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閻氏就知道了,這還真不是找樂,驚鴻樓真的是何家的。
當然,嚴格說來,驚鴻樓其實是何苒的產業,但是在何家人眼裡,這就是何家的,關何苒什麼事,這是何家的!
他們都是何家人,所以驚鴻樓也是他們的。
就連存在感極低的何淑惠也悄悄問三太太:“娘,以後咱們到驚鴻樓吃飯,可以不用給錢了嗎?”
上次表舅姥爺七十大壽,壽宴擺在驚鴻樓,表舅姥爺家的幾個兒子攤錢時,還打起來了呢,三太太聽說以後,一臉鄙夷:“沒錢就不要擺闊,壽宴擺在哪裡不行,偏要挑一家最貴的,活該!”
所以在何淑惠的小腦袋裡,驚鴻樓就是“貴”的象徵。
其實不僅是何淑惠,何家其他人也是這樣認為。
所有人不約而同來到老夫人屋裡,包括老夫人在內,一起看著門口的方向。
終於有丫鬟跑進來:“大老爺和大小姐回來了!”
天吶,這兩人也真能沉得住氣,現在才回來啊!
其實何大老爺和何苒是真的沒有耽擱,他們離開驚鴻樓便回來了,只是何家人望眼欲穿,才會覺得時間無比漫長。
“大郎,說說,那驚鴻樓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等何大老爺坐下,老夫人便急不可耐地問了出來。
全家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何大老爺身上,何大老爺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情,這下子又緊張起來。
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魚鱗冊在哪裡?”
這話是衝著何苒問的,大家這時才想起來,對了,傳說中驚鴻樓是何苒的嫁妝。
像是生怕何家人記性不好,何苒不但拿出了魚鱗冊,還乖乖巧巧地說道:“父親,這就是養父給女兒的嫁妝。”
嫁妝?
給她的?
憑什麼?
家裡又不是沒有男孫,憑什麼要把驚鴻樓給她?
再說,即使真的要把驚鴻樓做嫁妝,也不能是她一個人的。
閻氏衝拾紅使個眼色,拾紅悄悄退了出去,她要去叫大少爺和五少爺,還要讓人去把大姑娘和二小姐接回來。
二太太林氏冷哼一聲,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三太太丁氏微微一笑,推了一把何書銓:“去陪你祖母坐著去。”
何大老爺接過魚鱗冊,魚鱗冊共有兩份,一份地契,一份房契,地址正確,房子的樣式也正確,千真萬確,就是驚鴻樓。
就連魚鱗冊那已經發黃的紙張,以及那淡淡的黴味,都讓何大老爺感到無比的真實。
這座古香古色、美輪美奐的建築是他的了,是他的了!
別提什麼何家,他是何家唯一的進士,唯一有官身的人,更重要的是,長子嫡孫,他們長房全佔了,哪怕日後分家,何家的家業他也能分七成,更別說這驚鴻樓原本就是他們長房的,到時他把驚鴻樓單拿出來,不跟著一起分家,二房和三房也說不出什麼。
何大老家挺直腰桿,有了這座驚鴻樓,他還擔心沒錢打點嗎?別說是以前的五品郎中,哪怕再進一步,也不是夢想。
他的仕途,他的前程,全都有了!
正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閻氏尖利的聲音:“只有魚鱗冊?驚鴻樓開了五十多年了,賺的錢呢?錢呢?錢都哪裡去了?”
何苒似乎是被閻氏嚇到了,她怔怔一刻,才小聲說道:“以前賺的錢,都是養父的,和我沒有關係。”
“怎麼就和你沒關係了?他不是無兒無女只有你一個親人嗎?他都死了,總不能把那些銀子全都帶進棺材吧?你說,那些銀子去了哪裡?”
別人或許會相信,可是閻氏一萬個不相信,何苒是什麼人?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這是一個集卑鄙與無恥於一身的假貨!
何苒嚇得簌簌發抖,她躲到何大老爺身後,口中喃喃:“沒有銀子,我沒有銀子,養父只給了魚鱗冊和印信,別的都沒給啊,我不知道什麼銀子......”
對啊,印信!
他真是高興糊塗,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漏掉了。
何大老爺再次興奮起來,他還記得那驚鴻樓的兩位掌櫃也提到了印信,他們就是憑著魚鱗冊和印信才確定驚鴻樓是何苒的。
不,是何家的!是他的!
“印信在哪兒?”何大老爺瞪著何苒。
何苒顯然被閻氏嚇得不輕,連帶著看向何大老爺的眼神也是怯生生的:“養父說了,印信很重要,讓我收好了,不能丟了。”
“什麼印信?能取錢的印信是吧?拿出來!”閻氏尖叫。
何苒嚇得後退幾步,撞在剛進門的何書銘身上,何書銘沒有站穩,被她撞倒,何苒腳下一軟,噗通一下坐在了何書銘身上。
何苒雖然不胖,可冷不丁地坐上去,那份量也不輕,何書銘猝不及防,就被何苒坐在了屁股底下,他又疼又羞,一時沒有忍住,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是何家的嫡長子,從小到大,都以官宦公子的標準要求自己,這一哭,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怎麼哭了?
何大老爺恨不能把閻氏一腳踢出去,這個眼皮子淺的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惡狠狠地瞪了閻氏一眼,轉身去看何苒時,已經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慈父面孔,他居然向何苒伸出手去扶她,這一刻,何苒就是他最心愛的女兒,他的掌上明珠。
何苒哪敢讓他扶啊,她一個小要飯的,能在高門大戶的何家有片瓦遮頭,她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
此時此刻,何苒腦海裡浮現出一棵地裡黃的小白菜,而她就是那棵可憐的小白菜。
不行,演過了,要收斂!
何苒隨時鞭策自己,她避開何大老爺的手,女大需避父。
她站起身來,正想回頭看看被自己當成肉墊子的何書銘,卻見何大老爺溫柔地說道:“你這孩子,毛手毛腳的,讓為父如何放心,那印信呢,來,為父幫你收著,你放心,為父一定替你收得妥妥的,我帶你去古玩鋪子,買只漂亮的匣子,專門用來放印信,好不好?”
能不好嗎?當然好了。
可是何苒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卻說了一句令人大跌眼鏡的話:“不去古玩鋪子,要去銀樓,買金匣子,純金的!”
她的印信,值錢著呢,一定要用金匣子裝著,那方能顯出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