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道不死

第一九四章 默契,銘記

此人嘴上叫著師叔,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對玄淵子並無任何恭敬。

這是一個像貌在三十歲左右的青年,雙目略顯狹長,神色散漫,卻又給人一種暗藏鋒芒的感覺。

面對青年的問候,玄淵子卻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一雙目光如刮刀一樣在青年身上刮過,沉聲道:

“虞橋,你怎會在此?”

被他稱作虞橋的青年聞言輕笑,道:

“聽說青玄域又有散修結丹,還一次成了兩個,正在大張旗鼓的搞慶典,正好順路,我就過來看看。”

說到這裡,他臉上浮現笑容,看向玄淵子,而後又看向站在玄淵子身邊的樊副堂主,笑道:

“卻是沒想到這麼湊巧,你們也在。”

說著,他對已經重新板起一張臉,面相比他老成許多的樊副堂主笑著招呼道:

“樊師侄,沒想到你也在,待會兒咱們可得好好喝一杯。”

聽到這話,樊副堂主的臉色變得更黑了。

青玄宗和馭靈宗這些三階宗派,常有往來,在此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彼此關係也都不錯,至少,表面上看去如此。

因為這個原因,雖然各宗字輩不通,但彼此相見,也可直接用師叔師伯、師兄師妹這樣的稱呼,以表示彼此之間的親近。

而具體如何稱呼,當然也不是信口胡來。

大家都預設各宗的一代祖師之間平輩論交,並以此為參照,確認彼此的輩分高低。

比如虞橋乃是馭靈宗的第三代,而玄淵子是青玄宗玄字輩第二代人物,那他當然就要稱玄淵子一個師叔。

而樊副堂主,論其在青玄宗內的字輩卻是第四代的景字輩。

所以,虞橋此刻當眾稱他師侄,雖然明知對方有戲謔捉弄的意味,樊副堂主也只能黑著臉忍著,並不能說他喊得不對。

玄淵子卻並沒有被他這滑頭的回答晃過去,再次問道:

“你怎會在青玄域?”

樊副堂主也解下了腰間那枚執法印璽,輕聲道:

“虞師叔,你連這裡今天舉辦結丹慶典都知道,訊息如此靈通,想來不會不知道這半年來發生在青玄域的事情。

這麼敏感的時候,你無視五宗禁令,擅入青玄域。

身為青玄宗的執法者,我有理由懷疑你此來青玄域的真實動機!”

說著,他身後一根黑色鐵鏈已經如同蛇軀一般蜿蜒盤旋起來。

樊副堂主一邊說著,一邊緩步向前,他身後鐵鏈也正在快速變大,眼看著就要將虞橋所在區域納入範圍之中。

而見樊副堂主已經將此事定性,玄淵子心裡雖然有些不同意見,但也不會此刻跳出來說什麼,反而配合著向青年逼去。

所謂“五宗禁令”,就是當年青玄宗、馭靈宗、合歡宗、丹器宗、金鼎宗彼此握手時達成的一個重要條款。

【凡五宗結丹,非請不得擅入他域!】

若是違背了這條禁令,輕者驅逐,嚴重點甚至可以直接擊殺。

具體如何處理,不在於擅入者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危害,完全取決於當事宗門的心情。

所以,若是依照這個五宗禁令,無論這虞橋出現在青玄域有什麼理由,將他殺掉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馭靈宗也不能以此作為針對青玄宗的藉口。

虞橋見此情形,眉毛忍不住一跳,對這位“樊師侄”的行事頗為惱恨。

他並不真的懼怕這兩人聯手,一個“廢物師叔”,一個修行時間比自己少了幾十年,才晉入結丹不久的“新晉師侄”,哪怕聯手,對他的威脅也並不大。

但他卻知道,要是自己真的與二人正式起了衝突,那才是上了“樊師侄”的惡當。

一旦真的打了起來,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要不了多久,他就要面對一群師叔師伯,師兄師姐的圍追堵截了。

若真到那時,即便不死,也要被活剝一層皮。

所以,面對樊副堂主二人的咄咄逼人,他身化遁光,消失在原地,於數百步外顯出身形。

對玄淵子道:“師叔,我可以沒有違背五宗禁令,我可是被你們邀請過來的。”

玄淵子皺眉道:“胡說,青玄宗何曾邀請過你?!”

