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之內,車簾依舊在晃動。
小云滿臉愕然的看著外面的閃過的身影,然後回頭看向被劉瑾瑜緊緊握在手裡的紫色香囊,詫異的問道:「小姐,這是什麼?」
劉瑾瑜莫名有些驚慌,一下子將手裡的香囊翻轉,直接壓在手下。
就在此時,車外,泰伯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姐,沒事吧?」
劉瑾瑜白了小云一眼,向前探頭,開口道:「沒事的,泰伯,對了,我們慢一點,難得出來一趟,看看風景也好。」
「好的,小姐。」泰伯應了一聲,然後開始放慢了馬車。
劉瑾瑜這才微微的鬆了口氣,轉頭瞪向小云,小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香舌。
但她還是好奇的看向了劉瑾瑜的手中,剛才那件東西突然就從車簾外被扔了進來。
小云只看到一道身影快速閃過,雖沒看清楚,但她也知道是誰。
劉瑾瑜低下頭,嘴唇緊緊的抿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這個時候,她感到小云輕輕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劉瑾瑜略微猶豫,最後還是當著小云的面,翻掌,攤開了手。
一隻繡著道文的紫色香囊出現在她的掌心,剛才被死死的攥著,現在有些發皺。
「這是什麼?」小云探過手準備拿過去看,就在此時,一隻白皙的柔荑輕輕拍在了她的手背上。
「啪」的一聲,小云立刻收回了手,然後滿是委屈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姐!疼!」
「你越來越沒規矩了!」劉瑾瑜沒好氣的白了小云一眼。
跟著劉瑾瑜一起長大的小云立刻知道自己小姐這次是真的有些生氣了,趕緊擺出一副楚楚可憐求饒的樣子,劉瑾瑜瞬間就沒了責罵她的心思,只能低頭看向手裡的香囊。
「這是護身符,從蜀中青羊宮求出來的護身符。」劉瑾瑜說著,下意識掀開了車簾,低聲擔憂:「他給了我,他自己怎麼辦?」
這個時候,別說是李絢了,就是李竹也早就不見了蹤影。
「小姐,你剛才給了自己從小帶大的手珠,他給了你他自己貼身帶的護身符,你們這算是交換定親信物了嗎?」小云眨著一雙大眼睛,眼中滿是好奇和羨慕。
「死丫頭,瞎說什麼?」劉瑾瑜立刻轉過身,又羞又氣的伸手去抓小雨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兩個人立刻打鬧了起來。
片刻之後,衣服闌珊,兩人滿臉紅暈。
劉瑾瑜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才靠坐在車窗邊,目光越過山林,望向了洛陽的方向。
「小姐,你說都這樣了,他為什麼不停下來,和你見上一面?」小云上前,趴在劉瑾瑜的背上,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身體,然後才挑目看向遠方。
「這和我們不在上清宮見他是一個道理。」劉瑾瑜輕吸口氣,低聲說道:「今天這不知何故,知道我們兩家今天來這裡的人太多了……如果真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必然會有御史彈劾阿翁治家不謹,到時阿翁就算不說什麼,此事也必然會影響到兩家之事,所以我才沒有見他,他也沒有見我。」
兩人雖然沒有相互面對面,但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
劉瑾瑜的那串手珠,代表著珠聯璧合之意,李絢的那隻裝著護身符的香囊,何嘗不是守護終生之意。
兩人都是絕頂聰明之人,很多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交通的清清楚楚,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根本無需多言。
剩下的,就是回稟阿翁,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劉瑾瑜心裡想著,馬車距離洛陽已經越來越近
回到洛陽城,李絢下意識的將馬速放緩了下來,儘管說很多人已經撤走了,但還
是能看到嚴厲盤查的痕跡。
更別說四周還有百姓和商旅在竊竊私語,他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今天這事有點鬧的大了,李絢的心不由得一沉。
好在他們兩人沒直接見面,不然就有的讓人做文章了。
「大郎!」趙鞏彷彿一直等在玉龍別院門口一樣,看到李絢回來,立刻上前幫他牽馬。
