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江廣闊,自東向西,順流而下。
李絢站在船首,手按八面漢劍,黑底金邊的長袍被凜冽的江風吹的曬曬作響。
“撲稜稜”一隻信鴿從遠處疾飛而至。
李絢右手抬起,信鴿直接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李絢伸手撫摸了一下信鴿的羽毛,信鴿立刻“咕咕”的叫了兩聲。
李絢用力一抬,信鴿已經高高的飛起,但它腿上的密信,卻已經被李絢取了下來。
“蘭溪縣今有……”
李絢手指一捏,密信已經直接化作了紙屑落入了江水之中。
李絢的目光從視野中連片的沃野良田掃過,落在身後平靜肅穆的千牛衛身上。
不知不覺,凜冽的江風中,大船緩緩的駛出州城地界。
李絢收拾心神,轉過身,腰中八面漢劍的劍尾對準了下面的婺江。
王勃,王勤,丘貞沐,馮華同時拱手:“王爺!”
李絢平靜的看著眾人,點頭說道:“諸位辛苦,都進船艙吧,現在距離靈洞還有一段時間,我等正好商量一下抵達之後,該如何行止。”
“喏!”王勃等人同時拱手。
丘貞沐落在最後,看向李絢,拱手:“王爺!”
“眾人休息的如何,千牛衛的眾兄弟,是本王唯一可依賴的長劍,得隨時保持鋒利。”李絢看向四周,對著眾多的千牛衛士微微點頭。
“王爺放心,沒人會喊累的,建功立業就在眼前,大夥兒巴不得立刻就碰上逆匪,殺他個天翻地覆。”丘貞沐目光掃過眾人。
紅衣金甲之上,每一名千牛衛的眼神中都是無比的熱切。
這一趟出來,跟著李絢,他們的功勞簿不知道已經多了多少轉,眼見更多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心中早已經是無比的興奮。
李絢滿意的點頭,說道:“如此最好,蘭溪是我等此行的第一關,所以抵達靈洞之後,丘兄,你親自帶著一隊千牛衛和燕校尉手下的府兵,即刻出發,連夜前往蘭溪,切斷蘭溪和東面,北面所有一切的聯絡。”
蘭溪東邊是十五里外是金華山,東北邊越過群山可達浦江,北邊婺江過三河關進入龍門山脈。
一旦切斷了東邊和北邊的訊息往來,那麼蘭溪可外通的,就只剩下南邊的靈洞鄉和西北的梅嶺關。
李絢帶著大隊人馬從南面而來,如此,蘭溪能夠聯絡的,就只剩下西北的梅嶺關。
“王爺放心,下官現在就去安排。”丘貞沐立刻拱手,然後轉身安排去了。
對於李絢的謀劃,經歷過那麼多事的丘貞沐根本沒有絲毫懷疑。
每一次的謀劃,給他們帶來的都是勝利。
無數的勝利早就已經豎立了牢不可破的信心。
李絢滿意的點點頭。
千牛衛都是騎兵,李絢手下的南昌府衛也都是騎兵,但他手下的會稽府兵卻只有一百匹馬,而且全都是騎在馬上的步卒。
其中只有絕大多數,還是他到了江南之後,從睦州,常州,杭州,乃至於婺州搜刮出來的適合作為戰馬的高頭大馬。
剩下的一小部分,是軍士自己攜帶的。
這裡畢竟是江南,這裡的人們更加擅長水戰,對馬戰卻瞭解不多。
正因為如此,千牛衛和會稽府兵的這些騎兵,就成了李絢手下,最重要的殺手鐧。
這也是他們相比於天陰教的那些人最大的優勢。
如今的蘭溪縣城,是他們練手的最佳時機。
……
進入船艙之後,王勃和王勤在低聲說著什麼。
一旁的馮華則是站在一旁,看著高掛在牆上的婺州地圖,尤其是蘭溪一塊。
“拿下蘭溪之後,便是拿下梅嶺關,之後要做的,就是守住梅嶺關,想要做到這些,最重要是軍械的打造,尤其是弓弩和投石車。”李絢的聲音在馮華的背後響起,沉穩堅定。
馮華立刻回頭,對著李絢拱手道:“王爺!”
