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段時間後。
“西格瑪!”
鶴見稚久在桌上滾來滾去,“我已經三個小時沒抱到西格瑪了!”
但是西格瑪拒絕了鶴見稚久的撒嬌。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稚久君,不要像小孩子一樣。”經營著這家賭場的總經理一邊吩咐人處理其他事務,一邊說。
“啊——長大太痛苦了,要是燁子姐在就好了。”鶴見稚久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他泥鰍般滑下桌,湊到西格瑪身後去看賬目。
“怎麼樣怎麼樣?”
“賭場運轉正常,硬幣也流通出去了很多,符合天人五衰的計劃。”西格瑪回答道。
“西格瑪很上心嘛。”鶴見稚久試圖給他的頭髮編出一個雙拼色的麻花,然後被發現了,被瞪了一眼,但是沒什麼威懾力。
“我本就是一無所有的人,天際賭場也是從無到有,我已經經營了它三年。”
“噢……”套著小斗篷的已成年人點點頭,“西格瑪真好滿足,居然一點都不貪心。”
“要是賭場是貨幣流通的源頭這點被發現了怎麼辦?”
越是擁有,回憶越多,就越是會守護。
兩人此時所在的天際賭場是第三階段計劃的籌備地點,也是天人五衰付給西格瑪的等價交換。
因為可以白嫖的方式被鶴見稚久攪亂了,只好換了種方法利用西格瑪的價值。
“我不會放過任何想對賭場動手的人!”西格瑪厲聲道。
鶴見稚久眨眨眼,沒有說話。
他是後來才知道費奧多爾的算計,他明白這樣的做法,活人總比死物的情誼要深,而他就是一塊磚,哪裡合適哪裡塞,在天人五衰裡最重要的就是作為明面上的擋箭牌。
不管什麼鍋塞給「夢想家」就好了,他的惡名已經足夠多,承擔得起這種程度的加罪。
那麼想約制鶴見稚久,就要一個戰鬥力不是那麼高的,能夠和他產生共鳴的人。
純粹至極白紙一張的西格瑪符合這個條件。
但是因為一個小意外……咳,總之鶴見稚久沒能踩進這個圈套。
可能就是天然系的緊急避險吧。
總之用正常人的方式算計鶴見稚久絕對是沒用的,就連費奧多爾都重新給鶴見稚久量身定製了一套新的利用方式。
鶴見稚久換了個話題,“我聽說費佳從你這裡要了「Guild」的情報?”
“是的,是一位欠債的美國官員抵債的東西。”西格瑪停頓了一下,“他還要求我以天際賭場的名義懸賞一隻……老虎?”
“他們要開始了嗎?!”鶴見稚久雀躍起來,興奮地搓手手,“福地前輩終於有新的想法了,我都等了四年了!”
這四年屬實委屈了鶴見稚久。
費奧多爾不止一次暗示他可以直接動手,但鶴見稚久仍然盡心盡力的為他尊敬的福地前輩跑東跑西做鋪墊,「夢想家」的名號一度促使他躍上過各國政府機構的通緝名單。
好在後面掉下來了,不然可能哪天就要因為危害世界安全被傳說中的超越者追著跑。
“我不知道。”西格瑪誠實地搖頭,“我只知道我負責的部分。”
他還是很怕這個人。
他是除了費奧多爾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鶴見稚久想法的人,那是何等瘋狂的理念,完全看不出是這樣一個稍顯稚嫩的青年做下的決定。
“好!我決定了!”
鶴見稚久合掌,“我要參與一下!”
“你要去哪?”
西格瑪連忙喊住他。
“當然是橫濱。”鶴見稚久回頭,“要我給你帶點特產嗎?”
“橫濱應該不歡迎你吧。”西格瑪嘴角微抽。
他可是聽說過鶴見稚久曾經在橫濱做了什麼。
真的不會剛踏進橫濱的土地就被抓起來嗎?
鶴見稚久可疑的沉默了。
他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思考。
“你說我如果扮成一定要吃章魚燒才願意餓死的流浪漢混進去怎麼樣?”
“自己去廚房拿。”
鶴見稚久跳起來,“好耶!”
半個小時後。
“總經理,您的那位朋友他……”
西格瑪果斷撥打費奧多爾留給他的電話號碼,“你繼續說。”
“他拿了一個降落傘,然後從觀景臺跳下去了。”
西格瑪:“?”
