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在兩點左右,今兒就兩更,先不補。】
這一場明爭暗鬥,最終雖然以焦順大獲全勝告終,卻也讓他再次感受到了官場險惡。
要說焦順這次的應對,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可仍是一度被對方逼到了牆角。
足見在這些陰謀詭計上,他比起那些官場老狐狸,終究還是差了些道行。
不過焦順的優勢也同樣明顯。
百餘的年近代資訊,雖未必能在勾心鬥角上提供太多助力,卻足以讓他在大局觀、開創性等方面,超過了當世的大多數官員。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短短半年間搞出勤工助學的新政,又間接促成了夏烏之間的和談——至於搞出太祖語錄云云,則純屬錦上添花之舉。
而若沒有這大半年的鋪墊,皇帝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區區七品小吏,開啟降神模式?
當然了,降神模式指的是未知力量毫無預兆的突然降臨,皇帝卻早就對焦順的所作所為讚賞有加,且又是被焦順的後手備案引來的,是否符合降神一說,只怕還有待商榷。
…………
一晃到了八月初二。
自賈母以下,東西二府有頭有臉的女子,齊聚在內儀門前,熙熙攘攘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隨著一個小管事上前稟報,說是政老爺的車架已經過了東街口,老太太更是激動的拄著柺杖直往外迎。
王夫人慌忙勸阻,說是母親在內儀門迎候都有些過了,若再往外迎,只怕要折了做兒子的福壽,賈母這才悻悻作罷,卻仍是踮著腳的往外張望。
這婆媳二人並肩翹首以待,卻惹得在一旁邢氏直泛酸,拿著條細綢帕子才上眉頭卻下心頭的,來回撩弄個不停。
再往後,尤氏、李紈、王熙鳳三人湊在一處,你一言我一語的,卻是在商量明兒老太太過壽的事情——也正為了要給母親過壽,賈政才會日夜兼程往家裡趕。
而她們兩側,則是三春並釵黛、岫煙、湘雲等人。
按理,邢岫煙應該站在迎春身側,此時卻偏偏遠遠隔開,只與同樣不起眼的惜春為伴。
這些姑娘們無憂無慮的,議論的事情自然也就雜了。
“哎~”
史湘雲最是心直口快,拿手肘碰了碰一旁的探春,好奇道:“大嫂子近來是不是遇見什麼喜事了,瞧那臉上鮮亮的,人也活潑多了。”
“約莫是因為蘭哥兒學業有成吧?”
探春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卻頻頻望向拉著賈環,站在側旁的趙姨娘——這生母也不知怎麼想的,頂著滿頭珠翠搔首弄姿,瞧著倒比太太還遮奢些。
當真是亂了尊卑!
有心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卻又不願在太太面前與其過於親近。
正左右為難,一旁薛寶釵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心事,笑著招賈環道:“環兄弟,這時候你跟我們湊什麼熱鬧,趕緊去前院迎一迎啊。”
趙姨娘如夢方醒,忙就拉著兒子去了一旁,吩咐他趕緊去角門處恭迎,務必要讓賈政下車後第一眼就瞧見。
等賈環不情不願的去了,趙姨娘轉身正要回到隊伍裡,卻不想被探春攔住,劈頭蓋臉的一通呵斥。
趙姨娘當下也火了,她為了固寵好生打扮一番,難道還有錯了不成?
何況她這也不全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一雙兒女的未來,偏探春只顧著什麼尊卑體統,全不曾有半點體諒。
母女兩個越說越惱,卻又都怕被人聽了去,只好湊近了咬牙嘀咕,若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是母女情深呢。
卻說因少了探春,史湘雲倒與邢岫煙離得近了些,因兩人也是初識——史湘雲如今並不常駐榮國府,這兩天過來也是為了賈母的壽辰——她便好奇的探問道:“邢姐姐,你明明是和二姐姐住在一處,偏怎麼回回都和惜春妹妹湊在一起。”
還能是為了什麼?
邢岫煙暗歎一聲,經過這些日子的察言觀色,以及各處聽來的隻言片語,她終於明白迎春主僕對自己的排斥,是從何而來了。
若依照她的本心,自不願與迎春演什麼二女爭夫的戲碼。
可無奈姑母那裡一門心思想要撮合這樁婚事,近來因那焦順升了官,更是恨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又如何容得她退縮半步?
