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城南,教坊司。
平日徹夜燈火不息的華麗閣樓,如今早已經陷入了一片清寂。
自從李絢主政婺州以來,三兩天的時間,他就下令徹底關閉教坊司。
雖然用的是防止天陰教滲透的名義,但教坊司的這些女妓,一個個的叫苦不迭。
但士曹下屬的諸多官吏根本不敢向上反應半句,反而每日到點就要求教坊司直接關門。
至於那些老客,男人自有男人的去住。
金河院位在教坊深處,旁邊綠樹成蔭,小河流淌,河上的小船可以直達婺江。
夜深人靜,宵禁早起。
一艘小船緩緩的朝著金河院而去。
船頭,黑底金絲長袍,手按八面按劍,李絢看向不遠處的金河院,眼神微微的眯了起來。
【徐璐,睦州淳安人,上元二年候選花魁,金河院清倌人,天陰教婺州堂副堂主,先天真種初境修為】
李絢的嘴角閃起一絲冷笑,輕聲說道:「今夜,就讓我等把那位鶴老找出來吧。」
一側的丘貞沐認真的點頭。
之前在三顧山莊,不僅李絢一槊刺傷了鶴老,之後,在逃竄的過程中,鶴老還中了千牛衛的一記弩箭。
傷勢雖然不重,但別忘了,鶴老還中了毒,而且是那種無解的毒藥。
毒藥和傷勢相互糾葛,足夠讓鶴老短時間體疲力乏。
這正是李絢他們的機會,今夜,李絢就要讓鶴老徹底殞命。
玄胎境的高手,死在李絢手上的也有好幾個了。
不差鶴老一個。
千面佛和安榮祥都是天陰教四大長老,鶴老這個四大長老之首,正好拿來湊數。
前方,金河院越來越近。
突然,李絢開口:「丘兄,本王在想,我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忽略了。」
「忽略了?」丘貞沐有些不明所以。
李絢點點頭,輕聲說道:「天陰教如今在整個婺州,所能動用的人手不過三方面,一個是最初婺州堂的那些人,還有他們多年積攢起來的精銳,不過現在這些人,應該是去了武義,所以暫時不用考慮。」
丘貞沐點點頭,現在餘澤已經去了武義,除了帶了四百鐮刀手以外,還帶來一整隊的府兵。
就是早先,李絢讓義烏,浦江,磐安,永康,四大縣令招募並且送來的府兵。
這些人熟悉本地地形,身手乾脆,有些地方大族勾連,足夠將天陰教那些人死死的壓住,最後不得已而東走。
「其二便是蘭溪那些人,他們才是天陰教這一次試圖對婺州動手最主要的力量,其中甚至有相當不少的精銳,數目起碼在三五百人,這些全副武裝的精銳是天陰教奪取婺州最主要的力量,也是我們最需要防備的。」李絢的面色非常凝重。
如今,婺州的局面雖然有些風險,但大都在可以掌控之間,唯獨這些天陰教的精兵很讓人很難受。
甚至梅嶺關不在手,那麼此時就有可能會有人從睦州前來支援,這樣天陰教計程車卒數量就更難預估了。
所以,李絢除了將張鷺放在蘭溪,燕濤放在靈洞以外,還安排了秦明的人手作為支援。
就是要逼迫天陰教的人,不敢一下子將所有人全部放到州城來。
天陰教在婺州的兵力原本就不少,又有山中總壇的精銳來援,再加上州城的信徒作為內援,如果沒有李絢的到來,他們穩穩的能拿下州城。
但李絢一來,就摧毀了他們在東陽的根基,之後就解決了方雲秀,瓦解了天陰教在州城內的人心。
如今,只要天陰教不是孤注一擲的殺來州城,李絢有
足夠的把握讓他們有來無回。
其實,李絢並不擔心後續,一旦天陰教光明正大的起事,那就是等於是給了李絢光明正大徵召百姓從軍的口實。
幾乎在轉眼間,李絢手上的兵卒就會多少好幾倍。
這也是為什麼天陰教如今試圖在各地同時起事的原因,就是要趁著各州各縣兵力不足的情況下,一舉拿下他們。
否則一旦讓這些州縣反應過來,有了當年的經驗,恐怕一個縣令就能夠堵死他們。
「如今天陰教能做的,就是調動精銳,悄然的潛伏到州城之下。」李絢輕聲說道:「攻城之道,除了強攻以外,便是內外勾結,開啟城門,而砸如今的婺州城內,天陰教的信徒雖然幾經清洗,還依舊還有不少人殘留。」
「這些就是最後的隱患。」李絢轉頭,看向南門的方向,眼神中露出一絲肅殺。
「王爺的意思是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其他內應,是我等還有未曾發現的?」丘貞沐有些詫異的看向李絢。
「必然是有的。」李絢點點頭,看著船下河水之中的倒影,輕聲說道:「如今的婺州,方方面面都在朝廷監控之下,天陰教的兵力即便是能夠潛入到州城之下,也不會太多,如果不想強行攻城的話,那他們必須做的,就是找人給他們開門。」
三五百人就想要正面攻打一座防備嚴密的大城,真當是開玩笑呢。
但一旦有了內應就完全不同,只要軍力足夠強悍,一進城,立刻就能掀起巨大的混亂,到時,城中殘存的天陰教徒趁勢而起,州城危矣。
「說到底,重點還是天陰教徒上,有些在我等視線之外天陰教教徒還沒有被找出來。」丘貞沐明白了李絢的意思,然後沉聲說道:「王爺不用擔心,類似之事,城門衛有過訓練,他們知道該怎麼防備。
