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劉儉聽了郭嘉的話不生氣嗎?
他當然生氣了,而且說實話,他心中氣的不行。
郭嘉若是說別的事也就算了,但他偏偏要說新政的事兒。
新政表面上看,是董卓提出來的,用來揚他這個相國的威名,打壓望族的。
但實際上,新政是劉儉的努力成果,是作為改革這個世界、改革這個朝代弊端的第一項武器,而且新政的內容並不只是包含科舉和稅收土地政策,後續還有許多的改革措施!
新政承載了劉儉想要實現自己心願,讓中土民族早一點強盛起來,屹立於世界之巔的迫切願望。
這是一項可能需要數代人不斷努力的重大偉業。
但是現在卻遭到了郭嘉無情的抨擊。
毫無疑問,新政首先觸及的就是以汝南袁氏為首的望族門閥的利益,這一點,劉儉心中早就清楚,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被荀彧推薦到自己這裡來的郭嘉,居然也和汝南袁氏一個鼻孔的出氣,都來抨擊新政。
他甚至愚蠢的說出了要讓自己和袁紹聯合,並恢復舊日體制的蠢話。
劉儉覺得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劉儉的涵養雖然很好,但是此刻他也恨不得狠狠的給郭嘉兩個耳刮子,然後罵他幾句,一腳給他踹出廳堂。
但是劉儉還是忍住了。
並不是他脾氣有多麼的好,而是在他前世的時候,因為吃過發急脾氣的虧,受過幾次教訓,同時又受過很多人的教誨,所以他有一個相對比較良好的習慣。
那就是無論有什麼事兒都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下結論。
而且就算是結論不好,能不當著外人的面兒輕易發脾氣就不要發脾氣。
要發脾氣,也等確認了對方確實是值得你發脾氣的人,再發。
想到這兒,劉儉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只是這麼一會,他的情緒就穩定多了。
隨後,他頗為玩味的看向了郭嘉,心中暗自揣摩了起來。
這個在歷史上還算是有點名聲的浪子,說話倒是挺直率的。
雖然他說的話並不中聽,但是他至少敢當著自己的面直說,毫無疑問,這也算是一樣本事了。
當著河北之主的面兒信口雌黃,這也是一種膽量。
難怪他在歷史上會被曹操依仗為軍事智囊……
等一等。
一說到曹操,劉儉的腦海中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雖然他並沒有見到過曹操與郭嘉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是毫無疑問,歷史上的曹操和郭嘉在搭檔的時候是沒有什麼間隙的。
但是歷史上的曹操,在某些角度而言,所做的事情未必比自己現在做的要差。
曹操做的事雖然最終沒有起到效果,但是依照劉儉的認知,曹操許多行為也是在相對的抑制最高階層的世家閥閱。
但是,郭嘉似乎在歷史上並沒有讓曹操與袁紹聯合,史書上也沒有任何一句話提到郭嘉是維護大漢朝門閥舊體系的支持者。
相反的,對於曹操這位有著宦官背景的代表性人物,郭嘉與其似乎還挺惺惺相惜。
如果眼前的郭嘉是舊制度體系的代表人物,那荀彧是絕對不可能將他舉薦到自己的面前的。
因為荀彧是最知道劉儉理想的人了,而且現在的荀彧與劉儉有著差不多的壯志,他不可能在這件事兒上給劉儉添堵。
而且郭嘉也不可能捨棄袁紹跑到自己這兒來。
他現在的行為與他所說的話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那他這是什麼意思?
劉儉認真的尋思了一下,便即恍然了。
隨後,便見劉儉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
這個年代,自詡為智者的人,總是願意起高調,弄一些虛虛實實的事來試探這個試探那個的。
有什麼話直接說就好了,非要弄得這麼複雜。
我還沒有試探明白你,你居然來試探我?
咱倆誰是老闆,誰是應聘的?
姓郭的,你是不是有點兒沒搞清楚狀況?
我今天就讓你明白明白,你到底應該是站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來說一個什麼樣的話。
郭嘉半磕著眼睛,其實心中也非常的緊張。
他並不是害怕劉儉打他,罵他,或者是殺他。
這個年代的人,骨子裡多少還是有些俠氣之風的,而且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很多人往往都有非常大的勇氣。
郭嘉今天既然敢當著劉儉的面去觸他的逆鱗,就代表他心中已經做好了覺悟。
他不怕劉儉殺他,他就怕劉儉讓他再一次的失望。
袁紹已經讓他失望透頂了。
如果劉儉也讓他失望的話,他郭嘉還能去投奔誰呢?
