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追星的方式就簡單粗暴多了,直接讓楊小樓帶著戲班去西苑唱戲。
譚鑫培正好也有意培養他,著重講了講給太后唱戲需要注意的各種小細節,畢竟不是普通的戲臺。
好在譚鑫培經驗豐富,在他指導下,楊小樓的演出很成功。
慈禧心情頗好,指著旁邊的冰心瓜子等一桌糕點對楊小樓說:“這些點心賞你了,帶回去吧。”
雖然楊小樓演出前已經從譚鑫培那知道了慈禧賞賜人的規矩,不過看慈禧竟然要賞給自己一碟瓜子,整個人也是蒙的,不都說宮中珠光寶氣、錦衣玉食嗎,怎麼連堂堂皇太后都嗑瓜子!
楊小樓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壯著膽子道:“叩謝老佛爺,這些貴重之物,奴才不敢領,請……另外恩賜點……”
“哦?要什麼?”慈禧問道。
楊小樓說:“老佛爺洪福齊天,不知可否賜個字?”
竟然向太后求字!楊小樓是真不知道咱大清聖母皇太后老佛爺的文化水平有幾斤幾兩,他只是覺得向別人求字是尊重的意思。
慈禧竟然也很高興,反正平時那些大臣也來求過自己的字,甚至晚清四大書法家之一,兩任帝師、三朝元老的翁同龢都稱讚過自己的墨寶。
馬屁聽多了,連老佛爺自己都信了。
“小李子,把筆墨紙硯拿上來。”
慈禧抬起筆,大筆一揮寫了個“福”字。
載振就在跟前,一看不太對,老佛爺竟然把“示”字旁寫成了“衣”字旁。
楊小樓也一眼看出來問題,糟了!
這字要是拿回去,肯定被人議論,要是被笑話了,慈禧如此好面子的人還不砍了他頭。
但要是不拿回去,豈不立刻也折了太后面子。
楊小樓頓時陷入兩難境地,額頭上汗水都滲了出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慈禧其實也看出來自己寫錯了,不過讓自己認錯也是不太好意思。
好在旁邊的李連英腦子快,笑道:“老佛爺之福,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多出一‘點’呀!”
李連英能做到總管太監,的確是機敏。
楊小樓也是聰明人,隨即順著李連英的話說:“老佛爺福多,萬人之上的福,奴才怎麼敢領!”
慈禧立刻順著臺階下,順水推舟說:“好吧,改天再賞你。”
臺後的譚鑫培剛才都嚇傻了,還好渡過了個險關。回頭就對楊小樓一陣責罵:“你說說你,求什麼不好,非要找太后求字!你下次乾脆直接求個死吧!”
楊小樓一臉委屈:“我也沒想到太后福字都會寫錯啊。”
是啊,誰能想到!小學語文老師都看不下去!
傍晚時分,載振叫上李諭又來到了酒吧,一起來的還有醇親王載灃,也就是溥儀的親生父親。
“貝子哥,今天怎麼有雅興叫我一起飲酒。”載灃問道。
載振說:“醇王爺,我正想向您請教請教出國的事。”
醇親王載灃去年剛出使過德國,乃清朝有史以來第一次派皇室親王出使,不過事情卻不太光彩,是去給德皇威廉二世道歉。
因為去年《辛丑條約》簽訂的第一款第一條,便就“大德國欽差男爵克大臣被戕一事”作出了規定,“醇親王載灃為頭等專使大臣,赴大德國大皇帝前,代表大清國大皇帝暨國家惋惜之意。”
所謂“惋惜”之意,就是德國駐華公使克林格被殺一事。說起來這也是八國聯軍侵華的重要藉口,自然也擺在了第一條。彰顯著列強們實則求的是正理,而不是後面那四萬萬五千萬兩白銀的虛情假意。
何其冠冕堂皇!
但弱國無外交,人家怎麼說就怎麼是了。
德國當時相當傲慢無禮,給載灃所帶使團的禮節要求竟然是:德皇在白廳坐見,王爺行三鞠躬禮;其他參贊隨員須“均照中國臣下覲君禮叩首”。也就是說,德國皇帝是坐著接見,清政府的特使醇親王載灃要行三鞠躬禮,其他隨員則要像拜見大清皇帝一樣行下跪叩首禮。
當時的外交會面,哪有下跪的,絕對是奇恥大辱。以後要是別的國家也如此效仿要求清朝使節下跪,不就完犢子了!
慈禧知道後也開始爭起來,都說了打人不打臉,怎麼又開始不給面子了!
太討厭了!
折我面子的事堅決不行!
載灃當時已經到了德國與瑞士的邊界,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德皇一度拒絕接見。
好在後來其他國家出面斡旋,才改成了都行鞠躬禮。不過在波茨坦的整個會見過程德皇一直端坐座位上,從未起身。
但載灃覺得這樣已是“大局保全,國體無傷”了。
後來英法等國知道大清親王出門了,想邀請他過來串串門,載灃也想周遊一下列國,德皇竟嚴辭拒絕,說他“有違專誠之旨”。
是的,連這個權利都不給,只能是專誠來給我德皇道歉的!
載灃沒有辦法,只好草草回國。
德國十年後知道過來道歉的載灃竟然成了攝政王,其實也是追悔莫及。當然人家並不是怕了大清國,而是被周邊英法等國嘲笑不懂外交禮節。
現在溥儀還沒有出生,載灃地位也沒那麼高。
總之去年出使德國算是屈辱性的,但這次載振就不一樣了,是大清主動去給英王賀禮,並沒有身份上低人一等的問題。
酒吧老闆郭唯一端上來了威士忌和蒸餾水,給幾人調好酒。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幾杯酒下肚,載灃給載振講起了在德國的“受辱經歷”。
載灃說:“貝子哥,你是不知道,他們的軍威太勝,那些個我說不上來的機器也太強了。”
德國一直重視軍事,對載灃震撼還是蠻大的。
“醇王爺覺得我也會遭到屈辱待遇嗎?”載振問。
“不不不!伱絕不會,你是去賀喜,又不像我是去奔喪!”載灃又灌進肚子一杯威士忌,指著李諭說,“對了,你可以帶上他。”
李諭訝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