李絢趕緊從馬上跳下來,將馬繩交給李墨,然後看了不遠處的左相府邸一樣,那裡依舊府門緊閉,似是無人關心上清宮的情況。
「阿舅,我們裡邊談。」李絢掃了身後的大街一眼,趙鞏立刻恍然了過來,這裡不是談話之地。
重新回到了書房,李絢立刻毫不停留的在桌案上寫了起來,很快就寫好了兩封長信。
「一封發回彭州,另一封,你親自送往長安,交到李筆的手裡,他知道該怎麼做?」李絢鄭重的將兩封信交到了李墨的手裡。
「喏!」李墨沉應一聲,立刻轉身朝門外而去。
筆墨竹硯,是李絢手下最重要的四大侍從,李墨負責情報蒐集和統籌,李竹負責李絢的個人安危。
李筆常年留在長安,負責商隊的日常運轉,而李硯則是留在江南,負責江南的貨物採買。
李絢不管身在何地,都能隨時隨地的掌握整個商隊的運轉,那才是他的根基。
他如今在臺面上鬧的這麼歡騰,就是要將別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自己身上來。
這一次秦家和尉遲家可以要求提高分成,這背後的東西遠不單純。
除了自身的慾望之外,未嘗沒有其他外力介入的緣故,所以這一次趙鞏提出了謀求婺州長史一職的時候,李絢才會積極的行動起來。
婺州地處浙東,雖不如揚州地處江南中央,但也能輻射整個東海一帶,價值極重。
「你往長安寫信幹嘛?」趙鞏坐在一側的胡椅上,看著李墨就這麼離開。
「長安那邊應該開始採買了。」李絢轉頭看向趙鞏,輕聲笑道:「阿舅,婚事一旦定下,那麼必然要在長安舉辦,洛陽畢竟是暫留之所,不管是我們家中,還是左相府邸,都遠不如長安廣大,實在不便。」
皇帝之所以定洛陽為東都,雖然也有種種原因,但最根本的還是要節省漕運,控制東南,方便就食。
大唐開國已近一甲子,關中人口之多膛乎其後,每年所需糧食車載斗量,日漸繁重。
關中平原產糧之地,若只是供應人口進食,自然足夠,但不要忽略,從太宗到高宗皇帝,滅東西突厥,平土谷渾,攻打契丹,滅絕高昌,絕百濟、高句麗,攻新羅日本,還有和吐蕃至今未停的戰事。
每年都有大量的糧草從長安運往西域,再加上官員百姓就食,日益艱難。
常年戰爭最直接的,導致整個長安四周地區的良家數量快速減少,土地兼併日益嚴重,賦稅日少,財政日益困難,而江南地區在開國幾十年間,逐漸從隋末亂世恢復過來,日益繁盛。
出於節省漕運,控制東南,方便就食的目的,每年皇帝和皇后都有三五個月居於洛陽,待到八九月再返回長安。
畢竟長安才是天下中心,勾連川蜀,控制西域,都得依靠長安。
更何況長安的世家大族才是天下最多的,如果對這些人置之不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楊廣當年就是小看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底蘊,最後才弄的丟了天下。
歷來喜歡修史的大唐皇室,對這一點警醒的很,所以每年間,除了春末夏季就食洛陽外,秋初就會返回長安,穩定天下。
秋季也是西域突厥,契丹和吐蕃,就最活躍的時節。
尤其
是最近一段時間,暗中波濤洶湧,李治必須回長安坐鎮。
聽完李絢將發生了上清宮的事情說了一遍,趙鞏眉頭皺了起來,不解的說道:「不該如此啊,此事應該只有我們和左相家中才知,為何會突然被這麼多人知曉。」新
「現在問什麼原因已經晚了,但好在一切順利。」李絢拿出了那串手珠,接下來,就等太子喪期一過,找媒人登門便可。
對今天的事,李絢並沒有那麼在意,這裡面有的無非是一些人的小心思,他自己已經得了大便宜,就沒必要再賣乖。
有些事情心中有數即可,沒必要直接說出來,那樣反而弄得大家都臉上難堪。
「我也得給你母妃去信,你沒經過婚事,這裡面講究的東西很多。」稍微停頓,趙鞏接著說道:「有些事情是我可以出面做主的,但有些事情,就比如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還需要我那位歐陽表兄來,畢竟他才能全權代表你母妃,想來他也快來洛陽了。」
「阿舅。」李絢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隨即轉口道:「不過外甥早在數日之前就已經去信懷州,不知為何到現在還未有回信。」
「懷州到洛陽三百餘里,若有急事,一日夜便可往返,如今多日過去了,還未有回信,說不定歐陽通師又在悄悄的做什麼事情了,不過也未必是他……」說著說著,趙鞏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李絢就在一旁坐著,同樣一言不發,很多事情心裡明白就好,輕易不要開口。
就在此時,門口一陣腳步聲傳來,餘澤穿著灰色短衫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臉色肅穆,似是有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