州,鄯州,肅州,吐蕃,突厥。
李絢的臉色瞬間變得一陣難看。
靈州雖然屬於關內道,但卻是狹長的隴右道最有力的支援之一。
這裡的地形非常險要,南有吐蕃,北有突厥,前面雖然有數州屏障,但也依舊在吐蕃和突厥的影響範圍之內。
一旦靈州被截斷,那麼整個隴右道都有可能有危險,甚至大唐通往西域的整條絲綢之路都有被切斷的風險。
按說靈州如此重地,靈州都督更是重中之重,怎麼可能會輕易的出事。
況且就算是出事了,靈州下屬諸多官吏也會在第一時間稟報,不可能如此無聲無息。
李絢很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問題是,現在黃家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