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兒,你無事!”
何太后今日來看劉辯,卻見劉辯已經擺脫了前幾日的萎靡之色,從床上坐了起來,心中一時激動。
她就差當場哭出來了。
劉辯急忙對著何太后施禮:“讓母親這幾日擔心了,是孩兒的不孝。”
“無事,無事……”
何太后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搖頭:“只要你沒事就好啊,你可知道那天你從德陽殿的臺階上滾落下去,母親的心也隨著你滾落到了谷底呀,母親現在能夠依仗的人也只有你了,辯兒,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劉辯認真道:“母親放心,孩兒以後再也不會讓母親傷心了。”
“而且那一日在德陽殿中,孩兒是故意從高臺上滾下去的。”
太后聽到這有些懵了。
他來來回回的上下打量著劉辯:“我兒為何要故意從高臺滾落,自殘身軀?”
“母親,孩兒那一日,聽到了那許多不好的訊息,心中終於明白了,朕這個皇帝的位置是多麼的難……當年先帝在位的時候,又是多麼的不容易。”
“是孩兒年少輕狂,太過自大,把這些人看的都太容易對付了。”
“孩兒以為自己是皇帝,就妄自尊大,以為自己成年之後就可以行使皇帝應有的權力,但是直到前幾日,朕才知道這個皇帝其實是受制於人……”
“朕當著滿朝公卿的面,顏面折損至此,若是再不三省吾身,怕是早晚有性命之危!”
“朕從今往後,當潛身縮首,低調行事,仿效先帝,只待手中有一定實力之後,再行帝王籌謀。”
劉辯說這話的時候,雙眸有些發紅,他的雙拳緊緊攥著,很顯然,這次事件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打擊。
十六歲的劉辯年少輕狂,這個年紀的孩子普遍都有一種叛逆性,而且大部分都有志大才疏的特性,普遍都是在經歷過人類的磨礪後,方能有所成長。
皇帝也是人,自然也有著人的特性。
一個剛剛參與人類社會活動的少年郎,在經歷巨大打擊之後,才會明白自己在這個食物鏈中到底處於一個什麼位置。
何太后擦著眼淚道:“我的兒啊,是母親原先沒有好好的教導你……其實身為一個皇帝,你在朝中如何處事,又該如何當一個皇帝,這是先帝應該教給你的……但是你的那個父親……唉!”
何太后的下話沒有說,但是劉辯也知母親要說些什麼。
劉宏後來對於劉辯的教育其實並不是非常上心,那些他透過多年執政所領悟的帝王之術,並未交給這個兒子……也許在劉宏心中,他並未曾真心的想把帝位傳給劉辯。
當然,也或許是劉宏沒有想到自己會那麼早死。
但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自己這個皇帝所面臨的權勢衰微,是他的父親一生所沒有面臨過的事。
經過了這次事件,劉辯知道,他自己若是再不做出改變,他或許會守不住他的帝王之位。
“母親,這是朕剛剛草擬的一份詔書,請母親過目。”
何太后擦了擦有些發紅的眼睛,隨之接過劉辯所遞送來的草擬詔書。
只是看了一個開頭,何太后就有點兒繃不住了。
“辯兒,你如何同意要立那劉儉為撫遠大將軍?”
“那劉德然統領河北,目下已經是功高震主,天下萬民之中,十個得有九個人稱頌劉德然的功業,現在河北之人只知劉儉而不知皇帝,你若是讓他為撫遠大將軍,日後,他在北方做出了更大的功業,你又該拿什麼賞賜給他?難道拿出你的皇位嗎?”
劉辯沉默了。
他似乎也在因為這件事而痛苦的掙扎。
但最終,劉辯還是想通了。
“母親啊,這個撫遠大將軍的位置,怕是必須要給他的,不然,朕可能就會成為昏君,為天下萬民所唾棄。”
何太后驚訝道:“有這麼嚴重?”
劉辯無奈的站起身,在桌案上拿出了一些聯名的簡牘,遞送到了何太后的面前。
“這是?”
“母親開啟看看,便知端倪。”
何太后開啟幾卷簡讀,大概瞅了一瞅,一張俏臉都氣白了。
“好啊好啊,不光是荀爽那一眾清流也要舉薦劉儉,劉表那老匹夫居然也背棄了我的信任,舉薦劉儉。”
“居然還有諸侯王!!”
“這些人……這些人真是枉為宗親!他們忘了先帝對他們的恩寵。”
劉辯嘆道:“這些諸侯王,居然眾口一詞的要保舉劉德然為撫遠大將軍,他們的態度幾乎就可以代表整個漢室宗親的態度,朕難道可以棄天下宗室於不顧嗎?”
