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中,郭嘉和劉儉之間,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劉儉目光炯炯的看著郭嘉,而郭嘉在一陣驚愕之後,似若有所思。
其實,從郭嘉剛才給劉儉報出的那些書名來說,一般人就能大概聽出郭嘉主攻的是一個什麼方向。
《三略》《六韜》《孫子》《吳子》《司馬法》《尉繚子》,毫無疑問,郭嘉是以軍事方向為側重的。
或者說的更確切一點,郭嘉是以陰謀詭計,謀算人心為專長的。
因為他不能像是正常的將帥一樣領兵打仗,所以不能稱之為軍事家。
換個方向來說,這樣的人專業是搞心理學的,是專業琢磨人的,專門搞事的人。
郭嘉雖然在讀書的方面側重於軍事,但是在歷史上,郭嘉卻沒有任何獨自領兵的記錄和經驗,可以說他一直是在以一個參謀的身份留在曹操身邊輔佐他的。
一位純純的參謀對於一位霸主來說重要嗎?
對霸主而言,參謀是重要的。
但對於一個國家而言,“純粹”的政客參謀都不會是國民最需要的人。
雙向型的精英人才,才是世界真正能夠需要的人!
而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才能真正做成大功業,為人類社會的發展做出更大貢獻。
歷史上,劉基能參謀否?
答案是擅謀!
但同時劉基也精通於時政,並精研學術思想,也能參與制定大明律,對於依法治國也能夠提出其明確獨到的見解。
諸葛亮能參謀否?
答案是善謀。
或許諸葛亮的謀體現不到特別精準精細的地方,但是單從他能夠提出“隆中對”,就可以看出,他是善謀的,對整體的大局,諸葛亮是有他的遠見和謀劃的。
但諸葛亮僅僅善謀嗎?
自然不是。
制定法律,治戎為長,軍事發明,親統大軍,踵跡增築,改善水利……這些事諸葛都做過,而且也確實取得了成就!
若只是能夠單純的揣摩人心,搞機謀,定計策,那上限最多不過是一參謀!
然若能在參謀的基礎上,有能力指揮千軍萬馬,決勝陣前方為將帥!
或是,若能在參謀的基礎上,可以興政治法,制定法律,福澤萬民,留名千古,可為相!
歷史上的郭嘉,在曹操帳下,雖然做到了名留青史,但是你看他為曹操所做的每一件事,幾本都是利用自己的智慧,去揣測人心,去分析去諫言,去分析時局。
他在歷史上的基本工作就是侷限在嘴上。
當然,這不代表郭嘉沒有成就。
郭嘉最大的成就,就是洞察人心,他能看穿劉備,能預言孫郎,能理解曹操,能幫曹操決策……
但他卻不能臨陣決機佈陣為將帥,也不能治理一方為相。
他主要做的,就是給曹操分析各種敵方的意圖,曹操想什麼,郭嘉都能心領神會,平時一起聊聊,關係也挺好,要打袁紹時,他丟擲十勝十敗論,讓曹操信心大增……但到了具體打袁紹時,他卻啥也沒幹。
不是說歷史上的郭嘉做的不好,而是劉儉覺得……這是一種屈才。
透過郭嘉試主的行為,還有他適才應對自己時所說的那些話,劉儉覺得,像郭嘉這樣聰敏有潛力的人,應該能比歷史上學的更多,做的更多,成長的更多!
他應該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
郭奉孝,不應該只是將自己侷限在一個“參謀”的圈子裡。
若是單純的參謀,劉儉的麾下已經有一個賈詡了。
賈詡是一個沒有什麼大志向的人,他的志氣不足矣為將或是為相!
他當參謀,是可以的。
可劉儉覺得郭嘉,不應如此。
一個完全有資格和能力登將入相的人物,只是當參謀,太可惜了。
……
……
就這樣彼此對視了一會之後,卻聽郭嘉突然言道:“將軍莫非對郭某有所不滿?”
劉儉的臉色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奉孝何如此說?”
“郭某適才曾對將軍言,郭某昔時所研習者,乃《三略》《六韜》《孫子》《吳子》,然將軍卻以……時政民生外交諸務付郭某……想來,是因為剛才郭某故意出言,試探將軍,以至將軍對郭某有所誤解,方才如此的吧……”
“哎,這你就是誤會我了。”
劉儉沉吟片刻,又道:“既如此,我最近有意,再從三河之地招募三千銳士,並從北地再重新徵調三千匹戰馬,組建一支騎兵,用以擴充中軍騎兵隊伍,奉孝既是常年研習《三略》《六韜》之術,此事我就交給你去辦,並由奉孝擔任這三千精騎的別部司馬,包括操練,佈陣,以及日後指揮其征戰排程諸事,皆由奉孝伱來處置,也就是可以獨領一軍,如何?”