李絢走到了馮華身側,伸手指在了梅嶺關上,輕聲說道:“梅嶺關往北便是幾十裡的崇山峻嶺,中間只有一條大路可通,關南是廣闊的蘭溪地界,關前則是一條兩丈寬的車道,根本展不開多少兵力。”
李絢的手指上滑到了睦州山道的另外一側,向下一滑,直至梅嶺關,同時說道:“天陰教想要攻城,人手少了根本就扛不住城上弓弩的射擊,人手多了,則容易被投石車和其他機關所趁,安排的人手不多不少呢,又容易被騎兵反衝殺戮,所以一時我等還有優勢,但就怕他們不顧傷亡的連番衝擊……”
“王爺是擔心弓弩和投石車的修復速度跟不上?”馮華立刻就明白了李絢華中的含義。
李絢點點頭,說道:“弓弩也好,投石車也罷,都是有磨損的,使用的次數終究有限;戰事一開,根本就來不及進行多少修復,天陰教別說是來上萬人了,就是來幾千人,我等都可能支撐不住。所以,除了準備更多的成品以外,還請參軍多準備一些半成品,好進行及時的替換更新。”
“王爺放心,下官必定遵令而行。”馮華立刻後退一步,躬身應諾。
抬起頭,看向李絢,馮華拱手上揖,面色嚴肅的說道:“王爺,下官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
“你說。”
“從現在,到天陰教南來攻打梅嶺關,王爺估計會有多少的時間?”馮華需要聽到這個答案。
李絢在這段時間的所有一切做法,都已經得到了眾人的信任,所以對他判定的這個時間,信服的人也有很多。
只是略微遲疑,李絢便接著開口說道:“最長不會超過十日,最短不會短於五日吧。”
“哦?”馮華的臉上滿是詫異,他很好奇,李絢究竟是怎麼得出這樣一個答案的。
“天陰教原本的攻擊婺州的時間便在十日之後,若是本王預料不差,那麼天陰教原本計劃,就是在十日之後,拿下睦州,然而,他們的動作即便是再快,也需要召集信徒,宣揚教義,整頓軍隊,收拾糧草,發放兵刃,這起碼需要三天的時間,才能夠整理出一部前鋒殺到梅嶺關。”
“兩天翻山越嶺的時間。”馮華有些瞭然的點點頭。
李絢擺擺手,說道:“天陰教雖然是睦州本地人,但軍隊行軍和個人行走可不一樣,講究令行禁止,所以他們的速度快不了,而且抵達山的那一頭,怕也要下來休整一夜,到了第二天白天再行動。
所以就算是現在天陰教已經收到訊息,立刻起事,準備召集軍隊,我們也起碼能夠擁有五日的時間。
所以最早,五日之後,我們將會迎來第一波的前鋒,不過如果……”
“如果什麼?”馮華下意識的追問。
李絢思索著,說道:“馮參軍,拿下蘭溪之後,是否可以組織蘭溪本地的鐵匠,打造一批小玩意出來……如果能夠在山路上,多拖延天陰教一段時間,我們就能贏得更多的準備時間。”
“下官聽從王爺安排。”馮華立刻拱手。
如果真的能夠做出什麼令人意想不到、對戰事有用的東西,那麼他馮華肯定有機會再往上升一步。
“如此便好。”李絢看向王勃和王勤,說道:“此次開戰,本王負責蘭溪一線,秦司馬負責東陽一線,等到東陽平定之後,東陽的兵卒會很快的調過來,到時哪怕僅僅有兩千兵馬,本王也有足夠的把握,保證天陰教的人,甚至都進不了蘭溪縣。”
李絢一番話說的信心十足,在場眾人沒一個對他起疑。
“看來王爺已經有通盤的計劃了,不知能否與我等述說一二。”王勃有些好奇的好看李絢。
李絢淡淡的笑笑,說道:“自當如此,本王還需要諸位幫忙查缺補漏呢!”
……
靈洞,煙溪。
山清水秀,風景秀麗之地,但河道突的彎折,來往船隻到了這裡必須減速。
黃昏落日,三艘大船從東側順流而來。
李絢站在船頭,看著前方的煙溪村,目光仔細的盯著這一片的地形。
煙溪的東側是連綿起伏的大華山,南側是長流的婺江,再西,一片廣闊的平原。
不過在平原的中間,還有一座佔地不小的蘭湖。
這一段,只要封死了婺江,然後再在道路上設卡,那麼任何人都逃不過去。
大船在婺江東岸緩緩靠邊。
前面,一條巨大的鐵鏈拉在中央,阻擋了兩側所有的行船。
從東面而來的船隻,已經接到了訊息,現在不僅是煙溪被封了,更前面的三河關同樣關閉了關卡。
但是往東,東陽江那邊通往杭州的關卡卻是開了。
現在這時候,有相當一批船被封在了煙溪到三河關之間,進退不得。
“下官見過王爺!”燕濤在先,祁光跟在後面,還有一眾府兵和役卒,全部整齊有序的等在後面。
李絢從船板上緩緩而下,目光掃過一側注視這邊的船商,目光看向燕濤,說道:“走吧,去你們的校場。”
“喏!”燕濤對著李絢拱手作揖,然後又對著王勃,王勤和丘貞沐等人,躬身行禮,這才轉身帶著李絢朝校場走去。
祁光跟在燕濤就要跟上去,這個時候,丘貞沐卻一把拉住了他點點頭,祁光立刻會意的留了下來。
一座寬大的莊園出現在河畔,李絢走在路旁,目光卻看向東側的大華山,下意識的問道:“天陰教的那些人,就是從那裡進入州城的?”
“是的,是下官封鎖不嚴,還請王爺治罪!”燕濤停住腳步,對著李絢拱手,神色滿是懊悔。
“不關伱的事,本王在州城做那麼多事,就是為了引誘他們攻城的。”看著燕濤滿臉詫異的神色,李絢輕聲說道:“這七百的黑卒,他們死在婺州城下,總比我們攻打蘭溪和梅嶺關的時候,給我們造成巨大的殺傷來的好。”
“原來如此。”燕濤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你在此地時間也不短了,對蘭溪的局面瞭解如何?”李絢邁步走進了莊園中。
這裡似乎是某個當地大族的宅院,燕濤來了之後,就讓給了燕濤。
燕濤把這裡當成了是軍營,祁光來了之後,也住了進來。
“蘭溪縣城,如今已經大半落入天陰教的手裡,縣令,縣尉,縣丞等人,雖然不是天陰教徒,但他們的家人已經被天陰教掌握,所以被迫從賊,不過在蘭溪城外,大多數的百姓並不是天陰教信徒,只是他們家中,總有那麼一二人信奉天陰教,不過只是淺信而已。”
燕濤簡簡單單三兩句,就將蘭溪的現狀說的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那麼今夜,你就和丘備身一起行動,徹底封鎖蘭溪東北兩個方向所有一切的訊息,明日清晨之後,任何人只容許離開蘭溪,不容許任何人進入。”
“下官遵令!”燕濤眼中頓時無比熱切起來。
要開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