虞橋道:“師叔,時間這才過去幾年,你這麼快就忘了?我記得當時你還和我們曾副宗主請教過一些馴養靈獸的問題呢。”

說著,他手中多出來一枚令牌,扔給玄淵子。

“你看,當初的邀請令牌我這裡還有一枚呢。”

玄淵子接過令牌,仔細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眉頭卻皺得越發緊了。

幾年前,青玄宗確實對馭靈宗發去過一次邀請。

其目的,也和三川塬有關。

就是處理那位在三川塬搞破壞的馭靈宗假丹修士的後續事宜,其人在青玄域境內大搞破壞,還涉及用青玄域修士神魂煉製“噬魂靈猴”這等惡性事件,即便是人已經死了,青玄宗也有足夠的理由質詢馭靈宗。

為了解決此事,當時馭靈宗也安排了不少人過來,帶隊的還是一位實權副宗主。

當時,這個虞橋也確實隨行。

在處理完此事後,馭靈宗這一行人自然就回去了。

青玄宗還特意安排人將他們一路送到了青玄域邊界之地。

想著這些,玄淵子眯起了眼睛,看向遠處虞橋。

“當時你並沒有離開?”

他的神色很不好看。

雖說如此一來,這虞橋迄今還停留在青玄域,也不算違背了五宗禁令,就是打了個擦邊球。

但在青玄宗的角度來看,這事的性質和虞橋近期才再次偷偷潛入青玄域同樣惡劣。

虞橋點頭。

“這麼說,你這幾年一直都在青玄域?”

他那嫌惡警惕的眼神,就像是發現自家米倉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來一隻老鼠一般。

虞橋呵呵笑道:

“師叔你也知道,馭靈域的妖獸資源有多緊缺,我就想著來都來了,尋找一些高品質的靈獸蛋什麼的,這也是幫你們減輕負擔不是。

……你說可氣不可氣,咱們馭靈宗在諸宗裡面對妖獸的需求最旺盛,可最終選的落腳地,卻是諸域之中煞脈最少,妖獸最稀缺的。

你們明明對妖獸沒多少需求,最多也就弄來取點材料什麼的,結果卻煞脈遍地,三階煞脈就有三座,妖獸多到成患。

要是咱們互調一下就好了!”

說著說著,他的話題就悄悄偏到了一邊,幾乎和玄淵子現場拉起了家常。

玄淵子卻沒有被他這話迷惑,緩緩道:

“這話你留著去青林峰給其他人解釋吧……好歹也是熟識一場,我不想把場面搞得太難堪,你跟咱們走一趟吧。”

虞橋身形再次一閃,提前避開了樊副堂主的包夾,他對玄淵子道:

“師叔,我雖然多滯留了幾年,可我好歹也是受了青玄宗正式邀請的。

你與其盯著我,我覺得其他人你得更小心些才是。”

玄淵子腳步一頓,“你什麼意思?”

此刻,一行人退退走走,早就出了平臺區域,在離地大概數百米的三川城上空。

他們的一舉一動,也早已暴露在了三川城內外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之下。

原本熱鬧至極的三川城,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鴉雀無聲,一個個如同一隻只呆頭鵝一般,仰頭看著天空。

聽了玄淵子的話,虞橋忽地低頭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眼中閃過戲謔的光芒。

直接張嘴道:“你們是主動出來呢,還是我點名呢?”

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幾道身影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緩緩升空。

而隨著他們升空,身上原本平平無奇的氣息,也逐漸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一位青衫長袍的青年朗聲道:

“丹器宗羅江祝賀丁道友、葛道友結丹有成,從此大道路上又多一位同伴,真是可喜可賀。”

說著,他手中已經出現兩個玉瓶,扔向站在平臺邊緣,早就淪為配角看客的孟周和丁寧二人。

“一點薄禮,望二位不要嫌棄。”

說罷,他的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向著遠處虛空投射而去。

而繼他之後,又有一對彷彿道侶的修士,以及一位剛出現時還乾枯瘦弱,隨著升空渾身筋骨噼裡啪啦炸響暴漲的修士,分別代表合歡宗以及金鼎宗為兩位新晉結丹送上“祝福”。

在分別送上一份薄禮後,這些人都沒有停留,徑直向各處遠遁而去。

見此情形,滿城人沉默了。

孟周丁寧這些真丹散修以及假丹看客們也都沉默了。

玄淵子、樊副堂主兩人也都沉默了。

看著那幾道向不同方向遠遁而去的身影,素以執法剛硬著稱的樊副堂主也沒有要主動追擊的意思。

玄淵子看向依然沒有離去的虞橋,眼神眯起,緩緩道:“你們這是已經打定主意,要聯手針對我青玄宗?”