“你父親當初就是太縱容劉儉了!他讓劉儉做了那麼多的事,攬盡了天下人心,連諸侯王都向著他,現在可倒好,只要是關於劉儉的事,朝廷一個不答應,就猶如跟天下人作對一樣。”
劉辯嘆息道:“母親心中不甘,孩兒心中又何嘗甘願?”
“只是現在劉德然壓根兒都沒出面,人家根本就沒有求撫遠大將軍的位置。”
“替劉德然開口的人是董卓,是太學生,是宗親諸侯王。”
“士族,軍功武將,漢室宗親……朕如何能拗得過這些人呢?”
“而且黃巾軍已經起事,還打著立陳留王的名義,陳留王現在就在劉德然的手上。”
“就憑這件事兒,朕如何能對他不有所顧忌,又如何能不立他為撫遠大將軍?”
太后的臉有點扭曲:“難道就看著他這樣威脅君王嗎?”
劉辯長嘆口氣:“母親啊,我這幾天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劉德然怎麼威脅君王了?”
“他,他……”
何太后說到這兒的時候,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是啊,劉儉做了什麼?他怎麼威脅君王了?
是董卓諫言讓劉儉當撫遠大將軍的……而劉儉在這件事之前剛剛跟董卓打了一場大仗,可以說他們就是死敵。
死敵都舉薦劉德然為撫遠大將軍……人家劉德然為了朝廷的威望,還自賤身份在街道上向萬民請罪。
現在這事怎麼看,怎麼都是朝廷沒理,故意欺負劉儉,而劉儉還得一個勁兒的維護朝廷……
天下萬民都在為劉儉鳴不平啊。
“懂了吧,母親……朕不能再裝聾作啞了,不然這個皇帝,朕恐怕是當不下去了。”
“劉德然和董卓,袁紹不一樣,他是真的在地方為萬民辦事啊,他也是真的為了大漢做了許多的政績和功業……朕要是動了他,就是與仁義作對,現在的劉儉,本身就代表了仁義二字啊!”
太后聞言慌了。
“孩兒啊,如你這般說,萬一有朝一日,天下的人要擁戴劉德然取代你,那怎麼辦呢?”
劉辯道:“所以啊,母親,朕要隱忍啊,朕得把劉德然的撫遠大將軍給他,朕得想辦法擴充自己的勢力,朕不能在這個時候招惹劉德然了,招惹了劉德然,就跟招惹天下人無異呀。”
“朕得趕緊安撫住天下萬民的情緒,然後派人平定西涼,打通西域,朕要爭取名聲,建立功業,不能再讓劉德然一家獨大了。”
“朕現在明白了,打壓不是辦法,朕必須要做出功業,蓋住劉德然。”
“這才是朕唯一能保住皇位的辦法呀。”
“朕做的功業越多,越當一個好皇帝,就算是比不上劉德然,朕的皇位卻也就能保住了,一個無德的皇帝,或許會被有德之人取代。”
“但是,再有德行的人,也不能取代一個有德的皇帝。”
“朕只有做到有德,才能使漢室興旺,才能使權力不能轉移。”
何太后驚訝的看著劉辯。
劉宏可是從來都沒有劉辯這種想法呀,至少,何太后從來沒有聽劉宏這麼說過。
“兒啊,你說的這些都是誰教給你的?”
“是劉德然交給朕的。”
“他何時教你這些了?”
