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能感受到蔣凌雲對自己的排斥,但並不在意,跟孫志平熱情寒暄一會兒之後,拿著蓋好印章的文書手續,又在蕭晴帶領下,挨個部門轉了一圈兒。
眾人反應都跟蔣凌雲差不多,大多是看在蕭晴面上,不鹹不淡的跟宋煜打了個招呼。
蕭晴嘴上沒說什麼,心裡終歸是有些不舒服的,出來後氣鼓鼓的。
宋煜笑著安慰她:“我初來乍到就幹掉一個在這邊積累深厚的金包銀統領,這群人要是能對我熱烈歡迎,那才叫見鬼。”
“曹統領出事是他自己作的,和你有什麼關係呀?”蕭晴依然有些氣不過。
宋煜笑道:“你說的沒錯,但人心就是這樣,終究要分親疏遠近嘛,而且就算有人想對我釋放善意,也要顧及與曹江親近的那些人,不用急,我都不擔心。”
隨後兩人去戰字科抽調了十幾個暗勁高手,儘管都有些不情不願,但也都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宋煜和蕭晴是奉大總管之命,他們也不能拒絕。
離開監妖司後,又去刑部請來幾個見證人。
其實李朝恩已經暗示過,抄家這事兒他可以全權做主!
誰都知道抄家是個肥差,交給宋煜,不僅僅立威那麼簡單,更是一種補償。
按說去的人越少,他越好行事。
但宋煜卻沒這麼做,他不僅喊來幾個刑部的人做見證,更是讓蕭晴帶他去戶部!
面對蕭晴的不解,宋煜笑著解釋。
“劉彤畢竟是戶部身居要職的官員,抄沒的家產,理應經由戶部人員清點後充入國庫。”
“另外,也不能讓跟著一起過去的兄弟們白辛苦,你來幫我安排,浮財留下四成,其中一半由監妖司、戶部和刑部均分,剩下那半,今天去的人均分!”
蕭晴:“……”
自己這位最好的朋友明明只是寒江城成長起來的普通少年,他明明才只有十九歲!
為什麼處理起這些事情,熟練得像是在監妖司幹了二十年的老傢伙?
不對,就算那些幹了二十幾年的老傢伙,也未必有他這份格局跟胸襟。
別看她沒怎麼參與過這種事情,但從小長在李朝恩身邊,聽也早就聽會了。
只取四成浮財,已經算是相當剋制!
有太多被抄家的貪官汙吏,浮財能有兩到三成最終流入國庫就已經算是不錯。
剩下那些田宅莊子,以及各種商鋪,也幾乎都在第一時間就被瓜分掉了。
基本誰負責抄家,誰就吃大頭!
這是規矩。
跟著一起的人,能混個青樓放蕩的買春錢,就已經算是很美。
像宋煜這種雨露均霑的,她聞所未聞。
這時就聽宋煜繼續說道:“至於那些田宅、商鋪和莊子等產業,把所有房契地契全部拿走,回頭給大總管送過去,至於他要送給誰,官家還是貴族,那是他的事兒。”
蕭晴:“……”
宋煜看著她道:“劉彤是大總管拿下的,勢必會因此得罪人,用這個做人情,即便不能完全彌補,至少也能找回幾分。”
……
……
劉宅。
如果單看金部郎中劉彤的級別,他家有點太大了,佔地至少十幾畝。
裡面相當精緻!
亭臺水榭假山小湖,花園芬芳,古樹蒼勁。
南趙能人異士無數,說到享受這個領域,遠非他國所能及。
這裡與其說是家宅,倒不如說是園林領域的藝術珍品!
在這寸土寸金,往往連宰相都要租房的臨安府內,擁有這樣一套豪宅,絕對是無數人的夢。
但考慮到他的職位,這樣一套宅院似乎又有點小了。
至少在出事之前,那些來到這裡做客的官員、勳貴、富商們都眾口一詞,說劉郎中實在是太清廉了,身居高位要職,竟蝸居在如此逼仄的地方,真是委屈了。
“侷促狹小,猶如燕雀之居,僅供安身立命。然雖處斗室,仍心懷社稷,勵精圖治。郎中勤政愛民,克己奉公,鞠躬盡瘁,冰清玉潔……”某個劉彤的下屬紅著眼圈表示。
“如此小院兒,怕是連家中幾百個僕從都住不下,如此清正廉潔,當為吾輩之表率!”一個來到此地的大富商一臉感慨,並試圖給劉郎中換個稍稍大一點,也就佔地幾十畝的地方。
被劉郎中嚴詞拒絕,一時傳為佳話!
然而此時此刻,劉宅裡卻是如喪考妣,一片哭聲。
其實很多時候,死並不煎熬,真正煎熬的是等死的過程。
誠然劉家上下幾百口人,除劉彤一人之外,其他那些大抵是不用死的,但對這群錦衣玉食,被人服侍慣了的人來說,驟然被抄家,從豪奢富貴到淪落為奴、為娼,宛若晴天霹靂。
這種滋味,當真比死還難受。
短短兩天,就已經有好幾個無法忍受心中恐懼的人選擇了自盡。
懸樑的懸樑,跳井的跳井。
昔日車水馬龍,賓客盈門的場景如同一場夢。
曾經那些至交好友,各路親朋,迄今無一人敢為他們說話。
便是頂頭上司左右侍郎跟戶部尚書,也全都三緘其口。
原因很簡單,監妖司查出金部郎中劉彤勾結鬼物,並在家中設有“養陰之地”,專供各種陰魂修行。
被人拿住的時候,不僅人贓並獲那麼簡單,甚至還傳出劉彤指使一個有修為的厲鬼,攻擊了剛剛進入臨安府,最近名氣很大的監妖司銀牌總管宋煜。
造成宋煜當場昏迷,神魂受損的嚴重後果!
