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邊風太大,似乎四面八方的都有。
卞夫人看著面前的山淵,再朝對面望去。
那邊的崖邊也站滿了人,那些僕婦和女童們都圍了上來。
“娘,這石橋當初是怎麼修上去的?”卞元雪挽著卞夫人的手,好奇的望著山澗,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卞夫人收回目光,“所以才要你多讀書。”
“書上還講這些?”
“書上什麼都講。”旁邊的劉姨娘回答。
“娘,書上還講這些?”卞元雪再度問道。
卞夫人看了劉姨娘一眼,點頭:“嗯。”
劉姨娘旁邊的卞雷,和身後幾個丫鬟的面色頓時都有些不太。
劉姨娘神情淡淡,沒什麼變化。
卞元雪唇角勾了縷竊笑,挽緊卞夫人的胳膊:“那明天就把蘇舉人抓來修橋吧。”
“嗯,修橋的事肯定是要問他的。”卞夫人回答。
卞元豐這時嗤笑:“蘇舉人不過是個文縐縐的讀書人,術業有專攻,修橋這種事為甚要去問他?”
“弟,你說什麼呢。”卞元雪忙叫道。
她其實不太聽得懂,但是非常不喜歡卞元豐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卞元豐立在她們另一邊,雙手背在後面,身上穿的青布衫,乍一看,舉止跟蘇舉人似有些像。
他神情冷冷的,沒有說話,目光陰沉的看著對面。
卞夫人心裡也在不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自己的兒子反駁,她面上多少會有些掛不住。
彩明笑道:“二少爺,其實夫人的意思是要讓蘇舉人去翻書查檢視,我們山上識字最多的也就蘇舉人和二少爺你們兩個了,怎麼查也只有你們懂了,以後山上大小事情都得二少爺你來管的。”
卞雷笑了笑,用很低卻每個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娘,字一共就那麼幾個,蘇舉人認識的你也都認識呢。”
劉姨娘輕笑,沒有接話,看著對面的僕婦和女童,面上神情略浮起不屑和高傲。
卞夫人方才有些不自在,聽了卞雷這話卻也笑了,臉上同樣露出了不屑和鄙夷。
前山真正的主人們這時趕來,丫鬟姨娘們紛紛讓開。
“怎麼回事!”二當家段四爺開口叫道。
沒了石橋的山淵,有種失落落的無力感。
“昨晚那大風給吹壞了,現在徹底垮下去了。”卞夫人回答。
“那今天一天干什麼去了?不修修的?”段四爺直接衝著卞夫人嚷道。
“你讓誰來修,”卞夫人好笑道,“你看對面那些人誰像是會修的?”
段四爺循著她的話,抬頭朝對面看去。
那些僕婦和童奴們還立在那邊,都有些傻眼。
竟然在偷懶!
段四爺眉頭一皺,吼道:“你們幹什麼呢!不幹活了!”
“還愣著幹什麼,”鳳姨回過頭去,說道,“都給我回去。”
僕婦和女童們退開了,那幾個送酒的女童還抱著酒罈,圍在橋頭。
“放這吧,”鳳姨指了指旁邊的小空地,“你們也去幹活。”
梁氏還沒走,問道:“現在還要幹活?做出來的東西誰吃,給誰?”
“輪得到我們?”鳳姨轉頭看著她,“上山下山,還有兩條路呢。”
梁氏一愣,瞪直眼睛:“這個時候?”
鳳姨冷笑,抬頭冷冷的朝東北看去。
對面的僕婦和童奴散走了,另一個身材更魁梧的二當家吳達皺眉道:“那現在咋辦,老子這肚子可餓了一天呢。”
所有的丫鬟小廝們都在盼著這句話,卞夫人卞元雪還有那些個姨娘可以一天兩頓,丫鬟小廝們一天下來能等的卻只有這一頓。
氣氛好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因為沒人知道怎麼回答。
等了好久,卞元豐開了口:“當初沒橋的時候怎麼走,現在就也怎麼走。”
他朝右手面看去:“讓這些下人爬山送過來。”
兩座山峰並不是完全不相連的,後山東北溪頭的山水,便發源於前山。
在前山壁下有一個瀑布,水流很湍急,瀑布另外一邊就有一道石棧一道泥梯,是第幾代幫主修建的已經不得而知了。
反正面前這座已經砸下去的石橋的歲數,也絕對超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現在?讓她們送?”卞夫人皺眉,“不行。”
石棧高而聳,婦孺們哪敢走。
泥梯陡而峭,走起來也非常考驗體力。
“山上不好走,她們爬山的時候摔了吃的怎麼辦。”劉姨娘也道。
“那就宰了她們,我看誰敢!”吳達吼道。
“還是我們過去吧,”卞雷道,“那路很多年沒人走了,得有人先去開開路。”
卞元豐伸手奪來一個小廝手裡的火把,轉身就朝那邊的山坡走去。
“二郎!”卞夫人叫道。
卞元豐腳步不停,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開路。”
餘媽提著剛從井裡打起的水倒入大鍋裡面,抬頭看向對面的動靜,再在那些人群裡面尋找著。
找了一陣,沒能找到阿梨,她提著水桶放回井邊,猶豫了陣,朝鳳姨走去。
“你是說,那個阿梨還在對面?”鳳姨皺眉道。
“幸好她命大,沒掉下去。”
“現在這麼忙,她跑去對面幹什麼,我不記得她是要送酒的吧。”梁氏說道。
送酒的幾個女童都是專門挑選的,手勁要大,速度要快。
前山近千人,只有那些當家的和十人長們能有資格喝酒,其他人想喝酒,還得看卞八爺心情來打賞。
但就算如此,光靠那些女童送酒,也得來回好幾趟,阿梨那動作跟力氣根本做不了,不如留下做別的。
餘媽自責:“這件事情也怪我,我看憐平那不安分的想要對付阿梨,就給阿梨準備了一些糕點蜜餞,想讓她悄悄給憐平送去。今天她跟著去後山埋陳棠,回來的時候從山上摔了下來,整條腿給摔瘸了,我就讓她去後院那邊自己抹點傷藥。大約千千跟她提了憐平的事,而她一時又無事可幹,就拿了那些糕點蜜餞想去送給憐平吧。”
“後院這些丫頭,要麼一個賽一個精,要麼一個比一個沒腦子,這個阿梨就是沒腦子的。”鳳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