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兄,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男人也是一臉迷茫,他也不知道咋回事。
怎麼能把心裡話當著人面兒就說出口了呢??
他和蘇俊業同為南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指揮使歸休以後,下一任指揮使肯定會從二人之中選一個。
但不管是比身體素質還是操練技能,甚至是家境,他都是比不上蘇俊業的。
這下一任的指揮使自然是眾望所歸。
所以,他表面上雖然一直奉承著蘇俊業,但心裡其實嫉妒的快要發瘋了!
“你以為我賄賂指揮使大人?”蘇俊業就算是反應再慢聽到元寶最後那句話,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了。
他冷眼看著對面人,視線如同籠罩著一層寒霜。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沒想到背後這樣揣測自己。
“那要不要我叫指揮使大人過來,我們三人對質一下?”
男人嚇得渾身直抖:“不敢不敢,蘇兄,我真沒那個意思啊!”
此時,小元寶已經在兵馬司衙門獨自轉了一圈又回來了,裡面除了光著膀子“呼呼哈嘿”的大漢之外什麼好玩的都沒有!
哼!二哥哥騙人!這裡哪有什麼好玩兒的!!
她氣鼓鼓的跑出來,卻見她二哥哥還在門口和剛才那個人墨跡。
小奶包嘟著嘴不耐煩的緊,小手一戳,男人背後的符咒突然又亮了亮。
他面上立馬又變了顏色,惡狠狠盯著蘇俊業,眼神像是淬了毒:“叫就叫!誰怕誰!別以為我不知道,年前你在元盛居宴請指揮使鄧大人,那天你還給了他好大一包銀子!我都看見了!!”
蘇俊業面色一凜,疾步上前扯住了男人的衣領,臂上一使力,直接將人就給提了起來。
“你再敢胡言,信不信我掐死你!”
男人被勒的面紅耳赤,卻仍是一副小人嘴臉:“你猜、我若是把這事逐級報上去,指揮使大人、他、咳咳、還能不能順利歸休……,你這、你這正指揮使還能不能當得上!”
蘇俊業的憤怒不光沒有震懾住對方,反而像澆在火焰上的油,讓男人更加的激動。
哪怕他衣領被死死的揪著,呼吸都不順暢,也一定要把要說的話說完。
“是不是胡言,我去一告便、便知!咳咳咳……”
“是誰要告本官?”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朝這邊走了過來,他鬢邊似乎染著風雪,花白一片,面龐方正有力,卻滿是歲月的痕跡。
他將一包沉甸甸的銀子拋給蘇俊業,朗聲道:“葉子,接著!三百兩一分不少,不過子錢我老頭子可就沒有了哈。”
“師傅你這是說哪裡的話,借您錢哪還需要什麼子錢!”
蘇俊業手一鬆,將男人直接扔在地上。
沉甸甸的銀子捧在手心裡,他的神色略帶不忍。
指揮使鄧大人今年六十有九,曾在戰場殺敵於陣前,原可以步步高昇進京為官,但因要贍養老父老母,便回到渝州做了一個小小的南城兵馬司指揮使。
俸祿不多,還要奉養一家老小。
他性子豪爽,與人為善,又十分心慈,所以不管是城中百姓還是下屬官員都非常敬重他。
可命運總愛玩弄好人。
鄧銘好不容易熬到父母百年,可偏偏老妻又生了重病。
兵馬司指揮使俸祿養家已經很是艱難,鄧銘無力給老妻治病,悔恨難當。
蘇俊業偶然間得知這事,心下不忍,於是自掏腰包借了三百兩銀子給鄧銘。
說是借的,不過是為了維護師傅的面子,實際上他也並沒有想要對方還錢的。
但是眼下,小人在側,這錢是無論如何都得收下的。
蘇俊業咬著後槽牙,心中默默嘆息一聲蒼天無眼。
此時,鄧銘邁步過來,視線落在地上人身上。
“王超,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隨即,他狠狠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身上。
語氣平靜卻充滿威嚴:“我待你和葉子都是視如己出,沒想到卻養出你這麼個冤孽來,狗東西!你現在去告啊!”
“師傅!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
王超也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處境,抱著鄧銘的大腿不停告饒。
一時間什麼豬油蒙心、被鬼遮眼,各種各樣的理由都開始往外蹦。
鄧銘卻只是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怕沾上什麼穢物一般,冷聲道:“明日起,轄區內的牢獄之事由你來接管。”
王超聞言,心下大驚,跪在地上便開始告饒。
這南城是渝州主城之中最為魚龍混雜的地方。
這裡街市蜿蜒,花樓賭坊極多,雞鳴狗盜之事也十分常見。
近年來,更是有許多殺人放火的兇惡之輩。
王超能力差膽子小的,很害怕得罪人以後會遭人報復。
所以從來不敢插手牢獄之事。
蘇俊業講義氣,便將這活兒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今鄧銘開了口,蘇俊業又叫自己得罪了,王超欲哭無淚,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告饒。
可是早已經於事無補。
最終他只得癱軟在地上,口中不停的默唸:“到底是為什麼啊……到底是為什麼啊……”
到底為什麼那些心裡話就不由自主說出口了呢!!
——
“我們家元寶最厲害啦!”
經過了剛才的詭事,蘇俊業已經明白了,王超能說實話是因為小妹妹的能耐。
沒想到這丫頭不光是精通鬼神之法,就連人間事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蘇俊業終於明白為啥大哥總說小妹妹是家裡的小福星了。
三人一起進了衙門,看周圍沒有人,蘇俊業忙把銀子從懷裡掏出來又塞回給了鄧銘。
“師傅,這銀子您收著,當我孝敬師母的。”
他是知道鄧銘的難處的。
鄧夫人得的病是一種怪症,發現便是膏肓,治不好的,只能日日吃大補的參湯吊命。
鄧銘與夫人自小一起長大,結髮數十年,哪怕傾盡家財也要留住妻子。
這三百兩銀子看著不少,但換成參湯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命。
蘇俊業還想棒棒師傅。
可鄧銘沒接那包銀子,只是默默看著他,悽惶一笑。
蘇俊業頓覺心頭大慟,小心翼翼問出一句:“師傅……師孃她……”
正此時,一道又軟又奶的聲音在二人身邊道:“爺爺不要難過,奶奶說,這輩子能和你一起,她已經非常幸福啦!”
空氣前所未有的寧靜,鄧銘垂眼看著蘇俊業懷裡的小人兒。
嘴唇顫抖著問她:“你說的、是真的麼?”
“爺爺你伸手。”
鄧銘下意識將手伸到了元寶的面前。
隨即,小奶包舉起小手,在鄧銘攤開的掌心裡用力畫了一個圓圈。
圓圈封了口,鄧銘的淚卻決了堤。
夫人在臨終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在他的掌心畫了一個圈。
蘇俊業眼看著自己這位身高八尺,高大威嚴的師傅一點點蹲下身,慢慢環住自己的頭,隨即爆發出令路人都哀慟的哭聲。
他想安慰安慰師傅,卻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懷裡的小奶團附在他的耳畔道:“走吧二哥哥,讓爺爺自己待會兒。”
相愛的人總會在時間的洪流裡再次重逢的。
鄧夫人畫的圈可以讓鄧銘落淚,但元寶畫的圈卻可以讓二人在轉世投胎以後仍舊認得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