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繁華,流水競逐。
人影錯落,閣樓林立。
李絢騎在馬上,看著身後人潮擁擠、車水馬龍的中街,一陣乍舌。
誰知道他們是怎麼從裡面鑽出來的。
就算是穿一身千牛備身官袍的丘貞沐,也一樣被擠的東倒西歪。
揚州本地的百姓倒還有些畏懼丘貞沐的官服,但那些來自真臘,倭國,佔婆,扶余,還有高鼻深目的色目人商旅可不管這些,他們在揚州的中街上大步往來,毫無顧忌。
鬼知道這些西域色目人是怎麼來到揚州的。
「王爺,我們真應該坐船過來的。」丘貞沐整理儀容的同時,有些苦笑的看著李絢。
來之前,驛館驛丞已經告訴他們,這個時候從中街大道去大都督府,會很麻煩,但李絢還是為了看一看真實的揚州城,選擇騎馬而來。
他們預想當中的兵丁巡查根本沒見,只有滿大街比肩接踵的人影。
揚州繁華還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豪商巨賈,衣冠萃集。
木器、漆器、玉器、銅器、紙張、書籍、茶葉,絲綢等等各種店鋪到處都是。
裡面製作的商品不僅精良無比,甚至蜚聲海外,商貿往來,天下至盛。
「無妨,風華十里揚州路,也算是見識到了。」
李絢笑的很淡然,一旁的餘澤卻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離開神都之前,皇帝交代,每三天要寫一封密摺回神都。
這封密摺不僅太子要看,皇帝要看,甚至天后都會去看。
一個不小心,還會傳到各位宰相的手裡。
所以李絢每一次傳信神都,都會斟酌再三,之後再讓餘澤補充修改,這才發往神都。
上一封密摺裡寫的是運河兩岸縴戶的生計問題,如今這一封,必然會寫揚州繁華。
當然,中間肯定會暗戳戳的加點什麼,他們這位南昌王,總喜歡帶點私貨。
土地兼併,人口流逝,民生疾苦這類東西很多人都是不想看到的。
「咦?」李絢猛的看向前方的大街上,眼神閃爍,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
「怎麼了?」丘貞沐右手猛的握於千牛刀上,整個人瞬間戒備起來。
「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但有可能是看錯了。」李絢笑了笑,但是在他的眼底,一個比較大的光點猛的跳了開來,隨即,一個熟悉的提示詞條出現在前方。
【葉綰綰,天陰教聖女,妖豔詭媚,心機毒辣,先天真種大圓滿】
她竟然活著來到了揚州,甚至趕在了自己之前,在都督府門外埋伏隱藏。
看來自己當初的判斷是對的,天陰教在洛陽還有一條隱秘的線。
一條現在還不為人知的暗線。
遠處的大街人影稀落,這條比中街還要更加寬闊的街道上,人影寥寥,但兩側賣古董字畫的店鋪卻是滿滿當當。
長街中央,一座佔地巨大的府邸巍然節比,莊嚴肅穆。….
