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
御書房。
老朱屏退左右,獨留朱允熞一人,整個房間內,再無第二個人。
“皇爺爺可是有何事,要和孫兒說?”
朱允熞問道。
老朱有些虛弱的坐在椅子上,這些日子,老朱的身體突然又弱了一截。
或許是天氣日冷。
又或是老朱此前北上一行。
生了些許小病。
稍微歇息了一陣,老朱才恢復過來,又打起精神,說道:“今日留你下來,是有一樁緊要之事,必須得和你說。”
“熞兒,你打算如何處置蔣瓛?”
朱允熞頓時一愣。
不甚明瞭,老朱所說的意思。
問道:“皇爺爺,此乃何意?”
“為何要處理蔣瓛?錦衣衛在他手下,也算得當。”
“而且蔣瓛並無犯錯,為何要處置他?”
朱允熞的確沒有明白老朱的意思。
見朱允熞一臉茫然。
老朱提醒道:“熞兒,咱上次似乎和伱說過,這錦衣衛就是皇帝手上的刀。”
“而錦衣衛指揮使,更是最鋒利的一把。”
“可這刀,只能有一個主人。”
“但現在這刀,卻動了他原本不該動的心思,你說,這把隨時可能噬主的刀,還有必要存在嗎?”
老朱淡淡問道。
但朱允熞卻是被嚇了一跳!
以為老朱是在怪罪自己夥同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一事,想要秋後算賬。
連忙請罪:“皇爺爺,此皆乃是熞兒的主意。”
“是熞兒做了不該做的事,還請皇爺爺責罰便是!”
但老朱卻搖了搖頭。
長嘆了口氣。
道:“錦衣衛,本來就是要留給你的,皇爺爺怎麼會怪你?”
“可真正的問題,是出在了錦衣衛指揮使身上!”
“一把刀,是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和感情的!可現在蔣瓛卻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主意,此乃大忌!”
“熞兒,你且試想。”
“蔣瓛現在敢靠向你,這說明他有了自己的盤算!”
“已經不再是一把你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的工具了!”
“若是蔣瓛一直擔任錦衣衛指揮使,這把刀,日後會不會有反叛你的可能?”
老朱每一句話,都推心置腹。
都語重心長。
讓朱允熞恍然醒悟,如今蔣瓛雖然談不上反叛,更是為了活命,才靠攏朱允熞這邊。
可來日呢?
若是經過此事之後的蔣瓛發現自己如此有用處。
那是不是會生出別的不該有的念頭?
這讓朱允熞不禁想到了西方羅馬的禁衛軍,在其數百年的歷史中,甚至就連皇帝也要聽從他們的話。
看似是皇帝最信任、親近的軍隊。
可卻控制著皇帝!
而錦衣衛,不正是同禁衛軍類似,看似是皇帝手中最可信的刀。
但卻焉知有朝一日,這把刀會不會噬主?
會不會反過來,挾制皇帝?!
所以,蔣瓛不能留!錦衣衛指揮使,必須換!
朱允熞明白過來這個道理之後。
當即說道:“皇爺爺,熞兒明白了,無論蔣瓛是否忠心,只要他做了這件事,那便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錦衣衛指揮使,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結局是身死,也必須欣然赴死!”
事實就是這般殘酷。
上一任錦衣衛指揮使毛驤,便是為老朱辦完胡惟庸一案,沾染了太多殺孽之後。
卻被老朱以胡惟庸餘黨處死。
當真可謂是諷刺到了極點。
可這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的命運,也是他們逃不掉的宿命。
掌握滔天的權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是有代價的!
錦衣衛,不能是錦衣衛指揮使的錦衣衛,而必須是大明皇帝的錦衣衛!
“所以,蔣瓛不能再擔任錦衣衛指揮使。”
“必須處死!”
朱允熞心中有一絲不忍,可卻沒有多少猶豫。
錦衣衛這樣的特務機構,就是這樣殘酷,生來便帶著血腥和殺戮,沒有人性。
也不允許有人性!
“只是……皇爺爺,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又該用誰?”
“蔣瓛又該以何種方式處死?”
朱允熞疑惑道。
這種事情,朱允熞沒有經驗,但老朱卻有經驗。
不過老朱並沒有將人選告訴朱允熞。
而是說道:“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不該由咱來選,而是要由熞兒你來選。”
“因為日後錦衣衛臣服忠誠之人,應當是熞兒你!”
“而不是咱!”
蔣瓛之所以必須死,便是因為他該忠誠的人是老朱,而不該是朱允熞!
錦衣衛指揮使的交接,代表著的是大明皇位的交接!
是大明最高權力的交接!
事關重大,只有絕對忠誠於朱允熞的人,才能擔任錦衣衛的指揮使!
朱允熞默默點了點頭。
心中明瞭。
知道自己接下來大致該做什麼了。
尋找合適的人選,替代蔣瓛成為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從老朱手中,徹底接過錦衣衛。
同時,讓蔣瓛發揮自己的餘熱。
“皇爺爺,那便讓蔣瓛去處理方孝孺等一干黨羽,發揮他作為刀的最後價值之後。”
“再讓其自縊吧。”
老朱淡淡點頭:“好。”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決定了大明最有權勢的人之一,錦衣衛指揮使蔣瓛的生死!
這便是為何伴君如伴虎!
直到此刻,朱允熞才是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儘管自己就是那頭吃人的猛虎,但其實朱允熞心中也有一絲無奈。
非是他要殺人。
而是不得不殺!蔣瓛也不得不死!
當他擔任錦衣衛指揮使的哪一天起,他的宿命和結局就已經註定!
而等決定好蔣瓛的處置之後。
朱允熞和老朱又談了一會兒心,方才叫來蔣瓛。
吩咐道:“方孝孺等一干黨羽,就交給你處置了。”
“等事情辦好之後,重重有賞!”
朱允熞下令道。
而老朱則是在一旁一言不發,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看蔣瓛一眼。
讓一直關注著老朱神情的蔣瓛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老朱對他的動作感到惱怒。
現在看來,似乎還好?
蔣瓛連忙領命,下去準備好好處置方孝孺等一干亂黨。
大肆發動錦衣衛前去搜捕方孝孺十族。
只是蔣瓛卻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早已被老朱和朱允熞三言兩語之間決定!
而這,就是錦衣衛存在的價值!
成為皇帝手中最鋒利的刀,沾滿敵人的鮮血,然後……被丟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