這不應該是果戈裡才會做出的事情嗎?
他說道:“把這件事告訴那群國際刑警們,讓他們離開我的賭場。”
那大概是最後一次看見鶴見稚久出現,來晚了的國際刑警只能無功而返,眼睜睜看著即將抓到的通緝犯破開漁網跑了。
此後三個月,鶴見稚久失蹤。
沒有人能得到他的下落,就算是神威也不知道,這個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三個月後的一天,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中原中也回家,剛準備脫下外套休息一下,起手就抓住偷襲的人的手腕。
反手使出重力把人摁在沙發上。
“哇痛痛痛痛!禁止作弊!”
偷襲的人反而大呼小叫起來,熟悉的聲音讓中原中也下意識鬆開了一部分力氣。
他聲音裡滿是不可思議,“……稚久?”
鶴見稚久怎麼還敢回橫濱?
要不是那件事不能對外聲張怕造成人心惶惶,三刻構想都要把鶴見稚久的臉貼到大街小巷去了。
“晚!上!好!”
五官已經舒展開來,年齡一躍成為二十歲成年人的青年朝氣十足地向幼馴染打招呼。
“中也中也!”他展開雙手,一如往昔一樣期待一個擁抱。
但中原中也這次沒有給他這個擁抱。
儘管還保持著親近的姿態,但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鶴見稚久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久才意識到這層隔閡。
“中也不問問我這次回來是想做什麼嗎?”鶴見稚久垂下眼眸,告訴自己這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第一個來找中原中也也是他的選擇。
所以也應該知道中原中也會是什麼反應才對。
鶴見稚久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要把自己的理想告訴中原中也。
這是他的幼馴染,鶴見稚久虛無的精神世界裡唯一剩下的救贖。
是鶴見稚久僅剩的良心。
“我問了你會回答我嗎?”
“當然會!”鶴見稚久即答,像條鹹魚一樣弓身坐起來,表情卻不像語言那樣活潑。
他沒有哭,但五官卻勝似悲泣。
“…我不期待有誰來阻止我,因為我真的很想達成這個夢想……但如果是中也…可能能夠阻止我,用一種特別的方法。”
鶴見稚久復而又揚起一個笑容,他向自己的幼馴染說出了僅有兩個人知道的理念。
“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鶴見稚久,人如其名。
有的人只適合待在舒適圈,一輩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天真傢伙,鶴見稚久就是這種人。
稚久這個名字是他的父母給他的祝福,希望他像孩子一樣永遠快樂和善良。
“我想去徹底改變他。”鶴見稚久臉上是嚮往,但灰濛濛的瞳孔裡沒有光彩,“要是所有人生活在一個純粹的烏托邦就好了。”
他像是被自己逗笑了,“當然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啦。”
“所以我要殺了他們。”鶴見稚久重複道:“殺了所有人。”
“我討厭吵鬧、厭倦戰爭,乃至人類這一諸多爭端的源頭。”
他臉上的表情是倦怠。
“世界是腐朽的,它噁心得像被蛀空的木頭,僅僅是外表光鮮亮麗。”
“鶴見稚久!”中原中也低喝一聲,但鶴見稚久還在繼續。
“你不會以為我會用極端的方式拯救世界吧?”明明已經成年但還像個少年一樣的鶴見稚久回過頭,像是讀懂了對方的意思,驚異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自命不凡的救世主。”
“你聽說過一個詞語嗎?”他說,“破而後立——不破不立。”
“拯救是無意義的行為,在廢土上重建比翻新簡單得多,毀滅世界總是比拯救世界要快的。”
“我是惡人,中也。”鶴見稚久半垂眼眸,眼裡是少見的流光溢彩,“是會一個愚蠢的、固執的,想不出來什麼神聖的理想,也沒有高尚大義的小人。”
“所以我的做法必然不會充滿不必要的救贖。我會殺死無辜的老人、孩子、醫生、上班族、公務員…所有所有會擋住我的人,都會死。”
“你瘋了嗎!”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他說,“沒有人會期待你的改變,稚久,你當了那麼久的警察,難道不知道普通人需要什麼嗎?”
“可這是我的自私。”鶴見稚久輕聲說道,“一個自私的人是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和需要的。”
和平?
不可能,別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