雖然很想嚇這兩人一嚇,但虞橋卻更清楚,若真把青玄宗嚇得起了應激反應,引發了不可控的事端,就是馭靈宗都不會放過他。

所以,他趕緊道:“這就是趕了個巧,若真有什麼惡意,他們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露面對不對?”

說著,他沒再多做停留,已經身化虹光,向著遠處虛空投射而去。

兩人沉默了一陣,玄淵子才道:“先回去。”

說著就要返身回到身後平臺,樊副堂主忽然道:“我現在就回去。”

發生瞭如此大事,他哪裡還有閒心參加什麼結丹慶典。

其他幾域都派出了足夠有分量的人來青玄域窺探虛實,哪怕還沒有明確表明敵意,這種行為,以及這種默契,都足夠令人心中凜然了。

玄淵子搖了搖頭,道:“你不能就這麼回去。”

樊副堂主先是一愣,然後驚道:“你擔心我出問題?”

說話間,兩人已經重新回到平臺之上。

參加這次慶典的所有真丹、假丹全都聚在了此處,包括原本分散各處去招呼賓客的三川會以及碧血軍的假丹修士,也全都赫然在列。

玄淵子像是在對樊副堂主解釋,也同樣是在對其他人說。

“在曾經的那些兄弟中,我各方面條件都不是最好的,能夠成功活到青玄宗成立,依靠的也不是修為,而是一句話。”

“萬事小心!”

“雖然,我相信其他幾宗還沒有到那種程度,但他們既然已經在這邊露了痕跡,那咱們就有必要考慮到最壞的情況。”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

“我最擔心的,其實還不是這個。”

“這半年多以來,發生在青玄域各處的風波,你們也都經歷過,你們也應該知道,暗中吸血搗亂、見不得青玄域變好的勢力有多少。

這也是渾水摸魚的最好時機。

要是影殺樓,明心閣或者別的什麼勢力暗中搞事,將很可能惡化咱們青玄域與其他幾域的關係。”

聽到這話,許多人都是凜然一驚。

原本,眾修也不認為已經露面並且離開的其他幾個三階宗派修士會針對他們搞什麼事。

可現在經玄淵子提醒,他們才豁然醒悟。

這幾個三階宗派的修士確實不大可能對他們出手,但保不齊會有別人會趁機搞事,並栽贓嫁禍,弄成兇手是其他三階宗派的假象。

若是這麼一想,有可能對他們動手的,已經不侷限於影殺樓、明心閣之類的,最喜歡混亂環境的隱秘勢力。

想到這裡,有許多人已經忍不住悄悄與身旁其他人拉開了一些距離,只與最值得信任的人待在一起。

保不齊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就動了在場某些人的蛋糕,或者成為了別人前進路上的絆腳石,要是因為這個原因稀裡糊塗的死掉,那才是真的冤枉。

見所有人都將他這話聽了進去,玄淵子滿意點頭。

對樊副堂主道:

“你直接與宗裡傳訊,將這邊的訊息通報回去,讓宗裡安排一支人手過來,你跟他們一起回去。”

說到這裡,他看向其他修士,道:

“你們有要離開三川塬的,到時也可以一起,將你們統一送到翠玉湖或者青林坊去。”

其他修士聞言,都是鬆了一口氣,向玄淵子拱了拱手,表示謝意。

這時,一行人已經重新回到了剛才閒談的屋中。

原本受那三階巨鳥靈傀音攻波及,吐血倒地的幾位築基修士,此刻還在屋中盤坐調息。

不過,從他們的面色以及氣息波動來看,就知道狀態並不是很好。

玄淵子看向孟周,道:“葛道友,聽說你還是一個藥師?”