在如今誰都知天陰教即將起事的前夕,只要不想讓整個婺州落入戰火之中,他們必定會竭盡全力的。」
稍微停頓,丘貞沐接著說道:「至於其他,我等需做的,就是多做準備,當危險來臨之時,擁有足夠的人手應變,這天下之事,也能得逞九成。
剩下的一成,現在天意之間了。」
「丘兄所言,如同醍醐灌頂,讓人瞬間清醒。」李絢拱手平揖,感謝道:「絢這裡多謝了。」
「如今這婺州的一切,幾乎全都在王爺的掌控當中,而且屬下相信,以王爺的性情,肯定還有未曾拿出的力量。」丘貞沐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李絢,李絢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李絢轉身,小船靠岸。
一個踏步,李絢,丘貞沐,李竹同時上岸,看上只留兩個人,其他的千牛衛和南昌府衛全部上岸。
李絢腰間掏出一把鑰匙,徑直開啟了眼前金河院的後門。
出現在李絢眼前的,是一條石子鋪就的小路。
黑暗的月色之下,一條小溪橫跨在前後院之間。
四處還有數座精緻的小亭。
各色的花朵點綴其間,紅的,黃的,紫的,白的,尤其是在殘月之下,看上去格外美麗。
李絢平靜的走過石子路,朝著最左側一座精緻的樓閣走去。
在那裡,住著的,正是天陰教婺州分堂副堂主,徐璐。
站在樓前,兩名黑色護衛從黑暗中走出,對著李絢,還有丘貞沐微微拱手,然後便退入了黑暗當中。
自從那一日八詠樓中,李絢當面指出,婺州教坊司這一次選出的四名花魁當中,有人是天陰教的人,她們回到各自的屬院之後,立刻就被人死死的盯了起來。
教坊司的這些鴇母,雖然名義上沒有任何的官方職司,但她們卻是實實在在的在教坊司名冊上有所留名
。
如果最後真的被證實,她們家裡的花魁,真的就是天陰教的人,那麼就連她們,還有整個院子的所有人都要連坐。
錢家那樣的大族,有本事讓所有知情的人閉嘴,但教坊司這些人,最後絕對會成為所有用來甩鍋的物件。
所以根本就不用李絢多話,教坊司的人自己就會盯死這些花魁。
站在閣樓前,李絢率先邁步而上,丘貞沐,李竹緊緊跟隨。
李絢一隻手按在了房門上,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響,房門已經被推了開來。
閣樓之下,一名穿著綠色小衣的侍女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隨即,一根銀光閃過,小侍女已經再度暈了過去。
李絢邁步走上二樓,所有的千牛衛都被留在樓下,只有丘貞沐和李竹跟著李絢上樓。
整個閣樓內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
李絢在房門口站定,淡淡的開口:「既然醒了,就起床吧,二十息之後,燭火會被點燃,本王希望你能穿好衣服……雖然也不介意你到底穿沒穿好,只不過這裡的人有點多。」
站在後面的丘貞沐忍不住的笑了笑。
裡面的那個妖女,壓根就沒有睡著,或者至少是他們踏足小院的一瞬間,她就已經清醒了過來。
「噗」的一聲,燈火被點燃。
一名穿著白色襦裙,披著綠色輕紗,臉洗的很乾淨,頭髮紮起,雙臂縮在胸前,褶皺起伏。
一對楚楚可憐的眼睛看向李絢,柔弱的魅惑感直透而出。
李絢邁步走進屋內,然後在屋中圓桌旁坐下,然後神色淡淡的開口:「姑娘肯穿上衣服,看來是和這院子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不一樣的,看來,閣下已經決定要用天陰教教徒的身份來說話了。」
聽到李絢這話,徐璐的眉頭忍不住的就是一挑,但轉眼,眉眼就死死皺了起來。
她們這些人,說好聽是花魁,但不好聽點,就是***。
半夜三更,當一群凶神惡煞的男人出現在她們房中的時候,這些女人為求活命,該怎麼做,會怎麼做,她們自己最清楚。
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還有心思好整以暇的穿衣服。
李絢從開口說話的第一句,就已經在給她挖坑了。
徐璐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柔柔弱弱的低聲喚道:「王上……」
「不必如此。」李絢直接打斷徐璐,手裡的八面漢劍放在桌上,然後平靜的說道:「本王並不想對你用什麼殘酷的手段,你不用擔心,我們之間,不過是一些簡單的隨意問答問題,你可以選擇答,也可以選擇不答……如果今天王上得到想要得到的答應,那麼本王可以容許你提一個並不過分的要求。」
「當然,過不過分是本王說了算的,你可要想清楚,真要是過分了,那你的要求,本王只能當成是沒聽見了。」
徐璐抬起頭,看著李絢,銀牙細咬。
人怎麼能無恥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