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之下,李絢站在門口,看著史進冒雨離去,然後才轉頭:「去吧,把梁小姐叫來,得和她談一談了。」
「喏!」雨夜之中,一道穿著蓑衣,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從黑暗中站出,躬身應諾,然後後退一步,無聲消失。
「一隊戰場廝殺過的老卒,還有一隊剛剛役滿的府兵,應該是足夠了。」李絢低聲說著,心裡算計著該如何才能將這樣一份力量的作用發揮到極大。
天陰教沒那麼好對付,當年即便是倉促起事,他們所做一切都井井有條,平穩不紊,甚至還專門抽時間對手下的兵卒進行嚴格的軍事化訓練,再加上蠱惑人心的口號,戰鬥力極強。
當年即便是當年在房仁裕和崔義玄一南一北圍住了天陰教,但相互之間的廝殺依舊慘烈,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顆「隕石」的話,結果如何,還很不好說。
李絢搖搖頭,當年的事情只是他的猜測,雖然接近了真相,但始終是無法公開拿出來的。
天陰教這一次準備更加充分,手下受過嚴格訓練計程車卒不知道有多少,他這一次要更加艱難。
「王爺!」一個有些從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李絢轉身,赫然就看到了穿著一身青色長袍,個子不高的梁茯苓站在門口。
此時的她,依舊明目皓齒,唇紅齒白的模樣,只不過昨晚在玄暢樓,臉上刻意塗抹遮掩的脂粉徹底不見。
洗漱過後,不著粉黛,異常的清麗。
她人儘管依舊保持從容淡定,但眼神中還是有一絲緊張,蓬鬆的頭髮隨意的落在腦後,只用一根黑色絲帶束攏起來。
如今雖著男裝,但已經是徹底的女子模樣。
「你家阿舅來過了,史都尉將你留在了本王這裡,等到他將整個揚州的逆賊徹底清除,你就可以回去了。」李絢走進了書房當中,坐在桌案之後,看著有些不安的站在門口的梁茯苓,他再度開口:「你那位聞姨娘已經派人來過了,要將你接回去,被我給擋了。你阿舅擔心他把你帶回都尉府,梁家人找他要人,他不好拒絕,所以便只好留在本王這裡。」
「多謝王爺!」梁茯苓對著李絢認真拱手,然後小心謹慎的問道:「王爺再過一日夜就要離開揚州,一日夜的時間,舅父能抓到那些人嗎?」
梁茯苓對史進是否能夠在一天時間裡,抓捕天陰教的人表示懷疑。
「不要小看一位折衝都尉的能力。」李絢深吸一口氣,說道:「尤其史都尉在揚州多年,自從你那位姨娘入府之後,他就一直在外面盯著,不知道有多少不對勁的地方落在了他的眼裡。
只不過以前一直礙於你的父親,所以他從來沒有動手,但這一次,你那位姨娘做的過線了,你阿舅自然要報復回去。」
梁茯苓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然後對著李絢誠摯的拱手:「還望王爺能多擔待。」
殺人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即便是史進作為折衝都尉,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殺戮過多,也是很容易被人詬病,甚至會被直接抓住把柄。
李絢現在這麼說了,就等於是他在為史進兜底,出了什麼事都由他負責。
「無妨,本就是一群不懷好意的叛匪,誰殺都是一樣的。」李絢擺擺手,然後正色起來,看向梁茯苓,問道:「本王一直有個疑惑,你們梁家究竟有什麼東西,會被天陰教如此盯上?」
要知道,如今的梁家,不僅有聞姨娘的潛入,甚至永昌伯梁鳴更是已經被千面佛替代。
如果說是千面佛替代梁鳴的身份是為了混入東宮,那麼在神都事後,他們早就應該撤離揚州。
不說把整個永昌伯府的所有人都殺個乾淨,起碼,聞姨娘早就已經撤離。
如果說為了
染指兵權,可是聞姨娘和兩家唯一的繼承人梁茯苓關係很不好,自然就談不上和折衝都尉史進,還有左果毅都尉張驥拉上關係。
李絢有種感覺,聞姨娘進入永昌伯府,就是為了永昌伯府自身,而不是其他。
梁茯苓聽到李絢這麼問,神色不由得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