至於和惜春湊在一處……
現如今黛玉迎春一撥,寶釵探春一撥,雙方不說明爭暗鬥,起碼也是涇渭分明,與之相比,出身東府又年紀尚幼的惜春身邊,自然就成了唯一的淨土。
當然,邢岫煙表面上肯定不能這麼說。
她微微一笑道:“我兒時常在道觀裡嬉鬧,受了女冠們不少薰陶,偏惜春妹妹也是個愛談玄的,自然就投了脾氣。”
這話半真半假,倒叫史湘雲挑不出毛病來。
就在這時,嘩啦啦湧進無數人來,打頭的正是賈政。
原本在賈赦、賈寶玉、賈璉、賈珍等人的簇擁下,賈政正閒庭信步的說著什麼,見母親在儀門前恭候,他急忙幾步搶到近前,屈膝跪倒口稱罪過:
“罪過、罪過,怎敢勞母親在此久侯?!”
賈母原本攢了一肚子的話,這時卻只是拄著龍頭柺杖,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直到被賈政扶進了榮禧堂內,這才又蹦出了第二句話:“你這一去,可是清減了不少。”
“母親放心。”
賈政扶著母親在主位上坐了,嘴裡笑道:“兒子少了贅肉,精神頭倒比先前足了。”
原想著去右側上首坐了——賈赦已經佔了左首——結果卻被老太太拉著不撒手,只好讓丫鬟搬了椅子,就坐在了母親身旁。
母子二人足聊了一刻鐘,連侍立在側的王熙鳳都幾乎插不上嘴。
直到賈母因激動過度有些精神不濟,自去了後宅歇息,賈政這才得了閒,一面向賈赦問些家中的近況,一面環視兩下里的子侄。
半晌,他忽然眉頭一挑,問道:“順哥兒何在?”
聽他頭一個問起焦順來,眾人都是神色各異。
賈寶玉急忙起身答道:“焦大哥因昨兒剛升了官兒,這兩天忙的腳不沾地,實在是抽身不得,故此托兒子給您告一聲罪,說是晚上回來再親自登門。”
“升官兒?”
賈政詫異道:“他入職工部還不滿一年吧?這就又升官了?卻不知升任的什麼職務?”
“好叫老爺知道。”
賈寶玉笑道:“焦大哥已經升任正六品司務廳主事了。”
“司務廳主事?!”
賈政聞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在工部為官多年,豈能不知道這個位置的重要性?
想起自己蹉跎半生,也不過是個從五品閒職,一時倒有些五味雜陳,忍不住搖頭道:“他畢竟年輕資歷淺,上回特旨超拔就已經惹的上下非議,這次得了司務廳主事要職,卻怕是福禍難料。”
“老爺多慮了。”
賈寶玉聞言,忙把近來發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卻說那案子一查就是半個多月,工部上下被大內總管戴公公查的人仰馬翻,牽扯其中的官員一度多達二十餘人,雖然最終證據確鑿的只有韓升、侯雲、沈成卓等七人,卻也足令工部上下談之色變。
故此月底時,陳禮商議由焦順頂替剛剛落馬的韓升時,各級官吏都是噤若寒蟬,連半句反對的聲音都沒有。
“沈大人竟也丟官罷職了?!”
旁人也還罷了,聽說都給事中沈成卓竟也因此落馬,賈政卻是大為震驚。
曾幾何時,這些科道言官可都是他心嚮往之的存在,當初幾次主動示好都被人家無視了,誰成想竟就這麼栽在了焦順身上!
“何止!”
賈寶玉又道:“齊國府的陳世叔也吃了掛落,如今還在牢裡不曾出來呢——如今老爺回來,陳家只怕就要登門求告了。”
嘶~
聽說陳永鵬也因此入獄,賈政剛剛生出的那點嫉妒之情,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當下連忙吩咐置備酒宴,準備晚上親自慶賀焦順官運亨通。
又特意點了賈璉、寶玉二人作陪。
如此安排,倒令眾人愈發側目。
賈赦更是不屑道:“他便再怎麼也是奴……”
“哥哥慎言!”
賈政急忙打斷了他的話。
“哼~”
賈赦嗤鼻一聲,略過焦順的出身不提,繼續道:“再怎麼,他也不過就是個六品罷了,你這大驚小怪的成什麼體統?!”
“兄長有所不知。”
賈政搖頭道:“這政務廳的主事,可不是一般六品能比的,堪稱是工部的大總管,輪地位幾與掌司郎中並駕齊驅,論權柄之廣,甚至猶有過之!”
頓了頓,他又嘆氣道:“不過更令人豔羨的,還是聖上的榮寵。”
這話一出,賈赦倒不好再反駁了,畢竟榮國府眼下最大的依仗,正是陛下對賈元春的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