難道要去江東投奔那個正在起步中的曹操嗎?
想到這,郭嘉不由覺得一陣頭疼。
隨後,他睜開了適才佯裝半瞌著的眼睛,去觀察劉儉此時的面部狀態。
但是讓郭嘉吃驚指的是,他想象中的盛怒表情並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眼眸中。
此刻,他看到的是一張相對平和的臉。
劉儉彷彿沒有受到任何的刺激,依舊如故。
“先生適才所言,劉某會詳細考慮的,只是不瞞先生你所說的策略,就算是我願意做,袁紹恐怕也未必願意做,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為之,還請先生多多細思。”
說吧,劉儉就不再說話了,只是微笑的注視著郭嘉。
郭嘉再一次讓劉儉弄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劉將軍只是跟我說這些嗎?”
劉儉道:“自然就是說這些呀,如若不然,還要我說些什麼?”
“我觀劉將軍,似乎對郭某適才摒棄新政,接連袁紹恢復舊制的諫言有所不適,但劉將軍既然不願意採納此策,為何卻不訓斥郭某?”
劉儉哈哈大笑:“先生一番好心為我諫言,雖然你我在這方面的意見有分歧,但我不能因為你我的見地不同,就妄加指責吧?”
“採不採納先生的意見是我的事,但要不要說話向我提意見,卻是奉孝先生的事,你我各司其職,如此而已。”
“廣開言路,海納百川,允千家之言入耳,若是這一點胸襟都沒有的話,劉某人今日也坐不上河北之主這個位置。”
劉儉的話讓郭嘉不由深感震撼。
他萬萬沒有想到,劉儉居然會輕描淡寫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如此胸襟的人,毫無疑問是雄主。
若沒有如此胸襟,卻能裝出有如此胸襟之人,毫無疑問,依舊也是雄主。
此時此刻,郭嘉的腦海中不由泛起了荀彧的面孔。
難怪荀文若不遠千里離開故鄉,配合劉儉在幽州執政,可謂是不避風霜,不避艱險,不避勞苦。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只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有著足矣支撐他如此做的博大胸懷。
從這一刻起,郭嘉心中不由歎服了。
他心中想明白了:此真吾主也!
就在郭嘉想要站起身拜倒在劉儉面前認主的時候。
卻聽劉儉突然再次開口。
“文若先生當初舉薦奉孝來我麾下之時,曾言先生乃是天下異才。”
“我一向敬重文若先生,自然深然其言,故不遠千里,派人接先生前來雒陽。”
“直到現在,我依舊相信先生是天下俊逸之才,只是不知道應委派先生任何職務……”
“我眼下手中倒是有幾個空缺的要職,需要有大能者能夠替我執掌。”
“先生既然是當世奇才,不知可能為我分憂?”
郭嘉尚沒來得及拜主,卻聽劉儉要委任他職務。
於是便暫時頓住了身形。
“既然將軍有要事要委派於郭某,那郭某自當盡心,只是不知將軍要做何事?”
劉儉緩緩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這第一件事是興學,就是要在河北設百餘學宮,大興諸學,培養各式各樣的人才。”
“這第二件事就是文若發來訊息,北方的鮮卑和烏桓等各部族在我的火炕與石墨的捆綁下雖然在各地成立牧場,同時也開始務農,但是今年冬天,北地雪災嚴重,牛羊、馬匹等牲口被凍死的逾數十萬。”
“北地異族損失巨大,很有可能會影響明年的通商互市,這第二件事就是要有人協助我處理雪災之後的善後工作,同時想辦法能夠讓北地異族重新有規矩的恢復生產。”
“這第三件事就是與中原的八廚諸族制定向各州商貿的具體政策,同時重新編排適合我河北與中原大族通商的商業律條,用於彼此限制,使通商順利,同時還要根據如今各地的行情來制定我河北商品的價格。”
“這幾件事在我看來都需要不世英才能做,這些都是有關我民生的大事。”
“敢問先生可能替我分擔?”
劉儉的話說出來,郭嘉頓時愣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