劉彤職位確實很特殊,但再怎麼特殊,也不過就是個從六品官員。
宋煜雖然只是監妖司的正七品,但卻身兼三科!
劉彤身居要職,宋煜也同樣位高權重!
只一個殘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就足以讓他掉腦袋,哪怕是未遂。
關鍵李朝恩這件事情做得也漂亮,抓人時去的可不僅僅只有監妖司的人,還有刑部的人!
一大群人突然闖入,當場按住正在透過法師與那厲鬼溝通的劉彤。
據說當時那間密室裡面燃著香燭,陰風陣陣!
有監妖司術字科的高人直接出手,將那厲鬼厲鬼封印。
這可不是不許成精的世界,這厲鬼一旦被抓住封印起來,有的是手段讓它開口。
人證物證俱全,劉彤便是想要抵賴,也完全無從開口。
否則即便官家雷霆震怒,也一定會有人出來求情,為劉彤開脫。
……
……
當宋煜和蕭晴,帶著一大群人烏央烏央來到劉宅門口時,就見大批官兵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看看這群人身上的弓箭和強弩,還有那鮮明的盔甲以及寒光閃爍的長槍長矛,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面是反賊呢。
隔著一重重的院落,隔著精美的花園都能聽見從裡面傳來的陣陣哭聲。
這時有負責圍住劉家的一名校尉快步走來,是個膀大腰圓的壯漢,頂盔摜甲,龍行虎步來到宋煜面前,一拱手:“這位可是宋煜宋總管?”
之前已經得到命令,監妖司三科銀牌總管宋煜,會親自過來抄家。
宋煜點點頭,拱手還禮:“正是在下,不知這位校尉如何稱呼?”
“宋總管客氣了,在下姓王。”大漢很客氣,能在京營當校尉的,哪個不是眉眼通透?
更別說困住劉家的這群官兵隸屬於臨安府禁軍,上面的老大正是大總管李朝恩!
說起來跟監妖司都是一家人。
“王校尉這幾天辛苦了,”宋煜說著,看向身邊蕭晴,“多分一份,給這些兄弟們拿去喝酒!”
王校尉微微一怔,隨即再次對宋煜拱手,有些激動的道:“宋總管……您客氣了!”
宋煜微笑著道:“王兄客氣了,今日不方便,回頭去監妖司找我,咱們一起喝酒!”
他這話是當眾說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身邊刑部、戶部和監妖司戰字科這群人可都聽得清楚,看向宋煜的眼神不由得微微有些異樣。
抄家吃肉確實是規矩,但更多……其實還是一種淺規則。
像宋煜這種面不改色當眾說出口的,不能說沒有,但那也幾乎都是李朝恩那個層級的人,才敢如此放肆。
“真是個愣頭青啊!”
“太年輕了……這種事兒能當眾說嗎?”
“聽說之前就是個武館館主,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名聲鵲起,還得到了李朝恩的賞識。”
“年輕人如此張揚放肆,以後在監妖司……怕是很難吃得開!”
“蕭晴好美,又是名門之後,怎麼會看上他了?”
不提這群人的各種小心思,宋煜隨後下令,先拿人,該送哪去送哪去,然後開始查抄家產。
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官兵瞬間衝進宅院。
一陣驚天動地的淒厲哭嚎聲音頓時傳來。
有人遠遠地看著,面露驚恐之色。
站在人群中的宋煜一點都不突出,因為他被王校尉命令一群手下,牢牢護在當中。
宋煜在眾人擁簇之下,進了劉宅,站在院子裡,靜靜看著不斷被抓出來的那些劉彤家眷。
有人試圖翻牆逃走,被殺;有人怒吼著反抗,被殺;有人大聲咒罵,被一頓大逼鬥。
兵荒馬亂了那麼一陣子後,兩三百個僕人,以及幾十口家眷,除了幾個反抗的被砍了腦袋,剩下全都被帶到小廣場上。
加上大量禁軍官兵,小廣場頓時變得十分擁擠。
這麼看的話,這個家確實有點小,金部郎中劉大人也著實他媽的……清廉!
幾十口家眷居然用幾百個僕人來服侍,宋煜對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宋煜打量著這群人,那些丫鬟僕人還好些,雖然賣身契都在劉家,但劉家倒了,他們自然會被分到別家。
反正在哪都是幹活,並不怎麼恐懼。
真正恐懼到極致的是劉彤那些家眷,有人忍不住放聲大哭,有人試圖講道理,表示自己有多無辜。
說實話宋煜對這種“株連”並不是特別贊同,但也談不上有多同情。
吃肉的時候跟著一起miamiamia吃得香甜,捱打的時候憑什麼就可以躲過去?
他沒興趣聽這群人多說什麼,旨意是官家下的,他不過就是個幹活的,當即一揮手,讓蕭晴帶過來的一些監妖司女性人員,當眾驗明那些人正身。
主要是怕有家眷混在丫鬟婆子堆裡面。
還真別說,在這過程中揪出好幾個,又是怒罵,又是哀求的,兩個大嘴巴子下去都老實了。
很快這群人分批被帶走。
下面才是真正激動人心的時刻。
抄家,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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