在孟周的授意下,碧血軍在與三川會一起籌辦這次結丹慶典之時,也將一些有關他的訊息釋放了出去。

此外,在碧血軍之外,還有戴守禮也曾享受過他的治療。

所以,有關他是個藥師這一點,也隨著三川會結丹慶典的傳播而隨之傳播了出去。

藥師,是個天然就能讓人生出好感,且不會感到威脅的職業。

一個修士若有藥師這層皮,也會顯得無害很多。

面對玄淵子的詢問,孟周並沒有否認。

他也知道,對方此刻問出這話的目的。

輕輕點頭,而後笑道:“正好。”

說著,已經將剛才那位“丹器宗羅江”送來的薄禮——一個玉瓶開啟了,從裡面傾倒出一枚二階極品的療傷丹藥。

三階結丹修士的慶典,送一枚二階丹藥,哪怕是極品的品質,也完全算得上是“薄禮”,這並不是對方謙詞。

應該就是隨手從身上尋摸出來的一件,用來為自己此行目的做一個小小的背書。

——雖然我們違背了五宗禁令,但我們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是抱著善意而來的呀。

而合歡宗以及金鼎宗兩人送的賀禮,同樣“很薄”,分別是二階極品的靈材各一份。

見孟周取出那枚丹藥,丁寧趕緊也將自己收到的那枚也給了孟周。

孟周將這兩枚丹藥打散,化入法力靈霧之中。

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法力靈霧中,幾乎不包含春水經法力所蘊含的生機力量。

他將這團法力靈霧分散,透過那些築基修士的呼吸吐納自動進入各自體內。

這些飽含二階極品療傷丹藥的法力靈霧,在孟周藥師技能的配合下,在他們體內迅速擴散。

那些受傷築基的狀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過來。

雖然沒有徹底痊癒,但原本很可能要損傷根基的傷勢,瞬間縮小到輕傷範疇,最多再經過十天半個月的調息,就可以痊癒。

而在全程見識過孟周手段之後,玄淵子對他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點頭讚許道:“葛藥師好手段!”

孟周笑著看向其他假丹修士,道:“我給你們也處理一下吧。”

一眾假丹聞言,紛紛高興道:“那就有勞葛先生了!”

他們的情況比那幾位築基好很多,但多少還是受到了一些波及,雖然靠他們自己也能恢復過來,但既然能夠白蹭一次真丹藥師的服務,又有誰會傻到拒絕呢。

在孟周給一眾假丹梳理身體狀況之時,其他修士也在低聲交談。

曹烈忽然感嘆道:“咱們三川城的防護能力太低了。”

三川塬靈脈升級,在青玄宗的主導下,佈置了一個範圍覆蓋數百里,將三川塬所有精華區域全部囊括其中的三階大陣。

但這個大陣唯一的目的就是改造升級靈脈,並不包含其他功能。

佈置在三川塬的其他陣法,並沒有因為二階靈脈變成三階靈地而有任何改變。

原來是怎樣,現在還是怎樣。

覆蓋三川城的陣法,使用的還是很早以前,還是三川會一家治理三川塬的那一套,綜合評價,連達到二階中品的水準都夠嗆。

這種陣法,對真丹修士來說,完全形同虛設。

這才導致了大家在城中聚會,卻差點被三階靈傀巨鳥的一聲鳥鳴給一鍋端。

但凡三川城的陣法稍微爭氣一點,都不至於弄得如此狼狽。

玄淵子趁機道:“不只是三川城,翠玉湖的翠玉城也面臨著同樣的情況。”

說到這裡,他先是看向曹烈、宋陽、孟周、丁寧四人,而後又看向另外四位根基在翠玉湖的真丹修士,道:

“經此一事,我以為翠玉湖和三川塬都要考慮將城防進行全面升級。”

宋陽很認可的點頭道:

“我認為,不止是城防陣法需要全面升級,三川城還要重新進行規劃。

以前,三階洞府安置在何處,基本都由申領者自己決定。

三川塬現在開放的三階洞府也不少,有很多人為了清靜自在,都選在了三川城外,甚至會主動與其他三階洞府拉開距離。

我以為這並不妥當!”

一眾假丹修士都是鄭重點頭。

清靜自在固然重要,可安全卻更加重要。

經歷了今天這事,想到三川塬很可能還有不知名真丹潛伏,誰還能安下心來自在修行?

以前,為了擁有更充足的活動空間,將三川會總部建在了城外的潘會長也附和道:

“現在的三川城,雖經過一些修補調整,但大的格局,卻還是幾十年前的模樣,這早不能滿足現在三川塬的需要。

既然要佈置三階城防,那就不妨一次到位,將三川城原來的佈局全部打碎重建!

