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的聲響中,東水門被緩緩拉起。
昏暗的火光下,一艘艘快船從城外直衝進來。
渾身襤褸的舟山海寇,眼中彷彿閃爍著紅光一樣,揮舞著長短刀和弩弓,嘴裡帶著興奮莫名聽不清楚的嘶吼,直接衝進了杭州城。
繁華錦盛的杭州,瞬間就如同帶著香氣的美人,直接出現在這些海寇眼前。
「衝啊,殺啊,兄弟們,財寶,美人都在眼前,衝啊!」一名舟山海寇剛剛喊出口號,下一刻,一隻大手就已經狠狠的拍在了他的後腦門上。
一名帶著一隻黑色眼罩的獨眼龍瞬間出現在所有海寇的眼中,高大魁梧的身材極具壓迫。
就見獨眼龍冷冷的看著之前那名手下一眼,然後才對著其他大聲喊道:「兄弟們,財寶和美人都會有的,但我們首先要徹底拿下杭州城,衝進刺史府,活捉新刺史,杭州就是我們的了,美女,金錢,財富,一切任由我們索取。」
「衝進刺史府,活捉新刺史。」聰明的海寇已經跟著大聲呼喊了起來。
獨眼龍側身看了一眼身邊的穿一身黑色錦衣的黑卒統領文義,還有他身後好幾只船上的黑卒,低聲請問道:「文先生還有何種建議?」
文義抬眼看了獨眼龍一眼,輕聲說道:「先拿下城門,別到時候有變,反成了甕中之鱉。」
「都聽到文先生的話了,老四,你帶人去拿下城門……」獨眼龍的呼喊聲中,越來越多的快船衝進了杭州城,杭州城繁華的氣息讓他們眼花的同時,腳步也有些難以挪動。
「老四,聽到沒有,趕緊……」獨眼龍的話剛喊到一半,就在這時,半空中「嗖」的一聲箭響,獨眼龍的咽喉上已經插上了一根長箭,從後腦直貫而出。
鮮血從箭尖直接滴落在船上,獨眼龍的嘴裡發出「咯咯」的聲響,他一隻手死死的按住了長箭,但眼底的神色在一瞬間徹底消逝。
就在這一刻,根本沒有絲毫猶豫,文義直接就撲進了下面的渠水之中。
「噗通」一聲,帶起了明亮的水花。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這個時候,無數「嗖嗖嗖」的聲響響徹半空。
高空之上,無數的火箭直接落下,狠狠的紮在了這些快船之上。
船上的海寇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就被直接扎個穿透。看書菈
不僅如此,此刻,原本應該一片混亂的城牆上,同樣是無數的火箭同時射出。
城內城外,幾乎所有的快船上都在第一時間燃起了火焰,哀嚎四起。
還不等這些海寇從火箭的打擊中緩過神來,前方的河渠當中,一根根粗大的撞木已經隨著渠水朝著快船狠狠的撞了過來。
一些機敏的海寇,這個時候已經快速的跳出水中。
有的試圖衝上岸去,有的則試圖順著水流游出杭州城。
傻子都能看出來,如今的一切都說明整個杭州城就是一個陷阱。
杭州城早就為他們這些人來襲做好了準備,甚至打算將他們一網打盡。
「砰砰砰」的聲響中,一名名會稽府兵已經從兩側的店鋪中衝了出來。
手裡的丈長長槊轉眼就貫穿了衝上來的海寇和黑卒的屍體,鮮血很快瀰漫在整個水渠之中。
屠殺,一場場赤果果的屠殺在杭州城中上演。
不僅如此,在杭州城外的錢塘江中,一艘艘大船已經在飛快的轉向。
根本不管已經陷落在城中的同伴,直接就要轉身逃走。
站在東水城門之上的來遂看到這一幕感到一陣陣的無語,他看向身側的杭州司馬袁誼,低聲問道:「司馬,這些人就這麼沒有膽子嗎?」
來
遂原本預計還有一場慘烈的水軍攻城戰,但現在看到,這些海寇逃的比老鼠還快。
袁誼微微搖頭,說道:「如果他們真的有這份膽子,那麼他們早就被水師給徹底剿滅了。」
舟山海寇雖然有些實力,但根本沒法和杭州水師相比,如果不是他們來回逃的像只老鼠一樣,恐怕杭州水師早就徹底的蕩平這些海寇了。
「南昌王怎麼現在還沒回來,如果讓這些海寇逃了,就麻煩了。」來遂突然莫名的有些焦躁不安。
袁誼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麼,搖搖頭,說道:「員外郎不必擔心,就算是讓這些海寇逃了,光憑城裡的這些黑卒和海寇,也足夠讓我等累功升遷了。」
「畢竟難以圓滿。」來遂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怕。」袁誼抬頭看向逐漸遠離的海寇大船,輕聲說道:「杭州水師留下的船,會在暗中跟著他們,很有可能一直跟到他們的老巢,他們就算是跑得了現在,也跑不了……」
袁誼的話還沒有說完,遠處黑暗的河灣盡頭,無數的火光瞬間亮起。
一艘艘三桅大船出現在火光之下,然後朝著那些船速根本起不來的海寇大船,用船頭的撞角,狠狠的撞了過去。
海寇大船頓時大亂。
杭州水師,回來了。
李絢站在四桅大船的船首,看著火光下,被擊沉和投降的海寇船隻,目光淡漠,平靜。
不少的水卒開始打撈落水的海寇。
幾乎所有的人臉上都是開心的笑容,這一次不僅有功勞拿,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用遠征新羅。
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戰爭的,尤其是在陌生的地域展開戰爭。
