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淡趣的閨房來,輕紗曼曼,微風吹來,習習自然。
「小姐,小姐!」小云在房門外不停的催促著,劉瑾瑜有些無奈的轉頭低斥一聲:「等會。」
回過頭,劉瑾瑜看著擺在桌案上的聖旨,沒有絲毫尊敬之意。
因為這封聖旨,就是冊封她為南昌郡王妃的聖旨——《冊南昌郡王劉妃文》。
【維上元二載,歲次乙亥,六月壬午朔元日庚寅,皇帝若曰:
於戲!朱邸傳封,爰求嘉耦,瓊笄作合,必擇華宗。
諮爾朝議郎劉元朗三女,胄自軒冕,訓承圖記,柔閒內正,淑問外宣。
既連榮於姻戚,且襲吉於龜筮,是用命爾為南昌郡王妃。
今遺使光祿大夫陳光持節禮冊。..
爾其虔奉儀則,祗膺典禮,克昌祚允,永固宗祧。
可不慎歟?】
纖長的手指在聖旨金文上緩緩劃過,劉瑾瑜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欣喜,只是有一絲的感傷。
雖然那個人是自己認同的那個人,但是一想到要離開父親,離開祖父,離開這個家,她就莫名感到一絲驚慌。
「砰砰砰,三娘,淮南大長公主臨門了,你出來見見吧!」劉元朗柔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吱呀」一聲,房門被開啟,身穿淡藍色齊胸襦裙,肩披淡青色薄紗的劉瑾瑜一臉愕然的看著父親:「怎麼是大長公主來了,這也……」
「不只是大長公主,衛尉寺卿歐陽通,光祿大夫陳光,朝散大夫趙鞏,韓王世子,霍王世子,也都跟著來了。」劉元朗比女兒劉瑾瑜還要更加的無語。
不就是個小定嗎,至於來這麼多貴人嗎?
「皇帝讓他三日內啟程,這一切自然要在三日內辦完,稍顯有急。」劉瑾瑜到時能體諒李絢的,玉龍別苑就在隔壁,小云這個貪吃鬼和那家的侍女關係不錯,很多事情都能打聽的出來。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李絢可以讓人傳話過來的。
其實李絢倒是有些小看劉瑾瑜了。
雖說帝后讓他三日內啟程的話,是在私下裡說的,但那個時候旁邊還有很多的其他人,有的人不敢胡言亂語,有的人卻完全不在乎,現在甚至就連皇帝讓他們在九月九成婚的訊息都傳了出來。
劉瑾瑜曾經替祖父處理那麼多政務,只要稍微一點手腳,這點小事還是能問出來的。
之前光祿大夫陳光持節冊封,納采的時候,陳光又被請成媒人,持禮物登門,詢名問字之後,又回去交合八字,現在應該輪到陳光納吉。
時間這麼趕,怕是納吉和納徵要一起辦了。
甚至搞不好還有請期,全都要在今日。
如果是正常的請期,男方需要詢問女方的意見,然後再找人透過男女八字合出幾個宜婚宜嫁的日子,再由女方從中取出一個來便可,最後便是良辰吉日成婚。
但是現在,雖然聖旨上沒有寫明,但這日子就在九月九。
現在做的這些,無非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九月九,還有三個月。
體諒歸體諒,劉瑾瑜還是有些忍不住的煩躁的說道:「就不能緩緩嗎?」
彷彿看出了女兒身上的不安,劉元朗轉口安慰:「起碼他離的很近不是嗎,就在隔壁,到時在牆上開道門……」
「阿耶,哪有那樣的,在人家的牆上開門,就算是女婿……」劉瑾瑜突然有些臉色羞紅的說不下去了,
「我替你說,女婿家的牆上也不能開門。人還沒嫁過去,就已經替那邊想上了!」劉元朗一副憤憤不平的神色。
「阿耶!」劉瑾瑜一咬唇,一跺腳
,重新退回了屋裡,然後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唉,三娘,你開門啊,大長公主那邊還等著呢!」劉元朗這下是真的有些發急了。
