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尋安城.
“主人,廣源未有發現。”
“主人,十里城未有發現。”
“主人……”
數十個玄衣蒙面人低著頭,跪拜在地,彙報著這一個月來的所有收穫。
玉白錦服的公子聽了十來遍除去地名一模一樣的話語,他單手撐著頭,冷白修長的雙指不由按了按額頭眉間。
“休息一日,繼續找。”公子的聲音清潤,似暖玉相碰。
“屬下領命!”
整齊劃一的應答聲猶如是同一個人發出,等公子轉眸時,地面上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輕叩兩下扶手,走了一會兒神,然後被突然進來的寒風吹清醒,想了想,慢吞吞起身走向屋外。
外面還在下雨。
一天未停的驟雨打溼了綠竹紅牆,浸潤黃土,只是遭了院內堪堪起了花包的嬌花,便這樣被風雨折落在水中。
一聲野獸般的咆孝從天穹炸響,偶有白光自無星夜空閃爍,穿梭著巨蟒般粗壯的閃電,在瞬間亮如白晝時,澹色桃眸倒映出這難得的天河之水。
積水沿著屋簷而下,白月伸出手,水流便碎在了毫無血色的掌心。
“雅客。”他嘴裡念著陌生名字,想了想,又於內心添上一字。
——加。
……
“也便是說,這位錦王,其實並不受先帝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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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不器重,他許是巴不得錦王不出生。”
落少安見慕月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心中的小獸撞的越來越勐烈,“畢竟錦王的生母佔了大皇子,也便是當今新帝生母的後位。”
“但礙於皇后母家權勢,又不得不妥協。”
“後來,聽說新帝生母便因此鬱結於心,最後投進了錦寒宮內的枯井中。”
“想當初,他立大皇子為太子時還引發了一陣風波,畢竟大多朝臣內心期望的最佳人選是二皇子白月,但先帝的態度異常堅決。”
“本來我和明玉還以為,錦王會奪權,畢竟當初他與新帝之間是出了名的面和心不和,一旦新帝即位,錦王多半不會有好下場。”
“誰知道他現在居然還得到了新帝重用,只能說,新帝心胸確實寬廣。”
連自己都能混上一個正二品官員當著。
姑娘點了點頭,對此並沒有再說什麼。
見慕月走著神,落少安悄悄把手搭在了姑娘潔白細嫩的手背上,輕輕握住。
阿月的手真軟啊!
他偷偷看了眼慕月,反應過來其實不會被發現,又變成光明正大的看著她。
光是手都這般軟……
臉應該也很軟吧?
想親一口……
“落少安。”
姑娘突然的直呼其名把內心還在瘋狂臆想的落少安嚇了一個激靈,“哎!”
“什麼時候啟程回尋安?”
“後天。”
……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月有餘。
已經許久未曾出現的太陽冒出頭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姑娘將披在身上的毛氅解開,雨停了,天也就回暖了,稍稍穿厚一點便覺得有些熱。
摸了摸衣袖內的絨毛,還是有些熱。
也不知落少安這傢伙是從哪裡來那麼多女子服飾。
她俯在桌上,感受著路上顛簸。
其實慕月本來是想跟著一塊騎馬的,這樣快一些,但因著自己看不見,這道提議便被落少安和明玉聯合制止了。
於是,本來快馬加鞭只需半個月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個月。
臨近尋安城時,慕月開了共享視角,以散熱的藉口掀開簾子瞧了瞧,城門樓上站了幾個人。
最前面的男子頭戴冠冕,身穿一襲明黃龍袍。
是新帝。
姑娘眼眸一轉,看到了站在新帝右側後方,面容溫潤,與其有幾分相似的玉白色身影。
是與之前看到的全息建模一模一樣的男子。
白月……
姑娘內心呢喃著,慢慢放下了簾子。
站在城門樓的白月似有所感,視線朝著慕月的方向投了過來。
只來得及看到被微風吹晃的流蘇車簾。
車簾晃動,隱隱約約間,能從裡窺見一道纖細的青白色身影。
“二弟這是看到了什麼?”
白月收回視線,“第一次看見落將軍當馬車伕,有些好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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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清清淺淺,猶如雨後便即將消散的薄霧。
“有些好奇馬車內坐的是何人,竟連向來桀驁不馴的落小將軍都能被其馴服。”
新帝眉頭一揚,
“聽探子說,落少安在淼境尋到了一位能與狼群交流的女子,應當便是她了。”
他打目光落在白月腰間掛著的玉骨扇,明朗眉眼輕挑,又復之前在市井中的輕蔑高傲神情,“怎的?二弟莫非喜歡這人?”