劉辯嘆道:“彼不曾言傳,卻以身教矣。”
“直到今日,朕才發現,董卓、袁紹之流所做的事情跟劉德然相比,實在是天差地別呀。”
“朕不能走先帝那種經營算計,與朝臣爭權的道路。”
“那不過是下乘之行,非帝王之術。”
“朕只有跟著劉德然學走,走劉德然所走的道,才是王道之法。”
……
……
今日之後,劉辯再次召開了朝議,拖著“病體”與朝臣們商議,遵從董卓的意見,立劉德然為撫遠大將軍。
劉儉可以根據北地境外諸族的情況,自行設立官職,以便統籌。
劉辯居然放棄了底線,要讓劉儉當撫遠大將軍,並擁有在河北自設官吏的許可權,這讓以楊彪為首的一眾人很是驚訝。
楊彪、王允等人紛紛上奏,請劉辯收回成命,不要輕易放權。
但劉辯卻難得出奇的抗住了壓力。
他幾乎是以跨越階梯勢的速度,催促董卓的相府將諸曹這件事走完流程。
劉辯似乎是不想讓這件事所帶來的輿論再次發酵。
他要儘快的將這一篇兒掀過,然後靜下心,去和董卓一起商量在西域和涼州建立功業的事情。
……
……
朝廷的任命以極快的速度下達了,雒陽的劉儉接到了朝廷的恩賜,從今往後,他就是撫遠大將軍,可以名正言順的設立官職了。
他的幕府政治軍事系統可以著手建立了。
張飛、黃忠、趙雲等猛將也是為劉儉高興,紛紛向他表示祝賀。
不過,劉儉的目的達成了,但他的興致卻並不太高。
因為他看出來經過了這次事件以後,皇帝似乎變聰明瞭。
不愧是劉宏的兒子啊,在經歷了一場挫折之後,快的就能改變自己的狂傲態度,重新走上一條正確的道路。
如果劉辯在這個過程中不跑偏的話,今後朝廷在西北的治理功業上,或許還真能做出一番成績。
劉儉有一種感覺。
劉辯或許會開始真心實意的聯合董卓,與自己打一場裝備競賽。
這個裝備競賽不僅限於軍事和功業。
包括民生,對外,商貿都有可能。
劉辯是要學習自己的方法來維護住他的統治地位。
當然了,劉辯若是能有這個雄心,劉儉倒也無所謂。
畢竟對於這個帝國而言,劉辯若是真有這樣的想法,那函谷關以西的關中百姓可就真的有福氣了。
只是希望他不要畫虎不成反類犬吧。
看來在這方面,劉辯和曹操屬於同一種人。(指的是學習劉儉跟風這方面)
都是那種能夠及時吸取教訓,改正自身毛病,並能厚著臉皮學習對手的人。
反觀袁紹,因為出身問題,就有點兒太過自大了。
他不允許自己學習劉儉。
他的面子和袁家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做。
不過,既然朝廷方面要與他來一場大義與道德的競賽,那劉儉自然是來者不拒的。
我就不信,我玩了這麼多年的手段,你們一下子就能學會。
有很多真正的精髓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不能總結出來的。
過完年之後,劉儉就組織大軍前往河東郡。
此時,不止是白波軍在河東郡反叛了,南匈奴的欒提於夫羅也看出了可以取利的苗頭,於是也率領他麾下的精兵猛將興風作亂。
劉儉剛剛就任撫遠大將軍,有處置境外諸族的權力,這南匈奴就來搞事情。
這不是往撫遠大將軍的槍口上撞嗎?
他們是不是覺得撫遠大將軍就是一個名號,是吃素的,不會幹真事?
正好藉著這次事兒,讓天下的異族知道知道,撫遠大將軍劉德然,在這個星球上到底處於食物鏈的什麼位置。
而他們自己又是一個什麼位置。
劉儉讓王哀先行回去給王邑報信兒,徐晃則是留在劉儉的軍中作為嚮導。
劉儉在雒陽整備兵馬,以劉備、張飛、趙雲三人為前部先鋒,其大軍五萬,浩浩蕩蕩的向著河東殺去。
“白波賊寇,禍國殃民,膽敢起賊兵而侵犯州郡,禍害黎庶,他們難道以為沒有了皇甫義真在,這天下就沒有人會再築京觀了嗎?”
“元皓先生幫我做檄文,廣佈天下。”
田豐當即領命。
他知道,這是劉儉當了撫遠大將軍之後的第一場戰役。
劉儉一定要藉著這場戰役,立威、立德,立仁,立行。
所以這檄文是一定要做的,雖然對方只是一群什麼都不懂的黃巾賊寇。
“另外,讓幷州的張楊給我徵調糧草送到前線,用以作為支援。”
劉儉手下的人一時間都沒有明白劉儉這樣做的用意。
張楊,屬於親袁系的人,況且,劉儉去年雖然經過了幾番大的戰事,但是負責坐鎮後方的審配,並沒有讓劉儉缺了糧食,雖然北疆一族去年遭到了大暴雪,但是荀彧處置妥當,及時減少了河北對境外勢力的徵收,因而沒有釀成戰爭。
河北本地去年倒是大收,糧草豐盈,再加上河北商貿協會的資助,劉儉根本是不缺糧的。
就算是他缺糧,司州本地的庫府他也可以徵用一下。
但為什麼偏偏要從張楊那裡徵調糧食呢?
別人不明白,但是像郭嘉、賈詡、沮授,田豐這些人心中明白的很。
張楊這種人,百分之百是不會給劉儉提供糧草的。
劉儉也不想他提供糧草。
當了撫遠大將軍之後,幷州也是劉儉的目標,而幷州的那些勢力,對於劉儉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兒。
一個張楊,一個欒提於夫羅,再加上白波軍在幷州附近。
對於這些小雜碎,劉儉不想花太多時間,摟草打兔子,直接一鍋端了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