「吱呀」一聲,房門再度開啟,劉瑾瑜重新出現在父親面前,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臉上抹著淡淡的粉紅胭脂,頭上也帶了一支鳳頭釵。
簡單裝扮,便已經瑰姿豔逸,端莊文雅。
「可惜了。」淮南大長公主一開口,就讓在場眾人瞬間一驚,然後就聽她無比惋惜的說道:「可惜我那幾個孫子,大的已經成親的成親,定親的定親,小的又年紀太小,不然這麼一個俏麗的美嬌娘,哪裡輪得到南昌王那臭小子。」
「噗呲」一聲,一旁的小云第一個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其他人也都跟著哈哈大笑。
「公主謬讚了,小女所以性情溫婉,但本性剛烈,吾一直擔心嫁入他家,會有夫妻不和,如今看來,南昌王天潢貴胄,為人寬宏練達,小兒女又彼此欽慕,想來必是一個佳偶天成,天賜良緣。」劉仁軌站在一旁,神態淡然。
「也是劉翁對二十七郎賞識有加。」歐陽通站在一側,輕聲說道:「二十七郎自幼得蜀中名士教導,年長後,又為母孝,持戒修行,所願為人有成,帝后囑託,又得佳人垂愛,天緣奇遇,地假良緣,郎才女貌,璧合珠聯……」
「好了好了,歐陽通師儒門大家,真要被你誇下去,三日三夜都誇不完。」劉仁軌趕緊止住了歐陽通。
劉瑾瑜安靜的站在一側,看著長輩們看似胡鬧的幾句話裡,卻已經將納吉,納徵的幾個關鍵問題說的清清楚楚。
「如此,趁著良辰吉時,兒女情深,兩家共籤婚書。」光祿大夫陳光笑呵呵的將歐陽通和劉仁軌招呼了過來。
趁著歐陽通和劉仁軌簽署聘書和禮書時候,朝散大夫趙鞏立刻朝後面招了招。
隨即,一擔子一擔子的紅漆金絲木箱被抬了進來。
一共四擔,八箱,平放在廳堂一側。
趙鞏拉住劉元朗的手,來到一側,一隻箱子一隻箱子的開啟開來。
「趙兄,只有你我,小弟便實話實說,南昌王雖有封地五千,但那都是虛封,實封只有七百戶,家境窘迫,所以也無多少金銀之物,只有一些瓷器,絲絹,茶葉,書畫來聊表心意,還請海涵。」
聽到趙鞏這麼說,劉元朗心裡長鬆了口氣。
南昌王府不富裕,他們劉家就富裕嗎?
劉仁軌素來以剛直廉潔著稱,當年因此還數度得罪宰相李義府。
劉仁軌傳家更是嚴謹,家中除在汴州有些田產以外,其他的著實不多,都是在靠著劉仁軌和幾個兒子上柱國的封勳在撐著。
劉仁軌在百濟,高麗,新羅,幾番生死,給三個兒子掙了三個上柱國的封勳,可偏偏劉元朗是第四子,只有一個朝儀郎的散官。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一隻處理家中的各種雜務。
女兒的婚事,父親在嫁妝上必然有所補貼,但劉元朗自己也要出大頭,如果南昌王府的聘禮太多,太貴重,樂城縣公府很難拿得出相匹配的嫁妝來。
眼前的這些定禮雖只是第一關,但從此也能看得出將來的聘禮有多重。
第一次箱子開啟,裡面是一封又一封的銅錢,劉元朗掃了一眼,低聲道:「五百貫?」
「大郎半年的封地稅收都在這裡了。」趙鞏笑了笑,然後順手將第二隻箱子也打了開來,竟然是同樣的五百貫銅錢,劉元朗看著這一幕,輕吸口氣,低聲道:「南昌王……大郎有心了!」
劉元朗心中感慨,南昌王還是很會做人的,銅錢雖不多,但稍微轉換,便可用在嫁妝之中。
第三和第四個箱子開啟
,裡面裝的滿滿兩箱子的白瓷,趙鞏輕聲說道:「這是景德鎮燒出來的,本要運往西域,如今只好拿在這裡湊數了。」
趙鞏十分的自豪,早年李絢在景德鎮開的作坊,是他們這些年銷往西域和吐蕃的最大財源之一。
第五隻箱子和第六隻箱子被開啟,裡面放著一匹又一匹的絲絹,滿滿兩隻箱子,價值不菲、
第七隻箱子裡,是整整一封又一封的茶葉,茶氣逼人。
第八隻箱子開啟,裡面的東西都不多,只有十幾幅字畫而已,但看清這些字畫,劉元朗立刻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