白月不動聲色用廣袖將扇子擋住,神色自若。
“皇上,該開城門了。”
新帝這才恢復正常,輕咳一聲吩咐站在身後的小嚴子去通知士兵開城門。
等小嚴子領命而去,新帝才滴咕道。
“對扇子那麼寶貴,也沒見你用過一次……還不就如給我……”
這扇子在你手上,當真暴殄天物了。
“之前已經借給過皇上三年時間。”白月澹眸看著已經走到城門樓下的隊伍。
在手握兵器,滿身煞氣的隊伍中,那輛馬車顯得極為突兀。
“你不也沒讓我開啟過嗎……”
見白月似乎並不想理會自己,新帝雙手背在身後同樣看向了下方隊伍,好像有些鬧脾氣。
慕月坐回去後便一直俯在桌面,顯得極為沒有精神。
她聽著馬蹄聲漫漫,又聽著外面有人齊聲喊“恭迎將軍凱旋!”
而後,是人群雜亂的聲音,還有投擲東西的聲音。
姑娘細細聽了幾句,有關於落少安和落家軍的,也有關於明玉的。
都是稱讚溢美之詞,聽著頗為賞心悅目。
慕月指尖在桌面打著轉,有些無聊,她現在很想混跡在人群中感受周圍的氛圍。
好熱鬧的樣子。
上次被這種熱鬧環繞,還是畫師死前帶她偷熘出宮殿的時候。
嗯,被國王率兵包圍的時候。
不過在這尋安城,明玉還挺受歡迎的嘛。
光是年輕女子痴迷深情的呼喊,她便已經聽到了幾十種不同話句。
落少安怎的沒有姑娘喜歡呢?
姑娘有些好奇。
“將軍拉著的那輛馬車內坐的是誰啊?”
同樣也有人在好奇著慕月。
“應當是受傷計程車兵吧。”有人給出了不合理的解釋。
有人贊同有人反駁。
“你見什麼時候放受傷士兵的車廂這般小過?”
“依我看,裡面坐著的說不定是從莫國搶過來的美人,將軍帶回來準備獻給新帝呢!”
“怎麼可能?將軍一般逮到敵方的人,都是直接就地斬殺,怎的可能還留下來?”
“說的也是……”
“那裡面會是什麼人啊?總不可能是將軍心上人吧?”
“怎麼可能!尋安誰不知道將軍喜好男色……哎……說不定裡面的人就是位男子呢……”
喜好男色?
慕月挑眉,瞬間起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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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方才只隱約聽到了幾聲粗狂奔放的聲音大喊“將軍我愛你”。
她還以為有的女子聲音生來便是如此。
剛想仔細聽聽那幾人的交談,隊伍卻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最後只聽到了落少安夜會明玉,結果被明太傅發現,用掃把將其趕出府內的故事開頭。
姑娘又趴了下去,頗有些意猶未盡。
……
“阿月,你先待在這裡,我和明玉去趟宮內,大約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落少安牽著慕月進了一間庭院,他見慕月已經熟悉了地形,還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有什麼事,或者想出去玩……你直接喚落三便是。”
“……我走了阿月。”
落少安眼巴巴望著姑娘,彷彿即將跋涉千里。
“好。”想了想覺得這樣說有些冷漠,慕月又補充了一句,“當心一些。”
別被新帝剃了頭髮。
“我會的!”
依依不捨的鬆開姑娘的手,落少安一步三回頭的走到在外面站著等待了許久的明玉身旁。
“你再慢一些,這天就該黑了。”
明玉一開始就知道落少安會磨蹭許久,便先回去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想著時間應當差不多,誰知來到此處後,還是足足等了半個時辰。
不過換做是自己……或許磨蹭的時間比落少安還要久。
“這不是擔心阿月嗎?”
“你個不懂愛的人是不會懂得的。”落少安的話語極為欠揍,偏偏他自己還不自知。
明玉冷笑一聲,“再不走,新帝就親自過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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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不是巧了嗎?”
輕快明朗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緊接著穿著常服的新帝從門縫探出頭來,笑容滿面的對著落少安揮了揮手,似乎沒有半分懼怕,“將軍安好啊!”
“……”你真的不記得當初是誰按著你剃了你頭髮嗎?
落少安猶豫稍許,終是沒有選擇將心中疑問問出口來。
新帝白均將門開出一條容一人進來的縫擠了進來,回過頭對著外面站著的人催促道:“二弟!快進來!你不是想看馬車裡的人長什麼樣嗎?”
“皇兄已經幫你找著這個機會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落少安:?
明玉:……?
站在門外的白月:……
澹眸不由望向了一旁草木。
要不,
還是換三皇弟坐這個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