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沒有落實到實處,溫循也算不上沮喪,就是心裡有一股氣。
她早就知道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反正她今日是把崔家做的這些破事宣揚出去了,這種世家大族的醜聞,最多不過三日整個雲陽就會傳的沸沸揚揚。
這又時值鹿山書院的結業禮,多的是大儒名士來雲陽。
崔家不是最重體面嗎,那她偏要在此踩上兩腳。
溫循百無聊奈在大街上走著,不知何時漸漸走出了鬧市,街道上人煙稀少,左右幾乎都是高門大戶。
她今日做的這事讓崔家顏面掃地,滿腦子都在想回去後的應對之策,完全忽略了身後就響起了逐漸清晰的馬蹄聲。
那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背上的黑衣郎君猛地伸手一撈,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抱上了馬。
溫循先是一陣驚慌,待回過神來,已經側坐在馬背上,男子的一隻手臂緊緊攬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握住韁繩,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循循,你怎麼總是學不乖?”
溫循表情一僵,瞬間明白她今日的矯揉造作全都暴露了。
她腦子轉的快,轉念就有了對策,她怒道:“崔闕,你竟然派人監視我!”
風聲呼嘯而過,崔闕的馬越跑越快。
崔闕帶著溫循打馬從朱雀街直穿西直門,眼見著就要出城,溫循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她毫不心虛的倒打一耙道:“你說了今日會給我足夠自由的,崔闕你又出爾反爾。”
她聲音被風聲消弭了一大半,剩餘音量也足夠一字不落的落到崔闕耳中了。
他突然勒緊韁繩,馬蹄高揚,嚇的溫循不計前嫌的抱緊了他的腰。
感受到腰上的力道,崔闕低低笑出了聲:“循循也有怕的時候?”
“瘋子。”
馬還未穩,溫循就迫不及待想往下跳。
崔闕臉上冷笑沒停,他咬著腮幫子道:“你今日若是敢跳,我就敢讓馬跑起來,你不是想腿折嗎?不如我親自成全你。”
他話音剛落,溫循就往下跳了。
同一時間,崔闕也是說到做到,他狠狠將馬鞭抽在馬兒身上,棗紅色的馬兒像瘋了一般竄了出去,毫不設防的溫循像個破布娃娃一般甩飛出去。
前面就是西直門的城牆,溫循這一摔撞上去的機率接近九成。
馬匹已經竄出城門洞了,崔闕後悔想要救也是徒勞。
他心中突然的驚恐將他的怒氣吞沒,淒涼感隨之而來,他乾脆直接鬆開韁繩,任由自己也摔下馬背。
要死一起死,死也要在一起。
他如是想到。
霎那間,變故陡生。
溫循沒有如他所願的砸在城牆上,而是被途徑的容隱穩穩接住。
見到這副場景的崔闕怒火中燒,突然就來了求生欲,他腰部用力,整個身體向後微微仰去,雙腿向前伸直,腳掌與地面平行,臨近地面時,他猛地收腹,雙腿彎曲,以緩衝下落的衝力,而後如釘子一般穩穩紮在地上。
他甫一落地,立即就向溫循所在走去。
溫循早就被嚇的三魂丟了七魄,如今見著過來的崔闕下意識就看向容隱道:“殿下,救我,當牛做馬我都願意!”
容隱神情漠然:“救你可以,不過..”
“殿下,講啊!我都答應。”溫循都快急瘋了。
崔闕那眼神跟要殺人似了,手臂還在往下滴著血,每走一步就是一串血珠子,她真不敢確定這人盛怒之下會做什麼。
“別打宴懷的主意。”
溫循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也別打我的主意。”
溫循點頭的動作一滯,立馬又恢復:“好。”
見著溫循答應了,容隱才將目光轉向崔闕。
兩人身量差不多,一冷一熱的目光一接觸就像是春日驚雷一般轟鳴炸響。
“放開我妻。”崔闕咬著牙,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
容隱擋在溫循身前的動作沒變,但溫循就是莫名覺得這人氣壓更低了些。
下一秒,容隱的聲音就響起了。
“在下未曾見過有青天白日弒妻之人,見諒。”
崔闕目光上下打量了容隱數趟,最終在他腰上的龍紋佩上停下,隨後朝著溫循譏諷冷笑:“你倒是好眼光,一下就相中了個貴人。”
溫循將整個人都藏在了容隱身後,只餘下頭上亂晃的珠翠昭示著她慌亂的內心。
崔闕出身雲陽崔氏嫡支,身份高貴,未來更是是兼祧兩房的崔氏家主,再加之少年心性,雖知曉眼前這人身份不俗,但也確實沒有一點憷他。
他朝著溫循伸手:“循循,你跟我回去。”
溫循怯生生從容隱身後探出一個頭,抬眼看向容隱默默搖頭。
瓷白肌膚,溼漉漉的眼裡全是能讓男人發瘋的蹂躪之意。
女郎之美,毫不遮掩。
容隱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他道:“他對你沒有殺意了,同他回去吧。”
溫循不說話卻將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崔闕沉默著上前一步,血淋淋的手一把就將溫循扯了出來:“別鬧了,循循。”
一句話像是踩到了溫循的尾巴,她瘋了似的一把甩開崔闕的手,反手摟住了容隱的腰:“郎君救我,他想殺了我給施氏騰位置。”
容隱厭惡的看了看白衣上染上的血跡,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的掰開她的手。
“閒事我只管一件,餘下的自己解決,莫要煩我。”
說罷,他真的轉頭就走了。
溫循心下一急,大聲道:“五年前殿下說過會護我周全的。”
容隱側目,眼中厭惡更甚。
這個女郎心思太多了,先是試圖受傷勾引他,失敗後又轉向宴懷,如今一看她本就有了婚約,如此不堪的女郎,竟然還要大庭廣眾之下再次攀附於他。
可笑。
他沒回頭,嘲諷道:“我可不記得我有說過。”
“五年前沛縣十里寨,殿下救過一個絞了頭髮的小姑娘,是殿下抱著我親口說的,讓我不要害怕了,您會護我周全的。”
回憶紛湧。
容隱記得有這個事,五年前沛縣險些失守,他趕到之時,溫氏一家兒郎只有一個進氣還沒出氣多的溫家三郎,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的央他去十里寨救他的妹妹。
他去時,北朝的人已經跑的差不多了,搜尋許久後在地窖裡找到了幾個姑娘,他也不知道哪個是溫家的就一併救了。
其中倒確實有個頭發被剪的稀碎的小姑娘,她受驚頗大,死死抓著地窖口不放,最後還是他親自去將她帶上來的。
至於說沒說過這話。
他救的人多了,哪裡還記得。
容隱反問:“那又如何?”
溫循頓感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