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的信還沒有來,大宛關上,狼狽不堪計程車氣之中, 如今的高舟,再無先前剛來鯉州的風光。連著那些世家小將,不少人也失望無比,尋了一番託詞,匆匆趕回了內城。
坐在郡守府裡,高舟臉色發沉。最要命的,不僅是兵敗,還有他“屁滾尿流”的模樣,不知怎麼就傳了出去。
“高勇,你沒對外講吧?”高舟撇著目光。
“祖爺,我怎會講……這可是家醜啊。”
“胡咧咧什麼!”高舟咬了咬牙,瞪了自家曾孫兩眼。
高勇臉色冤枉,“那祖爺,我們現在怎麼辦?申屠將軍那邊,已經不打算讓我們掌軍了。”
“哼,在長陽的調職書沒來之前,我高舟還是北渝的大軍師。我無非是念他有功,不與他一般見識罷了。”
高舟仰頭閉目。
這一場的聲東擊西,讓他輸得體無完膚。若是有下一次,他當真要小心應對了。
“高勇,你要明白,我並非是敗給跛人,我是敗給了自個,我終歸有些大意了。”
“自然,祖爺可是內城最厲害的智囊。”
高舟並未深聽,一雙眼睛陷入沉思。他這般的作戰動向,實則是符合老世家們的利益。現在的情況,只要北渝和西蜀打起來,西蜀極可能會被耗死。那位常勝,便是太保守了,才惹得老世家們的不滿。
明明這西蜀,不過八州餘的疆土,在北渝面前,也只不過一頭擋路的瘦虎,卻偏偏,逼得整個北渝,逐漸變成了守勢。
“那常勝的戰略,說起來還是太怯弱了。哼,只要主公不卸我的職,下一次,我亦有信心,大敗跛人!”
……
此時,一輛去河州的馬車上。在途經一個驛館,接到快馬急信之後,常勝緩緩開啟,便一下子皺住了眉頭。
“小軍師,怎麼了?”隨行的閻闢,滿臉不解。
“高舟並沒有死守,引軍與跛人廝殺,兵敗如山,戰損兩萬餘人。若當時,沒有申屠冠力挽狂瀾,只怕這十幾萬的大軍,至少要死傷一半。”
閻闢臉色大驚,“這老兒……怎敢的?好大的膽!”
“一是老世家的利益,二是急於證明自己。但現在,他已經徹底的,將整個大宛關計程車氣,都帶崩了。”
“小軍師,那主公的意思——”
“此信,便是他在詢問我。我好不容易……才逃開跛人的眼睛,現在倒好,因為高舟的愚蠢,我還要廢掉大計,回去幫他收拾爛攤麼。”常勝的聲音在顫,“若失了這一次的機會,再想騙過跛人,恐怕很難了。”
閻闢在旁嘆息。
“而且還有一點,高舟肯定要被卸職調走的,若是我不回去,恐怕會引得跛人生疑。畢竟他知道,整個北渝,只有我常勝,才能坐鎮在大宛關,與他對峙。”
常勝撥出一口氣。
“閻闢,讓馬車調頭,以急趕的模樣,往長陽折返。另外,我會上書請命,想再次成為北渝軍師——”
“小軍師,真要回長陽?這……可剛離開內城呢。”
“並不是要回,是要做出一番模樣。如此一來,才能瞞過跛人的眼睛,讓他不再深疑。放心吧,主公那邊會有另外人選的,然後,也會婉拒我的上書,勒令半道再折返,繼續奔赴河州。這樣的話,便順理成章許多。”
“那要換誰……羊倌先生麼?”
常勝沉默了會,“極可能是。老世家們輸了一次,會留下一個臺階的。羊倌若是去了大宛關,以其的謀略,雖然遜於跛人,但死守城關,還是能做到的。”
常勝沉沉閉眼。
“閻闢你不知道,我總是覺得自己,護不住這北渝的江山,無法與毒鶚,與跛人匹敵。我沒有任何法子,只能拼命算計,拼命避開跛人的目光,換來對西蜀的重重一擊啊。”
“我今年二十有五,但前兩日,近侍幫著梳髮之時,說我已經生了一縷白髮。”
閻闢眼睛一紅,隨即垂頭。
別人不清楚,他卻是清楚的,面前的小軍師,多少次的徹夜不休,多少次的事必躬親,才擋住了跛人的計策。
“北渝勢大,而西蜀便是一個鐵桶。但我……只需找出一處破綻,或者說開啟一處破綻,那麼我北渝,便又有機會,以鯨吞天下的軍勢,攻向西蜀了。”
在馬車的顛簸中,約莫是說的太多,常勝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但一雙眸子裡的目光,卻依然堅定無比。
……
十日左右。
定東關外的火勢,徒留一片狼藉的模樣。怕引起瘟疫,不管是北渝還是西蜀,都極為默契地沒有廝殺,各收拾了境內的屍體,再將還沒熄滅的林火,迅速撲滅。
東方敬坐在城頭,遠眺著城關外,聽著旁邊的弓狗,念著剛得到的情報。
在聽到“常勝”名字之時,他的臉龐,一下變得無比認真。
信裡的內容,說常勝知道大宛關慘敗,在去河州的半道,便急急折返, 連著寫了數道的請命書,想重回大宛關。
但內城的老世家們,並沒有讓步。所以,半道折返的常勝,只能繼續前往河州。
“小軍師,有問題嗎?”
“乍看……沒有問題。”東方敬沉默了會開口。
“對了,聽說在恪州那邊,羊倌荀平子已經動身,若無猜錯,這一次,他極可能要調入鯉州大宛關,作為主戰軍師。”
“常勝不在,也只剩羊倌有些本事了。”
“那要不要,將我西蜀的青鳳,也一起調過來?”
“這倒不用。各守一處,反而是最好的……若不然,常勝再來一次千里奇襲,堪破不了計謀,只怕我西蜀大禍臨頭。”
說完,東方敬嘆了口氣。如他所料,這倚老賣老的高舟,不過是北渝王,轉移世家矛盾的洩口。
當然,高舟並不聽令,執意要立功,才會被打得屁滾尿流。
“長弓,關於常勝的情報,還有麼?”
“暫時不見,現在的話,常勝已經重新啟程,奔赴河州了。軍師放心,河州那邊,同樣有鐵刑臺。剛巧,殷六俠軍師也去了那邊,說不得會幫忙,查出一些什麼。”
“殷鵠是另有重任。”東方敬皺了皺眉,“不瞞你,我總是對常勝,有些放心不下。你替我傳令,近段時間,對於常勝的動向,依然繼續收集情報,不得有誤。”
“小軍師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