真正去過新羅的老兵其實心底都清楚,這一次東征新羅絕對是苦差事。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天氣。
現在已經是十月份,等他們到了新羅怕是已經到十月底了。
東北的天氣更是冷寒無比,尤其他們還是南方人,光是森寒的天氣就能殺死他們當中的一小半人。
現在不僅不用去新羅,而且一回來就有海寇的戰功拿,這些人簡直快要樂瘋了。
李絢手按在八面漢劍之上,平靜的看著十幾艘海寇戰船,有的已經起火,有的則是徹底投降,整個舟山海寇這一次被徹底剿滅,再無遺漏。
大船緩緩的向前,最終停靠在碼頭之上。
李絢剛剛下船,就看到了已經等在碼頭上的來遂和袁誼。
來遂直接上前,給李絢一個擁抱,同時苦笑著說道:「你差一點就來遲了。」
李絢笑了笑,說道:「我們剛剛才從舟山寇的老巢出來。」
「什麼?」來遂和袁誼頓時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脫口問道:「你們端了舟山寇的老巢?」
「當然。」李絢平靜的點頭,說道:「舟山寇有人一直盯在海上,彷彿早就知道我們要回來一樣,不過我們回來的太早,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有人回去報信,我們就跟著殺進了舟山海寇的老巢。」
說完,李絢看向身後,跟隨他一起回來的一眾士兵,個個昂首挺胸。
搜殺舟山海寇的老巢,那可是一件肥差,雖然說大半要上繳朝廷,但依舊有不少落入了士卒的手裡,這下,就連這個年都能過的很肥。
當然,他們拿的不小,南昌王拿的更多。
就在這個時候,餘澤快步而來,對著李絢拱手道:「啟稟王爺,此戰共擒獲舟山海寇三百餘人,捕殺四百餘人,另有近一百無生黑卒被捕殺,接下來如何,請王爺示下。」
「無生黑卒,的確,他們自此也應該被叫做無生黑卒了。」李絢冷聲一笑,轉身看向來
遂和袁誼,點頭道:「走,我們去看一看,今夜戰果如何。」
「喏!「來遂和袁誼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朝著杭州城內而去。
李絢一腳踩在快船船首,兩側計程車卒已經在打撈河中的屍體。
杭州城內的河渠,是非常重要的運輸渠道,輕易不能被堵死。
甚至還有不少人平時就從河渠內打水飲用,如果讓他們明天早上看到渠內全是屍體,恐怕三個月內都不會從河渠中打水。
李絢看著一片安靜的河道兩側,沉聲問道:「東城和西城的損失如何?」
「東城無恙,西城雖然有所損失,但不大,南城倒是有幾家富商被天陰餘孽給燒了家,不過那些並不是他們太過重要的產業,人沒死,也不算大事。」袁誼話說的很輕巧,實際也的確如此。
整個揚州城,最為緊要的地方是東城和北城。
杭州刺史府就在城東,一應官吏也大多居住在刺史府附近。
至於城北,則是杭州大多世家所居之處,尤其是運河兩岸為主。
城西多數是官宦人家和本地世家的別院,尤其靠西湖一帶更是如此。
而且這些官宦人家和本地世家的大宅和別院之中,大多數有數量不少的護衛。
尤其是李絢曾經刻意對陸元明提醒過,若敢就如此,陸元明還處理不過來,那就誰也怨不得了。
至於南城,南城所在大多為當地織戶,還有織戶的東家。
袁嘉祚在杭州的數年間,民生弄的相當不錯,百姓雖不至於說是家家富足,但也比其他諸州要強的多,以天陰教之能,甚至無法在揚州深入傳教,就是明證。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貧困人家,很多都被當地世家宗族,商人大賈用種種手段剝削的貧困人家。
這些人家大多是居於南城和南城外的百姓和織戶。
這些人當中,雖然少,但也還是有不少天陰教的教徒。
為了避免兩面受敵,來敬業等於果斷的放棄了南門和西門。
李絢雖然不贊同,但也沒法,誰讓他一來不是杭州官吏,二來出事之時,那也不在杭州。
況且事實也證明,損失的確不大。
而且那些為富不仁的商賈,出事就出事吧,誰也看他們不順眼。
在東南望樓附近,李絢面色平靜的上岸。
地上早已經躺了一片的屍體,鮮血一片一片的流入到溝渠之中。
燕濤快速的從人群中走出,見到李絢,趕緊拱手道:「下官會稽府折衝校尉燕濤,見過王上。」
李絢滿意的點點頭,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今夜,燕校尉,收穫如何?」
「四百餘名無生黑卒被當場斬殺,但有不到百人的小隊逃入了西城的西湖之中,然後從西湖逃入到了群山之中,屬下已經派人去追,希望能夠追上敵寇。」燕濤的眼神有些凝重,雖然今日他們擒殺了不少人,但真正的頭領人物還是被逃了。
「無妨。」李絢微微擺手,說道:「他們這一趟攻伐杭州,乃是別有所求,沒有得到所求,自然處處受制,之後想要抓獲他們就容易了。」
抬起頭,李絢看向高空中,一隻赤腹鷹在夜空飛翔,視線落在了整個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