李絢淡淡的說道:「你不用擔心,本王雖不像陛下那樣富有天下,但也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看上眼的。」
「王爺誤會了,小女不是這個意思。」梁茯苓對著李絢再度拱手,滿是擔憂的說道:「若說整個梁家究竟什麼東西最重要,那麼無非是家族留下的一冊兵書了。」
「兵書?」李絢臉上滿是詫異,問道:「當世之間,名將繁多,即便是兵書戰策,也有故衛國公李靖留下的《衛公兵法》,故英國公李積留下的《英公本章》,故邢國公蘇定方留下的《藏兵秘要》等等,為何他們會盯上你們梁家,不是本王看不起永昌伯府,就是本王自小所學的兵書戰場,也比你家留下的要強。」
梁茯苓對李絢所說這番話沒感到絲毫意外,只是平靜的說道:「王爺拿到兵書之後,是否有人在一旁詳細講解,但有疑問,便可作答!」
見到李絢稍微發愣,梁茯苓這才繼續說道:「世間流傳的諸兵法秘要,本就是刻意刪減,若是照本宣科,那一旦遇到正主,那麼立刻就會功虧一簣,功敗垂成,而梁家的兵法則不一樣,阿耶……」
梁茯苓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永昌伯梁鳴雖然是蔣國公梁演的後人,但如今也只剩下一個伯爵的爵位,和一個寧遠將軍的武散官,根本沒有任何實職。
如果不是還有史家和張家兩門姻親,恐怕永昌伯府早被人拆了。
「永昌伯,蔣國公。」李絢眉頭輕鎖,梁茯苓話雖有一定的道理,但這裡面未嘗就沒有一切她都不知道的東西。
抬起頭,李絢看向梁茯苓,問道:「如今這份兵書在哪裡,是在你家中藏著嗎?」
「是也不是!」梁茯苓神色複雜的看著李絢,說道:「家中的確藏有一卷兵書,但那實際上是一套槊法,先祖傳下來的槊法,至於兵書,只有家父和小女在心中記著。」
「原來如此。」李絢恍然的點點頭,怪不得梁茯苓現在還活著,可是為什麼聞姨娘非要她死呢。
難道她以為兵書再也找不到了,還是說她以為兵書已經得到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在驛站待著,至於一日夜間,你阿舅究竟能做到哪種程度,放心,有本王在,你不會有事的。」李絢對著梁茯苓點點頭,梁茯苓立刻會意的拱手,然後悄然離開。
「梁家!」李絢微微驟起眉頭,天陰教在梁家著力過重了。
一個千面佛,再加一個聞姨娘,吸引他們如今都感到梁家的原因是什麼,他們究竟在圖謀什麼。
難道真的僅僅是一本兵書嗎?
看樣子,回去之後得好好盤一盤蔣國公梁演的底子了。
若天陰教的人,真正盯上真的只是永昌伯府的兵書戰冊,那麼他們一家的來歷傳承,遠不是看上去的那麼不起眼。
那本兵書,它真正的作用究竟是什麼?
「梁家的那個聞姨娘,其實是漕幫的人送給梁鳴的。」一個聲音突兀的在房間角落裡響起。
李絢微微抬頭,看向站在那裡,依舊帶著面具的閻莊,他的眼睛微微上挑,一個詞條已經出現在閻莊頭頂。
【千面佛(偽),本名高要,父高履行,天陰教四大長老之一,左護法東海王麾下,真實身份:閻,百騎校尉】
「你回到揚州這麼久,就查出這麼點東西?」李絢有些詫異的看著閻莊。
要知道
,閻莊比李絢早出發好幾天,來到揚州也有好幾天的時間,這幾天他沒有和天陰教的人見面,只是一直藏在暗中,百騎司在揚州可不是僅僅只有他一個人。
「當然不止如此。」閻莊慢慢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看向李絢說道:「我還知道,是漕幫四大堂主之一的何常將天陰教淮揚堂堂主聞冰豔送到永昌伯的,他們原本打算慢慢的尋找的,但洛陽事變,他們不得不改變了計劃。」
「漕幫!」李絢微微點頭,漕幫和天陰教的關係終於得到了確認,他看向閻莊:「那本兵法真的很重要嗎?」
「我沒見過,不知道,但他們應該沒得手。」閻莊搖搖頭,肅然的看向李絢:「這事暫時可放一邊,現在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就在今夜,就在王爺遇襲之際,一批軍械被漕幫私運送出了揚州,這才是頭等要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