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抱著竹簡,眉頭都擰成一團,他慘痛的發現,就算上幾個月的學,他依舊是個小文盲。
這竹簡上的字,他許多都不認識。連蒙帶猜顯然是做不好賬簿的。
登時明白,嬴政是逗弄他玩來著。
蘇檀鼓著臉頰,直接往嬴政懷裡鑽,樂呵呵道:“阿父若是想要,還真有個法子。”
嬴政將他攬在懷裡,漫不經心地想,小孩能有什麼法子,他縱然有幾分聰慧,也不過是玄女夢傳得來,哪能真的就厲害成這樣。
——賬簿上的字,尚且有許多不認識,就能做賬簿,那這麼多賬房先生豈不是白學許多年。
蘇檀看他那不信任的小眼神就知道,他當時就從嬴政懷裡出來,又叫寺人拿紙筆來,當即把表格畫出來,驕矜地抬起下頜哼。
論表格在賬簿中的不可或缺性。
“看看?比如這採買一向,這豎列寫日期,這最橫行寫價錢,把想要的資訊都列在上面,最終是不是一目瞭然?”
蘇檀昂著小下巴,滿目燦然地盯著嬴政看。
“彩!”
嬴政突然喜歡這個小童工了,他懂的實在太多了,叫人心生歡喜,光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小童工提出的法子,極為簡單辯解,寫的人容易寫,看的人也一目瞭然。
蘇檀見他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登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這能者多勞,他不會又要添工作了吧。
但是沒有。
嬴政叫來小吏,認真聽扶蘇解釋一番後,讓他自己再去琢磨琢磨。
蘇檀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整天忙壞了,天色微熹就要去蒙、王府上課,回來後,又要練古武,又要和他政爹貼貼。
超級忙噠!
這麼想著,他就挪著小屁股,蹭到嬴政跟前,呲著小米牙衝他嘎嘎樂。
嬴政:?
蘇檀挨著他坐下後,整個人都舒服起來,他捧著自己的竹簡,默默地背誦詩三百。
小文盲對他的衝擊力還是比較巨大的,再者詩三百中的一些植物名稱,和現代有很大差別,他需要重新一一匹配,也算是增加點常識了。
他讀書讀的認真,面前擺著稌粉蒸出來的桂花糕。
剛開始想吃糕點,他不知稌就是糯米,還費勁吧啦的解釋,一種煮出來黏黏的白米。
廚人:“稌?”
見廚人麻利地捧出來糯米,蘇檀就教他們磨成粉,再做成桂花糕。
於是餐桌上又添了一項,並且被廚人衍生出很多點心。
他就說老祖宗非常厲害,給一根棍子就能撬動地球,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
吃著美味的點心,蘇檀嘴裡唸唸有詞,還沒背明白,就被一隻大掌給捂住了嘴。
“吵。”他一抬眸,就見他政爹神色冷厲,正滿臉冰涼的看著他。
蘇檀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歪著小腦袋,心想他哪有吵了,他覺得是他政爹冤枉人。
然而等嬴政放下手時,蘇檀直接窩在他懷裡睡覺,作為秦王的嬴政有太多事要忙,和他不一樣,他吃吃睡睡樂樂,一天就過去了。
等再睡醒時,他懶洋洋的打著哈欠,坐在一旁撓著頭上的小揪揪,軟軟的還挺好捏,他自己又捏了一下。
一隻大掌也跟著捏過來。
蘇檀想躲開,卻又被拎住命運的後脖頸,根本動彈不得。
“阿父~”他軟乎乎的撒嬌。
好像在幼兒身體裡久了,慢慢思維也跟著變得幼兒化,放在以前,他會覺得這樣撒嬌很不好意思,但是現在他做的手到擒來。
嬴政心裡舒坦,喜歡看他軟嘟嘟的小樣子,面上卻一片冷厲,叫他自己回去吃晚飯。
“嗯!”蘇檀乖乖點頭。
盛夏的日子,到處都是燥熱的,風吹過來都帶著熱氣。
蘇檀回甘泉宮後,立馬練了一套古武,直到渾身汗津津的,這才舒服許多。叫寺人打水來洗漱。
第二日。
蘇檀一早就醒了,現在他的生物鐘特別準,基本卡在王賁、蒙恬過來接他的那個時間點。
“公子醒了?”蒙恬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緊接著被少年清瘦的手掌抱了起來,輕輕的給他穿衣裳。
