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書局。
後院偏廳。
“你的意思,這個張玉是來殺本宮的?”
朱允熥沉思之後,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淡淡的問道。
“這點下官不敢肯定,他只說是奉燕王之命入京暗查之前三名眼線突然離奇死亡之事,並未提到要對殿下出手。”
“不過,他已經懷疑雜貨鋪的那場大火與殿下有關了,並且指名讓下官暗中協助他查清此事。”
曹巖搖了搖頭,回憶著答道。
聽到曹巖的回答,朱允熥忍不住眯了眯雙眼,意識到這個張玉的確不容小覷,是個人物,否則不可能這麼快懷疑到他。
“殿下,接下來下官該怎麼辦才好?”
“為了不讓他看出下官已經效忠殿下,當時他提出的時候,下官已經答應了他。”
曹巖看著面帶思索的朱允熥,遲疑著問道,眉宇之間帶著一絲緊張。
“既然他要你幫忙,那你便不遺餘力去幫他,不過具體要怎麼幫,到時候會有人通知你。”
“既然他想查,那就先磨一磨他的性子,等他耐不住性子的時候,本宮會送他一份大禮,讓他不至於白來京都一趟。”
朱允熥冷哼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嘴角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
“下官明白。”
曹巖恭敬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一句。
隨即,曹巖便告別了朱允熥,悄悄離開了洪武書局。
接著杜謙也走入了偏廳,關上了房門,與紅鳶一樣,靜靜的來到了朱允熥的面前,等待著朱允熥的下一步指示。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又續了一杯茶,一邊輕抿著,一邊陷入了沉思。
誰說螳螂捕蟬的時候,躲在暗中的黃雀就一定能夠趁火打劫?
事在人為,只要謀劃得當,螳螂也可以反敗為勝!
“殿下,想到應對之策了嗎?”
良久之後,見朱允熥許久不曾開口,一旁的紅鳶終於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朱允熥笑了笑,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眼含深意。
“請殿下吩咐!”
紅鳶眼前一亮,行了一禮,迫不及待的說道。
一旁的杜謙也急忙行禮,等待著朱允熥的命令。
“急什麼?本宮方才已經說了,先讓那個張玉蹦躂幾日再說,看看他自己能查出些什麼。”
“時候不早了,該回宮了,不然紫寧她們該等急了。”
朱允熥笑著說了一句,起身揹負著雙手向外走去。
看到朱允熥什麼都沒有指示就要離開,紅鳶愣了一下,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失望,似乎早已迫不及待準備還擊了。
杜謙也是一臉苦笑,只好恭送朱允熥離開。
...
三日之後。
南街,流光布莊。
後院廂房之中,聚集著十幾個人,為首一人,正是一身黑袍,面露威嚴的密監司統領,張玉。
剩下的,正是潛伏在京都之內的各處暗樁組長,其中就有流光布莊的掌櫃魏安,以及教坊司主事曹巖。
作為在京都潛伏最久,地位最高的人,曹巖坐在了張玉的旁邊,明顯比其他人更受張玉重視。
並不寬敞的偏廳之內,聚集了這麼多人,可是空氣卻有些壓抑,幾乎除張玉之外,所有人都低著頭,面色凝重。
“過去了這麼久,居然依舊什麼線索都查不到!王爺養著你們這些人還有何用?!”
張玉沉默了許久,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在座的眾人,沉聲喝問道。
一連三日,張玉統領京都城內大小暗樁,意圖查清東街雜貨鋪那場大火的來龍去脈,可是最終卻毫無進展,一點有用的訊息都沒有打探到。
這對原本懷著雄心壯志趕來京都的張玉,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打擊,更覺得眼前這些人全都是廢物。
聽到張玉的話,在座的所有人把頭低得更低了,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了那個出頭鳥。
說起來,自從這些暗樁潛伏在京都之後,這還是頭一次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
“尊上,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們,很顯然,雜貨鋪的那場大火,絕非偶然,看來我們的對手,在京都擁有的勢力,絕對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雄厚,否則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曹巖遲疑了一下,衝著張玉拱手一禮,心平氣和的說道。
聽到曹巖為自己說話,在場的眾人紛紛抬頭偷瞄了一眼曹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激之情。
“他們?!”