郭嘉聞言,一瞬間又不做聲了。
說實話,率領三軍,如同盧植,劉儉等人一般征戰沙場,攻必取戰必克,也非其所長也。
或者說,那也不是他的志向。
眼見郭嘉依舊不說話,劉儉心中深感惋惜。
他長嘆口氣,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地道:“天生郭奉孝,豪傑冠群英,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運謀如范蠡,決策似陳平。”
郭嘉驚訝的看向了劉儉。
他萬萬沒有想到,初次跟自己見面的劉儉,居然就會用這樣高的評價來評價自己。
從他詞句的內容來看,劉儉似乎很瞭解自己,
如此,就說明他適才並不是在難為自己……
難道他是真的有意在出言試探,希望自己能夠接下他適才所丟擲的任務中的任何一個!
這位左將軍,冠軍侯,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就在郭嘉心中嘀咕,不解其意的時候,卻聽劉儉突然言道:“我近日,剛剛在軍中設下了一個新的職務,叫做軍師祭酒,目前設有兩席,一位我帳下的賈詡,賈文和,另一個職位還待懸空,若是我適才所言的職位,奉孝皆無心擔任,那就在我府中,擔任這軍師祭酒之職便是。”
郭嘉拱手相詢:“敢問將軍,這軍師祭酒,是為何職?”
劉儉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參贊軍機,出謀劃策,算是我府中的首席軍師了。”
一聽劉儉如此說,郭嘉心中頓時大喜。
第一次見面,就破格委任自己為軍師!?
此等愛才之人,確實天下罕見!
相比於那沒有胸襟的袁紹,左將軍確實要勝上許多!
“嘉多謝將軍厚恩,適才出言無狀,直言試探將軍胸懷,實乃是郭某浪行,還請將軍勿怪!”
劉儉隨意的擺了擺手,道:“不妨事,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奉孝與我第一次見面,出言試探我的城府,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相比於這軍師祭酒的職位,我更希望你……唉,算了,罷罷罷,還請奉孝今後多多相助,有大事決斷之時,替我多多籌謀。”
“嘉必盡心竭力,不辱君命。”
隨後,劉儉便命人擺上宴席,親自招待郭嘉,並與他談論天下諸事。
郭嘉侃侃而談,利用自己卓越的眼光,替劉儉將天下諸多勢力,特別是董卓與袁紹,袁術,曹操等人目前勢力的長短利弊,盡皆分析的頭頭是道,被劉儉好生稱讚。
但不知為什麼,即使是聽著劉儉的稱讚,今日的郭嘉,心中依舊總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不是來自劉儉。
而是來自他自己。
本來明明已經見到了一個胸襟寬廣,能夠容人容物的英主,且對方還給了自己一個在郭嘉心中,最為適合自己的“軍師”崗位。
但不知為何,郭嘉心中就是有一個疙瘩,一個揮之不去的小疙瘩。
雖然席間,郭嘉與劉儉表面上談笑風生,縱論天下大事,但時不時的,郭嘉的腦海之中,總是不時的浮現出一個畫面。
那就當劉儉詢問他:“可否替自己制定律條,可否定商貿,可否溝通異族,可否處理災情、可否恢復生產、可否開通互市、可否興學……甚至於可否組建、操練並獨領一支三千人的騎兵之時……”
自己那無所適從,既不能也無法去接這些任務的時候,那份無奈的場景。
還有劉儉最後,那句沒有說完,意味深長的話……
“只是……相比於這軍師祭酒,我更希望你……”
這些紛亂的念頭,在郭嘉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他原本對於人生的規劃和執念,似乎產生了一些小小的動搖
那一天晚上,郭嘉喝多了。
……
……
劉儉和董卓和談了,牛輔和魏續也被送還到了董卓的大營。
雖然,雙方便開始各自履行約定。
劉儉的大軍逐漸向北移動,撤出司州境內的主要縣城,他們按照既定計劃陳於雒陽周邊,只等劉儉一聲令下,再撤出司州境內。
但是劉儉雖然收了兵勢,但他卻不能撤兵回河北。
因為他還在等一件東西。
一件他跟董卓商量好,但董卓還沒有履行的東西。
不過那件東西,劉儉估計也快了。
……
……
自董卓遷都之後,大漢王朝的京都便改為長安,舊日宮殿亦重新修葺,並根據漢三宮原有的佔地規模,重新構建整修,使宮殿重現往日光景的三分氣勢。
當然,相比於當年長安舊日宮殿的盛況,臨時修建的宮殿在巍峨氣勢上還是要差了一些。
昔日展現大漢富足強盛的西漢宮殿,已經是毀滅與新莽的戰火之中了。
“撫遠大將軍?”
長安長樂宮內,太后何氏與天子劉辯並肩而行,劉辯將董卓星夜派人送來的奏表,向何太后和盤托出。
何太后聽了之後,頗為驚訝:“這是個什麼軍位?為何我從未聽說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