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孫堅目前的身份來說,不管劉儉給他介紹的人是袁家的誰,對他而言都是極好的。
哪怕袁術不是袁家的二代宗主,但既然是門主一房的嫡出,將來的前途也絕不會差,況且他又是袁基的親弟,日後將孫堅引入袁門,想來也不再話下,這點人事權力,袁術還是有的。
孫堅的表現,也給劉儉敲響了警鐘,對袁家的警鐘。
這份根深蒂固的影響力實是太可怕了。
不僅僅是士族子弟,還有類似孫堅這樣的軍功武將,對於袁家也是無比的嚮往。
袁家二代中人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就會有各式各樣的人傑爭相奔著他們的門楣而投,而袁家人只需要躺在家中,從這些人中遴選出最優秀的人才,就可以組成大漢最強大的勢力。
這是一種靠著數代仕途積累而形成的影響力,不是旁人一朝一夕可以超越的。
就算是劉儉被天子認了親,但他這個所謂的“皇弟”頭銜在四世三公之門面前一比,就完全失去了顏色。
其實也正常,莫說是劉宏強行認下的遠房親弟,就是數代累傳的諸侯王又怎麼樣,在要風得風的累世高門面前,不也一樣都是弟弟。
這是底蘊。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劉儉讓孫堅將兵法抄本先拿回去,待事成之後,再做定論。
不過孫堅這個人的韜略還是有的,他直接將這份手抄本的孫武兵要留給了劉儉,說他相信將軍的為人,定不負他。
單憑這一番動作,劉儉就可以斷定孫堅不光是脾氣火爆,且多少富有些機謀。
算是頗為了得吧。
隨後,劉儉將一物給孫堅過目。
是他剛剛擬定好的戰功奏疏,其中斬張曼成首級功勞的後面,只寫著孫堅的名字。
孫堅看到了愣了,忙道:“曼成首級,乃孫某與黃司馬同斬,何以功勞簿上只有末吏之名?”
劉儉言道:“據聞文臺在戰場之上,曾因此事與漢升頗為不愉,後漢升單獨找了我,說是願讓此功與文臺,故而如此奏報,”
“漢升讓我莫要聲張,不過本將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將此事告知文臺,方妥。”
這一番話說出來後,孫堅沉默了好一會,終是站起身,衝著劉儉長長施禮。
“多謝將軍和黃司馬的一片厚意,讓末吏若因此獨乘此功,豈不為天下人所笑?此等不義之事,末吏誓死不為!還請將軍勿要如此行事!”
劉儉聞言猶豫道:“可是此事,漢升事前已經與我說好了。”
“黃司馬那邊,孫某自去請罪致歉,先前在戰場上多有失禮,實是孫某對不住黃司馬,如今聽了將軍之言,孫某更是愧顏無地!”
說罷,他衝著劉儉再次施禮,隨後轉身走出了營寨,竟真是乘著夜色,去向黃忠請罪了。
望著孫堅消失的背影,劉儉微笑著搖了搖頭。
他伸手從桌案旁邊,又拿出了一份簡牘展開。
那簡牘是另一份表功奏疏,在關於斬殺曼成的功績一欄,赫赫然寫著的是黃忠和孫堅兩個人的名字。
“呵,算你聰明。”
劉儉將那份簡牘合上,隨後站起身,將只寫有孫堅一人斬殺曼成之功的簡牘扔在了火盆之中,靜靜地望著木牘在火盆中“噼裡啪啦”的被燒成了灰燼。
……
……
南陽郡和汝潁地區的黃巾被平復的很順利,而負責平定冀州黃巾的盧植也是連戰連捷,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在往有利的方向發展。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雒陽方面派遣了四位宦官內侍,分別前往四位中郎將之營督軍。
而派往劉儉這一邊的人,竟是呂強。
而派往其他三位中郎將處的內侍,皆是地位不比呂強的黃門,只有劉儉這一路,是一位中常侍親自來督軍
一老一少乃為摯友,可平日裡在雒陽中的交往都透著小心,如今倒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在軍中長談了。
“不想中常侍竟親自督陣,實在是大出劉某的預料之外!”
“唉,其實遣四路內侍為使,督四陣之兵,不過是麵皮之事,不過老奴唯恐有人暗害德然,故而託何皇后跟何大將軍提了一嘴,奏請老奴來此督軍,也算是保護德然。”
“保護?”劉儉聽了呂強的話,頗為好奇:“出了何事?”
呂強嘆道:“其實,督你、皇甫將軍,朱將軍的三位內侍,是近來才有所指派的,先前一個月,黃門左豐已奉詔領大將軍府令前往河北督陣了,不過那左豐傳回來的話,是盧中郎按兵不動,怠慢軍心,多為指責之言。”
“哦。”劉儉恍然:“明白了。”
呂強言道:“據傳是左豐在河北向盧中郎將所求賄賂,盧中郎不予,故有此事,老奴怕德然這邊所遇非人,故親自前來。”
劉儉衝著呂強拱了拱手,道:“多謝中常侍恩義,舟車勞頓來此,只為保護劉儉,儉心中甚是感激!”
“你我的關係,不必如此,只是如今陛下因左豐之言,似有裁撤盧公之意,大將軍府正在日夜研究此事,德然你身為皇親,還需向陛下諫言,莫聽小人擺唆才是,你家盧師眼下,可是克敵在即啊。”
劉儉卻搖了搖頭,道:“我不能向陛下諫言,我只能寫書信與盧師,星夜派精騎銳視送往河北,請盧師主動上書,向雒陽請讓主帥之位。”
“什麼?”呂強聞言大驚失色:“當此時節,你居然不向著你的老師,如此是何道理?”
“中常侍,您也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了,難道這點事,您當真看不出端倪嗎?河北戰場形勢一片大好,功成在即,陛下心中難道不清楚?這麼大的事,陛下會因左豐一人之言而被矇蔽?”
“我老師連戰連捷,擒殺張角只在旦夕之間,難道陛下會不知道?我不信。”
呂強聽到這,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老奴知道,區區一個內侍左豐,豈能有資格撼動盧中郎將?只是陛下此舉,實是令功臣寒心啊。”
“不錯,是令人寒心……宦官皆為陛下臂膀,不予錢財而諫主帥的黃門更加可笑,但這既然是陛下的用意,那就說明他決心已定,不可更改。”
呂強嘆道:“陛下到底為何如此?”
“具體為什麼,我不知曉,但想來不外乎陛下與朝中諸卿之間,應是又談成了什麼生意,這份誅除黃巾賊首的蓋世奇功,陛下應是向諸臣做了妥協,”
“不讓盧師領這份蓋世奇功,而是換上朝中公卿高門公議的心腹去領這份功勞,但相對的,朝中諸人也應是給了陛下想要的東西,所以我想,這種時刻,還是讓老師退一退吧,退一步海闊天空,莫要耽誤了陛下的事,”
“就算是殺了張角又能如何,回頭得罪的人不光是陛下,還有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