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
後院廂房。
“坐。”
朱允熥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看了一眼膽戰心驚候在一旁的曹巖,指了指椅子,笑著說道。
“殿下說笑了,下官怎敢與殿下同飲?”
曹巖愣了一下,緊接著急忙搖著頭,擺著手說道。
“曹主事這是不肯給本宮面子啊。”
朱允熥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淡淡的說道。
聽到這話,曹巖渾身一震,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扭捏,受寵若驚的坐在了椅子上。
朱允熥示意了一下,輕抿了一口杯中酒。
曹巖見狀,急忙也端起了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只要朱允熥沒主動開口,他就不敢吱聲,生怕說錯了什麼話。
“曹主事就沒什麼話想對本宮說的嗎?”
朱允熥抬頭看向了曹巖,饒有興致的問道。
“殿下饒命!是下官該死,不該去報官!更不該胡說八道,差點讓殿下遭了難,一切都是下官的錯!”
曹巖一聽,急忙起身跪在了地上,一臉惶恐的說道,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不是這句。”
“本宮當時就告訴過你,讓你主動去報官,並且實話實說,這一點你沒有做錯。”
“本宮非但不會怪罪你,還要感謝你。”
朱允熥搖著頭,滿意的點著頭說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
曹巖不解的看著朱允熥,遲疑著問道。
“本宮是想問,曹主事今後準備怎麼做?”
朱允熥笑眯眯的看著曹巖,慢條斯理的問道。
“既然殿下已經知道了下官的身份,那以後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什麼需要下官做的,殿下儘管言語。”
曹巖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朱允熥的意思,急忙拱著手,認真的答道。
“嗯,很好。”
“不過,這次的事,曹主事心裡應該特別希望本宮出事吧?因為一旦出事,你是燕王眼線的事,京都就再也沒有人能知道了。”
“對嗎?”
朱允熥向前湊了湊,盯著曹巖的眼睛,笑著問道。
“下官從未如此想過!還請殿下明鑑!”
“更何況,殿下是何許人也,怎麼可能出事?!下官巴結您還來不及,怎麼會盼著您出事呢?”
曹巖一聽,頓時頭搖得要像是撥浪鼓一樣,肯定的說道。
“最好是這樣!本宮可不想和曹主事成為敵人,殺人很麻煩的。”
“哦對了,本宮收到了一封從北平寄來的信,給曹主事看看。”
朱允熥笑著說了一句,轉頭衝著身旁的紅鳶使了個眼色。
紅鳶聞言,立刻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密信,放在了曹巖面前的桌子上。
曹巖愣了一下,滿臉疑惑的開啟了信件,緊接著不由得瞳孔驟縮,滿臉恐懼。
那是他父親的筆跡!
一封家書!
曹巖本不是京都人,後來跟了朱棣之後,被安插在了教坊司,混了個沒有實權的閒差,成了教坊司的主事,後來便將家人送到了北平居住,如今已經多年未曾相見。
其實明面上看起來是將家人送到北平城享福,但實際上是被燕王軟禁,當作了制衡曹巖的籌碼。
“令尊和令堂過得挺好,還託人帶話給你,讓你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用掛念他們。”
朱允熥一邊吃著菜,一邊淡淡的說道。
曹巖偷偷瞄了朱允熥一眼,一時語塞,因為他不知道朱允熥究竟什麼意思,只是心裡一直打鼓,眼神中滿是畏懼。
“本宮也不為難你,燕王讓你做什麼,怎麼做,你還是照做不誤,做好你的分內之事,不過從今往後跟北平的任何聯絡,都得讓她知道。”
“另外,本宮還知道,這京都之內,不只是有你一個燕王的眼線,他們究竟有多少,都是什麼身份,你得列份名單,之後交給她。”
“還有,你可以告訴燕王,你已經徹底取得了我的信任,這樣你我之間今後的來往就不會有人懷疑。”
“不過你最好別想耍滑頭,她的脾氣,可沒有本宮這麼好。”
朱允熥一邊說著,一邊指著身旁的紅鳶,嘴角始終帶著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
“是...”
曹巖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滿臉殺氣的紅鳶,急忙恭敬地點了點頭,一臉無力的說道。
事到如今,他已別無選擇。
“很好!”
“你放心,本宮可以保證,只要你懂事,你在北平的家人就絕不會有事!”
“本宮知道,他們其實是被燕王扣在北平的人質。”
朱允熥喝完了最後一杯酒,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從今往後,下官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曹巖一聽,頓時露出了滿臉感激,俯首磕地,恭敬地說道。
朱允熥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徑直離開了包廂,從後門離開。
曹巖目送著朱允熥離開之後,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權衡利弊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教坊司外。
“去中軍都督府。”
紅鳶衝著趕車的錦衣衛沉聲說了一句,跟著朱允熥鑽進了車廂。
隨著馬車啟動,徑直向中軍都督府的方向駛去。
“殿下,您真的相信他?”
紅鳶坐在朱允熥的對面,沉思了許久之後,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我不是相信他,也沒必要相信他。”
“他只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對燕王是,對本宮來說更是。”
“他不敢背叛我,因為他已經沒有選擇。”
朱允熥撇嘴冷笑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說道,雙目中陡然閃過了一道精光。
聽到朱允熥的回答,紅鳶漸漸明白了過來,一臉崇拜的點了點頭。
“殿下,您已經準備今日就向魏國公攤牌了嗎?”
紅鳶頓了一下之後,再次開口問道。
“時機差不多了,也該繼續下一步計劃了。”
“既然要培植根基,一個親軍衛指揮使,還遠遠不夠,雖然徐輝祖如今的地位在朝中還算不上舉足輕重,但假以時日,他必將成為大明第一重臣!”
“如果他能臣服於我,將來必定事半功倍!”
朱允熥笑著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
收服徐輝祖,是他三年前就已經定好的計劃,要說朝中武將,除去老一輩那群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頭兒,年輕一輩中,徐輝祖算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而且此人有勇有謀,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助力!
...
中軍都督府。
都督職所之中,徐輝祖正在處理公務。
正在這時,一名手下快步來到了門口。
“稟報都督,太孫殿下來了!”
手下一邊行禮,一邊恭敬地說道。
“在哪兒?”
聽到這話,徐輝祖明顯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問道。
“已經進了正門,正在向這邊過來。”
手下轉頭看了一眼,急忙說道。
徐輝祖遲疑著,急忙起身向外迎了出去,剛到門口,就一眼看到了正面帶著微笑,緩緩向自己走來的朱允熥。
“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
徐輝祖遲疑了一下,拱手一禮,緩緩說道。
“魏國公快快免禮,你我之間雖無往來,但從令尊和皇爺爺的關係來論的話,都不是外人。”
朱允熥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看起來十分熱情。
隨即,在徐輝祖的邀請之下,朱允熥跟著進了職所,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看著默默跟在朱允熥身邊的紅鳶,徐輝祖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道異樣的神色。
隨著最近京都陸續發生的那些事,紅鳶作為一名貼身護衛,在京都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氣。
甚至坊間都已經開始在傳,稱得罪了朱允熥可能會丟了前程,但得罪了紅鳶,那可能就得丟了性命。
“不知殿下今日突然造訪,所為何事?”
簡短的寒暄之後,徐輝祖一臉認真的看著朱允熥,緩緩問道。
“今日前來,是為了兩件事,一為致歉,二為致謝。”
朱允熥笑了笑,一臉認真的說道。
“哦?為何致歉?又為何致謝?”
“卑職有些聽不明白。”
徐輝祖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