“恬,早哇~”蘇檀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睜開迷濛的雙眼,往蒙恬懷裡一靠,他身上有很乾淨的皂角味。
蘇檀突然一激靈,說到皂角味,就不得不說香胰子了。
他今日又想到一個好東西。
想著現在去章臺宮跟政爹說一聲有點著急,就想著等中午回來時再告訴他。
“走叭~”蘇檀往蒙恬懷裡一撲,跟他一道往蒙府去了。
“師兄,你說人活著到底為什麼?”蘇檀望著天邊緩緩升起的驕陽,一臉深沉的問。
然而——
蒙恬大掌蒙在他額頭上,滿臉疑惑:“公子不舒服嗎?”怎的還問胡話。
蘇檀裝深沉失敗,幽怨地橫了蒙恬一眼,蔫噠噠道:“不知怎的,今日一出門,我就心慌的厲害。”
他甚至要說出那句:‘你來摸摸我心慌不慌。’
“等會兒到蒙府,叫府醫來給你瞧瞧。”蒙恬滿臉擔心,公子扶蘇年幼,在讀書上卻非常刻苦,從未有絲毫懈怠。
他若是說難受,怕是真的很難受了。
等到蒙府互相見禮後,蘇檀心裡就不慌了,他定了定神,卻沒拒絕府醫來診脈。
“公子許是餓了,喝碗熱熱的羊奶就好。”府醫見多了不想讀書而扯慌的小孩,但這是公子扶蘇,他不該揶揄,只敢拐著彎說他無事。
蘇檀鼓著臉頰,摸摸自己怦怦跳的胸口,擰著細細的眉頭,心想大清早的心跳這麼快,可真不是個好兆頭。
但是蒙武一開始講課,他又認真的投入起來,學習起來比誰都認真。
坐在他身側的蒙恬不住看他,擔心極了。等到用午膳時,他就捧著自己的陶碗,將最嫩的肉夾給蘇檀,笑著道:“多吃些,等會兒恬送你回去。”
若是尋常便也罷了,既然公子不舒服,他自然要隨侍左右。
蘇檀看著外面火辣辣的太陽,客氣道:“沒事沒事,也許就是餓的心慌而已。”
等用完午膳,他坐在馬車上,對面是衝著他笑的溫柔的蒙恬,和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王賁。
王賁覺得自己不能認輸,蒙恬這小子心眼賊多,這不聲不響的就開始籠絡公子了。
他才是公子最好的大夥伴。
蘇檀在王賁憤怒的表情中,不由得有些無奈,他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手,蓋住他的眼睛,小小聲的哄他:“下次心慌先告訴你,飛奔過去告訴你!”
王賁:“你還誇他身上的皂角味乾淨好聞!”
蘇檀:?
這他就不認了。
“沒有,就是……”蘇檀想解釋,見王賁滿臉不痛快,他不由得扶額,少年像極了哈士奇,只管張大嘴咬人。
“好吧就是這樣,王賁身上的皂角味乾淨又好聞!”他驕矜的抬起下頜,哼笑著道:“而且還要做帶有花香的香胰子,專門給他洗澡,會整個人都像在花叢中一樣香噴噴、滑溜溜…”
蘇檀想,他都這樣說了,王賁不得悲憤的直接跳車跑路。
然而……
王賁他聽罷雙眸晶亮,往他跟前湊了湊,小小聲道:“公子,你也知道,賁馬上要下聘了,裡面要是有你說的這稀罕玩意兒,鄧小娘怕要高興壞了。”
蘇檀被他擠在馬車的角落,他聞言不由得黑線,本來就有他的份,如果要送給小姑娘使,那就得做漂亮點。
“成,到時候給你做個喜慶的。”
他說罷有些卡殼,所以這時候流行結婚用龍鳳元素嗎?
蘇檀看著王賁高興的樣子,不由得搖頭失笑,等他被他大掌啪的一拍肩頭,登時笑不出來了。
“你別拍我,我心慌。”
他話音剛落,就察覺出異樣了,方才三人在笑鬧著,還不覺得有什麼,當安靜下來後,才發現外頭也安靜的不像話。
“桑?”
“菽?”
他喊了兩個寺人的名字,卻無人應答,蘇檀心裡登時一緊,他衝王賁和蒙恬使了個眼色。
馬車外便傳來粗嘎的聲音:“公子既然已經發現了,那便老實待著吧。”
蘇檀:?
“你是何人?”他皺著眉頭冷聲問。
駕車的人又傳來兩聲粗嘎的怪笑,樂呵呵道:“送你去個好地方的人。”
王賁和蒙恬對視一眼,少年握住腰間的長劍,王賁冷厲道:“快送我們回大將軍府,饒你不死!”
他猛然一掀車簾,就見馬車周圍圍了一圈帶著面具的布衣漢子,個個手持長劍,顯然不同尋常。
蘇檀抬眸去望,就見馬車伕戴著怪異的面具,瞧見他身後兩人,眼神閃了閃:“怎的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