揚州大都督府。
巨大的匾額之下,兩側站立著數十名身穿山文甲,手持槍械的精銳士卒。
李絢翻身下馬,下馬的瞬間,目光從對面的當鋪閃過,一道人影迅速的縮了回去。
看著眼前的揚州大都督府,李絢的臉色一下子就肅穆起來,將所有的雜念拋在腦後,
一旁的餘澤將手裡的名刺遞給了門房,門房接過,微微躬身,然後立刻快速的朝府內跑去。
揚州大都督歷來只由去親王遙領,或贈予過世大臣
上一位被追贈為揚州大都督的是高陽郡公許敬宗,再之前,
是英國公李積。
揚州大都督長史,兼任揚州刺史,從三品。
與上州刺史等同,與九寺寺卿等同。
更何況揚州重地,長史職位本就重逾非常,更何況還是竇家人。
驟然之間,大都督府中門開啟。
穿著一身深緋色官袍,腰配銀魚袋,頭戴黑色璞帽的中年官吏緊步走出,後面跟十幾位屬吏。
來人恭敬的朝李絢躬身行禮:「揚州大都督府司馬常御見過南昌郡王。」
「見過南昌郡王!」十幾人同時躬身行禮。
「諸位趕緊請起,本王只是私人拜訪,何故弄如此的陣仗。」李絢趕緊上前,扶起了司馬常御。
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是從三品的***,僅次於他的揚州大都督府司馬是從四品下的官員。
如果說是竇玄德親自開中門出迎,恐怕李絢都得跳腳,轉身就走。
他又不是傳旨的欽差,憑什麼讓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開中門親迎。
是閒御史太過清閒了嗎。
「王爺請,長史已經在中堂等候。」司馬常御立刻讓開道路,李絢點點頭,直接率先而行。
在洛陽的時候,李絢出門隨便就能碰到三品***,宰相子弟,可在揚州,真正令他忌憚的也就只有竇玄德一人。
揚州大都督府佔地廣大。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水橋往來,人影錯落。
「這裡原本是吳王李子通的吳王府,後來被河間郡王打下之後,就將這裡作為了揚州大都督府行在。」司馬常御向李絢介紹揚州大都督府府邸的來歷。
當年河間郡王李孝恭在李靖的輔佐下,攻略巴蜀,俘獲朱粲,伐滅蕭梁,破輔公祐,掃平東南,建立不世功勳。
只可惜李靖聲望太高,而李孝恭又身為宗室,有志難伸,晚年更是縱情酒色,暴病身亡。
不過也好,總好過像江夏郡王李道宗那樣,捲入房遺愛謀反案,流放病死。
越過高大的門檻,進入二進院,一座宏偉的官衙出現在李絢面前,一道人影站在官衙中堂門口,一身紫袍,面容剛硬,神色冷清。
「小子李絢,見過竇翁。」李絢恭敬的對竇玄德拱手行禮。
竇玄德雖然爵位只是鉅鹿縣男,但他在輩分上,卻是李治的表兄輩,和李絢分屬同輩。….
但他現在年紀已經六旬有餘,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又是重權所在,李絢先一步行禮也是應當。
竇玄德伸手扶起李絢,神色一下子就和緩許多:「南昌王英姿瀟灑,怪不得懷貞寫信來說南昌王頗受太子敬遇。」
「懷貞兄如今身為太子千牛,前途廣大,是小王所不能比。」李絢笑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遞給竇玄德,說道:「這是韓王叔父寫給竇翁的信,王叔知道小子路過揚州,就讓小子捎信來。」
竇玄德似笑非笑的看了李絢一眼,然後才接過信件,說道:「都說南昌王在神都交友廣闊,誠不欺我啊!」
竇玄德之子竇懷貞,如今就任太子千牛,李絢正是因為要來揚州,所以提前拜託他寫了封信。
「哪裡,小子只是做事多備而已。」李絢側頭看了身後一眼,眾多的都督府屬吏都在看著他們。
竇玄德立刻就明白了李絢的意圖,對著後面的屬吏喝道:「朗行留下,其他人各歸本職。」
「喏!」都督府眾多屬吏,立刻躬身而退。
「南昌王裡邊請。」竇玄德伸手請李絢進入中堂,同時問道:「不知劉公身體可好。」
「嶽翁身體康健,勞竇翁掛念了。」李絢跟在竇玄德的身後,一邊走,一邊說道:「嶽翁每日寅時前就要進宮常
朝,但年紀畢竟偏大,再加上早年百濟高麗戰事,頗多舊傷,讓人不忍。」
「劉公身為宰輔,還需以保重身體為要,南昌王,請坐。」竇玄德伸手,指向了中堂案桌右側上首的胡椅。
李絢趕緊拱手推辭:「小子怎敢。」
說著,李絢就在下首坐了下來,然後才看向坐下來的竇玄德說道:「太子殿下,也拜託小王向竇翁問安,還有相王,竇翁,不知道那件事,竇家可有決斷。」
竇玄德臉色微微一變,他當然知道李絢說的那件事是什麼。
「家中之事,自有幾位兄長做主。」竇玄德輕巧的就推了出去,竇家也是大族,分長安、平陵、平陽、慶陽、奉先等諸房,真正做主的也不是竇玄德,而且究竟相王妃選誰,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真正做決定的還是武后。
竇玄德在這件事上推的輕巧,也表明了他在李絢來到揚州拜訪的態度。.
太清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