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絢面無表情的聽著普寂大師說完,目光落在了身前的靈生道人身上。
之前就是靈生道人帶他來參與這一場論道小會,可靈生根本沒說,坐在對面的,是禪宗神秀法師的大弟子,玉泉寺的代理主持普寂大和尚。
站在普寂禪師身後的是他的師弟義福和尚。
義福和尚自幼便善佛理,後更是斬斷貪念,不染塵俗。
其母看其有佛緣,故在臨終前令其出家。
義福和尚看上去年紀不大,只有十五六歲模樣,但實際卻已經有二十五六年紀。
跟在神秀法師也有數年,深受薰陶,加之佛根深重,不容輕辱。
聽到普寂大和尚說完,靈生子淡淡一笑,平靜的開口:「天地之間,稟戾陰之氣的人,其頑兇之性不可移易,猶火可滅不能使之寒,冰可消不能使之熱;稟純陽之氣的人,自然睿哲惠和,與道冥一;二氣均合而生中人,中人為善則和氣應,不善則害氣集,教於是立焉。」
靈生子抬頭看向李絢,點點頭道:「聖人立言為中人爾。中人入道,不必皆仙,是以教之先理其性,理其性者必平易其心,心平神和而道可冀。」
佛家之善惡,立於教化,人人有善惡,人人能改惡從善。
也即言,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能成佛。
道家之善惡,立於先天,先天有善惡,極善者永善,極惡者永惡,然天地之間多為同有善惡的中人。
道門教化的就是中人,中人不必以成仙為念,但能為善,則天地和氣順暢。
李絢看向了普寂大師和義福和尚,兩人的頭頂都沒有任何詞條,靈生子也是一樣。
普寂大師和義福和尚都是禪宗神秀的弟子,輕易想要窺探他們的底細可不容易。
靈生子雖然看似普通,但李絢之前和道宗的幾位真人溝通後得知,這一位也來歷不俗。
靈生子,原名吳筠,華州華陰人,少曾舉儒子業,進士落第後入嵩山,從馮齊整而受正一之法。
然馮齊整雖居嵩山,但其師卻是茅山上清宮潘師正真人。
馮齊整是吳筠師兄,吳筠的老師自然便是茅山潘師正真人。
潘師正,神秀,這兩者無一人好惹,
李絢心裡知道,自己是受了老師韋玄藏的牽累,這才被人盯上,才有瞭如今這一場所謂的「小***。」
目光落在四周眾人身上,距離自己最近是那位戴平巾幘,官員模樣的人頭頂,提示詞條浮現。
【蔣偕,字大化,義興人,主客郎中,兼史館修撰。】
之前將李絢在太子宮所說的那番話寫入史書的就是他。
不過他並不認識李絢,之前介紹的時候,吳筠介紹的也一直都是靈機子,並沒有說出李絢的身份。
坐在蔣偕身側的那名看上去青澀,但始終想表現出成熟的官宦子弟。
【李思衝,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李敬玄長子】
蔣偕是和李思衝一起來的,至於二人為何會走在一起,李絢也不知。Z.br>
李敬玄身為吏部尚書,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是他一手提拔的,蔣偕或也是如此。
李敬玄和劉仁軌之間的關係有些不睦,李絢倒也未曾親見。
畢竟李敬玄雖身為吏部尚書,但並未隨侍神都,而是待在長安,處理天下官吏選拔之事。
洛陽雖重,但天下核心依舊是長安,明年春闈,亦在長安舉辦。
另外一側的三位士子,如今久居上清宮,就是為了備考明年二月春闈的貢生。
【楊文,朝請郎,弘農楊氏,父楊植,播州刺史】
【程行謀,
陝州鄭縣人,父程固,龍丘縣令】
【許且,安州安陸人,父許宗,峽州兵曹參軍】
刺史自不必多說,那是朝中***,再加上弘農楊氏出身,楊文是三人之中身份最高的。
不過他能與三人相處和諧,足見他並不是那等橫行跋扈,仗勢欺人之人,只可惜年紀過輕,易被他人所趁。
程行謀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神態沉穩,歷事頗多,心有主見,這種人,很適合即來即用。
許且家中官職最低,故而排在最後,但他能在這裡,足見其才不俗。
【劉瑾瑜,德昌縣君,宰相孫女,心思細膩,擅長政務——可撩/不撩】
一道身影迅速的閃在窗戶之後,李絢眉頭一挑,她怎麼來這裡了。
他們兩人之間的約見是在三日就定好的,李絢獨自前來,劉瑾瑜由家中長輩攜來,然後抽空兩人在道觀後亭中一見,之後雙方若無異議,婚事便算定下。
可是之前李絢突然收到訊息,劉瑾瑜竟然撇下了自家長輩,自己一個人帶著管家和侍女來到了上清宮,這算什麼事。
李絢讓李竹前去迎接,避免出什麼事,然後等到自己這麼完事之後,兩人再相見,可是她怎麼現在就到這裡來了,不是應該先到正殿去給太子上香嗎?
其實按照正常規制,李絢應該由表舅趙鞏帶著,然後前往左相府邸正式拜訪,兩人在左相府中相見,相互若是無有他意,婚事便算正式定下,之後便開始一整套的訂婚流程。
但現在處於太子喪期,婚嫁之事一概暫停。
也就是李絢和劉瑾瑜這事,是皇帝和天后欽定的,所以兩家人才安排了這場約會,而且是十分低調的約會,還以偶遇為名。
看著左側的那三名士子,李絢心裡就知道大體是怎麼回事。
至於蔣偕是和李思衝,應該是來看熱鬧的。
鬼知道他們從哪裡得來的訊息。
「道兄,你我雖有分歧,但差別不大,也無需分個高下,不如讓在下師弟給諸位表演一個戲法。」普寂大師看向身後的義福和尚,所有人在一時間同時緊張了起來。
戲肉來了。
道佛理念之爭,嘴皮子上是始終都無法說服他人的,而且在場眾人當中,也就只有一位出身弘農楊氏的楊文比較好忽悠,其他的眾人眼界都非常人可比,自不會那樣三言兩語便被輕易說服。
「有勞了。」吳筠淡然的目光落在了義福和尚的身上,目光溫和。
義福和善似乎並不善言辭,只是平靜的點點頭,然後一隻手指向了普寂大師面前的茶杯,一粒子被彈入到茶杯之中,下一刻,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茶杯之中的種子迅速的發芽,生長。
一根青枝在眾人眼前緩緩的升起,轉眼升到三尺高處,然後長出花苞,之後又綻放開來,香氣撲鼻。
花莖細若雨絲,花開微小,雖然看似柔弱,但潔白無瑕,形似白雪又象棉花,有極好聞著的芬芳花香。
花香四溢,聞到之人大都露出了迷戀之色,只有普寂,義福,吳筠和李絢是例外。
「優曇婆羅花,傳聞中世間罕見的佛花。」吳筠臉上滿是感慨,聲音清澈的落入每個人耳裡,瞬間將他們驚醒。
蔣偕第一個清醒了過來,看向站在優曇婆羅花後面的義福和尚,眼中深藏著無比的冷怒。
他是朝中官員,義福和尚的這一手用在他身上,是十分犯忌諱。
如果這裡不是上清宮,是在洛陽城中,蔣偕就算是一刀斬了他,也無人說個不字。
吳筠淡淡的笑笑,後側頭看向李絢:「師弟,你怎麼看?」
一時間,在場眾人的目光
都在李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