新的三川城,不僅要滿足當下三川塬的需要,還要滿足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需要!”

按照他的設想,重建擴大以後的三川城,至少要將三川會總部“吃”成城內。

眾人開始集思廣益,現場設計起新的三川城,乃至翠玉城的規劃出來。

孟周早已完成了治療,安安靜靜的在一邊旁聽,甚少發言。

不過,偶爾,當大家將話題轉到他這裡,他也會順勢說上兩句。

而後,眾人按照慶典正常流程安排走了一遍。

這反倒沒什麼值得贅述的,對那些築基初、中期修士,特別是練氣修士而言,這或許是意義極其重大的一天。

其他時候,這樣的大人物,能夠近距離接觸一次都是奢望,而現在,卻是“成群結隊”的出現在他們身邊。

若是膽子足夠大,甚至可以湊上去說幾句話。

這樣的場合,只要不是太失禮的行為,都不會被人在意。

丁寧和孟週二人,也再一次短暫的成為了主角,各自分享了一些結丹方面的心得。

對孟周來說,這是極力剋制之後灑出去的毛毛雨,但對那些聽道者而言,這就是大雨滂沱,暴雨傾盆。

那幾位外域結丹修士的出現,對這些位於青玄域中下層的修士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影響。

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這麼大的事,他們便是跳著腳都不一定夠得著,所以,還是不必去操那份閒心了,反倒為這次慶典增添了額外的談資。

慶典結束之後,聚來三川城的人群並沒有散去,熱鬧繼續。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整個三川城變成了一座不夜城,燈火通明。

就在這時,三艘流線型的梭形飛船,如同潛行在暗夜中的大魚,悄無聲息的在三川城的一角光明處浮現。

陸續有十餘道身影出現。

早在這些飛船抵達之前,玄淵子和樊副堂主就已經在再次清空的平臺上等候起來。

等這些人抵達後,他們便與這些人匯合,低聲交流了幾句,便紛紛朝數個方向散去。

而那幾個方向,都是那幾位外域修士遠遁離去的方向。

這些人也並沒有離去太久,很快就陸續返回,從他們臉上的神色,也看不出有收穫還是沒收穫。

等所有人全都返回之後,玄淵子對那些要離開三川塬的修士道:

“現在就走,沒問題吧?”

能蹭一次青玄宗的飛船接送,安全又便捷,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三川塬的位置,在整個青玄域範圍內來說,還是稍顯邊緣了一些。

被玄淵子那番言語一激,這時候再去獨自橫渡那幾萬里的荒野,實在讓人有些心中發毛。

隨著這些人登船後,這三艘飛船便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升空離開。

下方,三川城中熱鬧依舊,根本不知道這些暗中的變化。

來賀賓客中,最有分量的這一波基本走光了,只有曹烈、宋陽、孟周、丁寧四人與一干三川塬本地假丹呆在這裡。

不過,來的人也並沒有全部離開。

樊副堂主隨船走了,但不僅玄淵子留了下來,還有另兩位青玄宗修士留了下來。

一個女修,一個男修,年紀和那位虞橋都差不多,都是三十出頭的模樣。

他們口稱玄淵子為師叔,但玄淵子對他們的態度反倒熱切許多。

這兩人也並沒有與曹烈、孟周等人接觸,徑直去了玄淵子那座位於三川城中的洞府。

玄淵子留下來與曹烈孟周等人溝通:

“這段時間,他們都會留在三川城,直到三川城完成城防升級以後才會離開。”

“他們這兩天就在我那裡歇腳,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必須儘快給他們弄兩個合適的洞府出來,這些你們都要出力。

……洞府品質不能低於三階中品,你們沒意見吧?”

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人家這擺明來是來給他們看場子的。

原本曹烈幾人還有些心虛,要是那些賓客、以及青玄宗的人全走光了,剩下他們這幾個修為全都剛入結丹的散修,想想都有些發毛。

要是那位馭靈宗的虞橋再來那麼一次,他們可沒有辦法應對。

現在,他們心裡踏實了。

等這些事情全部理順,玄淵子也離開以後,孟周作為今日慶典名義上的主角之一,這才與曹烈宋陽兩人拱了拱手,告辭離去。

……

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潘會長對如同木樁子一般站在一邊的丁寧道:“走吧。”

“老頭。”丁寧忽然道。

潘會長腳步一頓,看向她:“你想幹什麼?”