“難道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嗎?!你又查到了什麼?!”
“依本座看,這裡面最沒用的就是你!虧你已在京都蟄伏這麼多年!”
可是張玉聽到這話卻並沒有聽進去,反而轉頭怒視著曹巖,厲聲喝道。
“卑職明白,連過三日,一點線索都沒有,卑職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正因如此,卑職才不希望我們內部自亂陣腳,如果對方真的是衝著王爺去的,那咱們這樣就真的中了他們的圈套!”
曹巖慌忙起身行了一禮,滿臉恭敬,苦口婆心的解釋道。
聽了曹巖的話,張玉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聲,不再責備。
“或許,我們該先推斷出究竟是誰最有可能在暗中針對王爺,針對北境,這樣或許就可以找到突破口,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曹巖遲疑了一下,繼續開口說道。
“你覺得,在這京都之內,誰最有可能?!”
張玉重新看向了曹巖,輕輕點了點頭,沉聲問道。
“既然針對王爺和北境,那便是為了爭權奪利,而能與王爺有利益相關的,那無非就只有兩個人了!”
曹巖思索著,緩緩答道。
“誰?!”
張玉挑了挑眉毛,心中立刻想到了兩個人的名字,不過嘴上還是繼續沉聲問道。
“那自然便是二皇孫朱允炆,以及如今已經坐上太孫之位的朱允熥了!”
曹巖這一次不假思索的答道。
“為何?!”
張玉盯著曹巖,緊追不捨的問道,臉上的神色明顯已經緩和。
“那自然是為了爭儲奪嫡了!試想一下,倘若將來由王爺之外的人繼承皇位,那他們最忌憚的人便是王爺!”
“而朱允炆和朱允熥現在是太孫之位的主要兩個人選!陛下將來一定會在他們二人之間作出選擇,所以他們二人最有嫌疑!”
曹巖看了看周圍眾人,提高了一些嗓音,肯定的答道。
“可是既然你提到了如今已經坐上太孫之位的朱允熥,那麼他就是最有可能的人,為何還要去懷疑一個已經失去太孫之位的人呢?”
張玉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看著曹巖。
“尊上遠在北境,或許有所不知,在諸多皇孫之中,原本朱允炆才是那個最有可能坐上太孫之位的人,而且在太孫人選之中,滿朝文武幾乎超過九成的人都支援他!”
“雖然朱允熥如今坐上了太孫之位,但那全是走了狗屎運,是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此人劣跡斑斑,幾乎把全京都所有王公貴胄都得罪了個遍,即便他如今得勢,這個太孫之位他也坐不久!”
“不但錦繡宮不答應,滿朝文武也不會答應!”
曹巖看著張玉,胸有成竹的說道。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就算是他們其中一人想要對付王爺,憑什麼認為殺幾個暗樁就能動得了王爺在京都的佈局?!”
張玉冷哼了一聲,繼續沉聲問道。
“可若這只是一次試探呢?”
“或許他們只是想看看王爺的反應,真正的較量,一定是在將來!他們只想在試探!”
“又或者說,這次的事,或許是有人希望王爺和他們中的另外一人產生隔閡,從而達到引戰的目的,自己再坐收漁翁之利!”
曹巖一邊思索著,一邊認真的說道。
聽完曹巖的全部分析之後,在場的所有人全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包括張玉!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這個人就太陰險了!
如此處心積慮,絕不容小覷!
可這個人究竟是朱允炆還是朱允熥,在場沒有一個人敢肯定。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既然如此,接下來的調查,就從他們二人身上尋找蛛絲馬跡!”
“無論如何,都要查清此事,給王爺一個交代!至於之後王爺會如何抉擇,就看王爺的意思了!”
張玉沉思良久之後,握了握拳,冷冷的說道。
“是!”
在場眾人同時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異口同聲的答道。
隨即,除了魏安之外,所有人全都拜別了張玉,陸續悄悄離開了流光布莊,開始針對宮裡的那兩位皇孫,展開了最嚴密的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