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送湯回來,就瞧見自家老父親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樣盯著她看,卻又不說話。
“爹?怎麼了?”
明檀主動出擊。
明清旭晃了晃神,尷尬的笑了笑說,“沒事沒事,你也趕快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明檀其實知道明清旭想問什麼。
明家和連家雖然都是鎮守一方的將門世家,但素來沒有交情。
而且原身因為在鄉野間長大,行為粗鄙,素來有跋扈之名,因此備受明曉蓮和老夫人的譏諷,導致她內心自卑,平日裡壓根不敢出去結交朋友,又怎麼會認識被無數世家貴女爭相追捧的少年天才呢?
明檀之所以對連風眠示好,一來她想知道連風眠為何會救她,二來他們兩個也算是同病相憐。
相比起承安侯府,蕭亭年更加懼怕鎮國侯府,從這次流放的名單就能看出來。
明家一家老小都聚集在一起,但連風眠卻沒有和自己的家人一道,鎮國侯府上上下下幾百餘口,全都被分派到了不同的流放之地。
蕭亭年就是要讓他們自生自滅。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今規規矩矩的去往流放之地,不過是權宜之計,他們總歸是要回去的。
明檀對連風眠示好,其實也有拉攏之意。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將道路變得愈發泥濘,山路崎嶇,難以行進,僅此今日他們留守在這裡,多等了一日。
眾人藉此也能好好休息一番。
吃完熱湯飯,天色漸漸暗沉,明檀一家人躲在這處天然的庇護所內,準備好好的睡一覺。
夜深了,周遭鼾聲漸起。
明檀緩緩睜開眼,看向四周。
除了幾個守夜的差役之外,其餘的人差不多都席地蜷縮在山坡上睡著了。
明檀身上蓋著錢氏的外袍,她趁著黑夜,縮在裡頭,將從空間內拿出來的牛奶,一一倒進了水囊中,直到將兩個水囊都裝的滿滿的。
“嫂子,嫂子。”
明檀輕輕晃了晃錢氏的胳膊。
錢氏悠悠轉醒,茫然開口:“阿檀,你……”
“噓!”
明檀及時捂住了錢氏的嘴巴,拿出水囊低聲道:“嫂子,這裡面裝的是牛乳,你悄悄餵給孩子們喝一些。”
什麼?
牛乳?
這是何等珍貴之物!
錢氏頓時精神了,便問:“你從哪裡弄來的?”
“我從家裡拿來的,提前藏好了,嫂子別問了,先偷偷餵給孩子們,我去看看大哥。”
“好。”
“千萬不要驚動其他人。”
“我明白!”
錢氏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明檀趴在地上,緩緩移動到明霄身邊。
幸好今夜星月暗淡,人們剛剛經歷了泥石流的險境,好不容易能夠多休息一天,都忙著補覺。
可算讓明檀抓到了機會。
明檀按照以往,打算先給明霄塞上一顆護心丹吃,誰料這次她的手剛伸到明霄的嘴邊,便被另一雙手抓了個正著。
黑暗中,明霄緩緩睜開眼。
他的模樣生的極其俊朗,只是這些時日越來越憔悴,加上心灰意冷,顯得消沉至極。
“阿檀,別忙了,我知道我的腿……沒救了。”
明霄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是清楚,更何況蕭亭年下了死手,就沒想過讓他活著走到流放之地。
明霄意志消沉,明檀低聲安撫道:“大哥,你信我,我一定能救你。”
為了不耽誤時間,明檀還是捏著明霄的下巴,將護心丹送到了他的口中。
聽著自家妹妹篤定的聲音,明霄有些愣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他該不該重新揚起希望,但他還是下意識的將藥丸吞嚥了下去。
“大哥,待會兒可能會有些痛,你千萬要忍住。”
明檀又去檢查明霄的腿傷。
明霄的傷太重,若是堅持到流放之地再治療,就算是大羅神仙降臨也於事無補,所以明檀必須儘快動手。
她需要用刀將明霄腿上的爛肉一點一點颳去,再敷上藥,等待新的肌理長出來,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明檀拿著瓶瓶罐罐搗鼓了半晌,敷上止痛的藥膏,銀針封鎖住穴道幫助緩解疼痛,藉著頭頂微弱的星光,明檀開始聚精會神的治療。
一番刮肉療傷,明霄愣是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
如今條件有限,明檀也不可能一晚上治好,只能慢慢來,包紮完暫且處理好的傷處,明檀的額頭上已經累出了一層虛汗。
“大哥,你還好嗎?”
明霄臉色煞白,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乾裂的唇瓣也被他咬出了一道血痕,可他忍了過來,勉強提起唇角,朝著明檀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
明檀趕緊給他擦了擦嘴,又敷了些藥膏,順便將水囊遞了過去。
明霄仰頭喝了一口,忙看向明檀手中的水囊,震驚道:“這不是……”
“知道就好。”
明檀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快喝吧。”
錢氏隱約聽見了動靜,又不敢聲張,只能一邊盯著周遭的動靜,一邊哄著孩子們重新睡了過去。
“怎麼樣?”
見明檀爬回來,錢氏躺在旁邊,低聲道:“霄哥還好嗎?”
明檀眼睛累的生疼,“放心吧,一切有我。”
錢氏歡喜的遞上水囊,“快喝些吧,給你留著呢。”
明檀掂了掂水囊的重量,只怕錢氏自己捨不得喝,喂完孩子們之後,剩下的全都留給了她。
“咱們倆一起。”
“不,給你留的。”
錢氏堅持一口也不喝,全都留給了明檀。
明檀拗不過她,又累得很,只能把水囊放到一旁先睡了過去。
翌日,明檀留給明霄的水囊又到了明清旭手中,一家人的精神和臉色都好了不少,尤其是明霄,整個人彷彿重生一般,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他們一家人心如明鏡,都是沾了明檀的光。
不過明檀叮囑過,抄家流放,準備些乾糧和水情有可原,可若是私藏牛乳這般珍貴的東西,那是要獲罪的!
這件事萬萬不可張揚,否則他們一家可就慘了!
明遠衡窩在錢氏懷裡,剛從夢中醒來,小嘴吧唧吧唧的,像是在回味什麼,忽然他的小嘴一撇,囔囔的哭了起來。
“孃親!牛乳太好喝了,我還要喝牛乳!”
這話像是水珠掉入滾燙的油鍋內,頓時炸開了花。
“什麼牛乳?”
“你們家竟然藏了牛乳?”
周遭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錢氏忙捂住了明遠衡的嘴巴,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