他對丁寧實在是太瞭解了,只從她這語氣中,他就知道她這次開口不會簡單。

“你說我申請去青玄宗做客卿,怎麼樣?”丁寧道。

“啊?”潘會長腦殼宕機了,雖然心裡已經有所準備,但還是被她這忽然的大轉折給差點閃斷了腰。

過了一會兒,他才氣急敗壞的罵道:

“老子費這麼大心血把你培養起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三川會掙出現在這番局面,老子把命都差點豁了出去,這是為了誰?”

“現在翅膀硬了,就要另覓高枝了是不是?”

他對著丁寧就是一頓唾沫狂噴,丁寧也不反駁,等他把話說完,把氣理順之後,才道:

“你想啊,若是我能解決的問題,其實根本不需要真的由我出面。

只要大家知道有我這麼一號人在,就不會有人敢騎到三川會頭上。”

“可若是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在或不在三川塬,其實並沒有任何區別。”

“我的修煉風格,你是知道的,要讓我如葛先生那般清修,是做不到的。

每修煉一段時間,不去宣洩一下,我心裡根本靜不下來。

若我在三川塬修行,這個問題就不好解決。”

“從我出關到現在,就接連經歷了這麼多事。

我有預感,青玄域以後平靜不了。

咱們,也躲不了!”

“既然如此,何不主動一點呢?”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最後道:

“若我能在青玄宗站住腳,混出些名頭,對你,對三川會,好處不比我本人傻呆在三川塬強?”

潘會長張了張嘴,居然發現自己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隨著她這麼一條條理由擺出來,連他都忍不住覺得,丁寧說得確實有道理。

他知道,丁寧這突發奇想,不僅對她本人,對他來說,甚至對三川會來說,都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他甚至已經開始設想,將丁寧塞到樊副堂主身邊,做一個執法客卿。

這對其他修士來說,隔三差五便到處跑,是個苦差,可對她來說,卻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

在那樣的環境中,她一定能混得風生水起。

只不過,雖然理智上已經認可,但情感上,潘會長還是忍不住有些即將成為孤寡老人的失落。

以前,師徒倆,包括三川會都還很弱小的時候,丁寧守護他的辦法就是儘量陪在他身邊,有什麼事都師徒倆一起面對。

現在,他們,包括身後的勢力都已經今非昔比,守護的方式,也變得不同。

見他還在那裡發呆,丁寧問:

“喂,老頭,你到底怎麼說?”

潘會長結束了自己的思考,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

……

三川城中,“莊勝”與喬欣、魏元、衛筱以及其他數位故人辭別,各自散去。

“莊勝”也一路飛遁返回了莊田莊。

……

三階洞府內。

孟周對比他更早歸來的白芷和朱茜道:

“今天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你倆都在這裡安靜修行吧,別出去亂跑。”

白芷應了一聲,便帶著朱茜去了,朱茜也沒說什麼嗆人的話。

回到靜室以後,孟周終於卸下了面上的那些偽裝,神色凝重起來。

早在那聲靈傀巨鳥的鳴叫傳入眾修聚會之地前,包含了“至誠前知”能力的“通明月鏡”就自動對孟周傳來示警。

只不過,示警中蘊藏的凶兆並不明顯,更多的只是提醒他有什麼意料之外、且對他而言偏負面的事件即將發生。

有這樣的“提前通知”,事情發生時,孟周心中並沒有感到驚訝,只是隨大流的給出了一些反應。

真正讓他感覺不對勁的,是在那位虞橋現身,與他們近距離接觸以後。

身在人群中,名義上這次慶典的主角,可在今天的意外變故中完全是個邊緣人的孟周,卻感受到了此人對自己的特別關注。

他可是修煉過“風聲鶴唳”這門特殊技能,且將之修煉到了圓滿之境。

在一定範圍內,他不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人對自己的惡意,甚至,只要是有人念及、談及自己,都會被自己感應到。

這種二階技能現在早已化入到了“五行永珍體”之中,且表現比之築基之時,還要更好。

所以,他感應到那位虞橋對自己的特別關注,隱含惡意,並不是錯覺。

孟週一開始還有些不解,但隨著玄淵子與對方的對話,瞭解對方几年前隨團來青玄域的目的是為了解決那位馭靈宗假丹的後續問題之後,他心中漸漸有了一些想法。

那位馭靈宗假丹死在三川塬,雖然這件事情已經被青玄宗接手了過去,但三川塬也必然被馭靈宗特別惦記上了。

只不過,這種惦記也就是在馭靈宗那裡有了一個有別於青玄域其他地方的印象,既然表面上已經與青玄宗將事情談妥,他們也不可能節外生枝,再來三川塬找什麼後賬,那樣只會讓已經解決的事情變成一個更大的問題。

這也是那位虞橋明明沒有隨團返回,滯留在了青玄域境內,但這些年來卻始終沒有來三川塬找事的原因。

這次,三川塬舉辦雙結丹慶典,訊息傳遍青玄域。

而隨著這些訊息的傳播,有關“葛平”的一些資訊,也都流傳了出去。

其中一個,是孟周的藥師身份,這是孟周讓碧血軍有意擴散出去的。

還有一個資訊,卻不是孟周或碧血軍有意控制,必然會不受控制的向外擴散的。

那就是自己結丹之時,那不同於其他結丹修士的劫雲層變化。

越稀奇,越異於尋常的事情,越容易被更多人傳播。

當時自己衝關,劫雲層覆蓋在三川城上空,別說三川城內,便是整個三川塬的修士,只要有雙眼睛就能看到,這根本就瞞不住人。

所以,有關自己所經歷的劫雲層異於尋常這件事,也註定是控制不住,必然迅速擴散出去的。

玄淵子在看到這種變化後,都能迅速聯想到那源出於馭靈宗的太歲血肉以及太歲秘法之上。

那麼,因某些原因滯留在青玄域內的虞橋,在聽聞這個資訊後,必然能夠比玄淵子更快的得出同樣的結論。

“此人必然使用了改命靈物。”

“又是三川塬!”

正好就是那位馭靈宗假丹死亡之地。

所以,幾乎不需要任何推理,就足以讓虞橋鎖定自己。

雖然,孟周本人並沒有使用太歲血肉和太歲秘法,但為了掩蓋更深的秘密,他已經選擇預設了此事。

更何況,即便對虞橋解釋“我沒有使用”,他大概也會以為是狡辯吧?

在推匯出這些資訊後,此人對自己的惡意也就能解釋的通了。

他或許是不忿於宗門核心機密掌握在了自己這個散修真丹手上。

也或許是他本人對太歲血肉、太歲秘法這些東西也很覬覦,想要摟草打兔子,一邊為宗門立功,一邊為自己牟利。

反正,有太多理由支援他這麼做。

為了防止宗門核心機密擴散,外出行走弟子在遇見這種事情時,進行某種“處置”,本來就是很合理的一種事情。

哪怕因此會在一定程度上開罪青玄宗,但只要造成既定事實,只要他能在青玄宗動手將他捉住之前逃出青玄域,那對馭靈宗來說,他這種“無事生非”的行為就有功無過。

同樣,只要造成既定事實,又沒有對青玄宗本身帶來什麼損失,一個青玄域境內的新晉散修真丹的死活,青玄宗也不會過於放在心上。

更不可能因此全面開罪馭靈宗。

最多將虞橋這個人列為“不受歡迎的人”。

只不過,虞橋沒有想到,他的“靈機一動”,撞上了兩位青玄宗的人。

真正的目的自然再難達成。

最後,將其他幾宗潛伏來三川塬“學習經驗”的修士暴露出來,不過是分散火力,混淆視聽而已。

至於他怎麼對這些人的情況如此清楚,或許是這些宗門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默契了吧。

那就真的是青玄宗的問題,和他這個新晉真丹散修無關了。

孟周明顯能夠感受到,對方最後的離開,對他的惡意卻並沒有因此消減。

“這傢伙,莫不是還沒有離開,蹲在暗處等機會?”

孟周心中一跳。

仔細一想,也不無這種可能。

以結丹修士的行動力以及時間尺度,他完全可以先暫時遁出青玄域,等個三五年都無所謂。

等到三川塬的力量鬆懈下來,再忽然給自己來一下。

“不過,在三川城完成重建之前,你是沒這個機會了。”

“等三川城完成重建之後……呵呵。”

“連個賀禮都沒送!”

這是最讓孟周在意的,哪怕是做個樣子,你倒也是做一個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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