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漆黑的夜幕下,卻有著無數人徹夜難眠。
將軍府先是燃燒起了一場大火,然後又有賊人入侵刺殺,整個府邸鬧了一夜,到了天矇矇亮的時候才消停了下來。
然而整個陸府已經人去樓空,所有的人都已經走了個乾乾淨淨,再也不見蹤影。
城中雖然表面平靜,但是各方的探子卻忙碌了一夜,依舊沒有收到任何的訊息。
與此同時,在距離襄陽城外數十里的地方,有一輛馬車在道路上馳騁,三十個面容剽悍,身著黑甲騎士跟隨著。
他們跟隨在馬車的周圍,用警惕的目光掃向四周。
朝廷派來的使者鄧雲坐在了馬車上,望著外面蒼暗天色,眸子閃著幽幽的光,心中想著接下來要面對的事。
“朝中諸位大人的意思是,郭勝此人手握重兵,又處在襄陽城這樣的要地,暫時不能輕動,更不能引起兵變。”
“要給予榮寵,暫時安撫,但與此同時,也要往襄陽城中安插一些釘子,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可以著手將此人名聲暗降調離襄陽。”
“到時候他若是不從,那就是抗旨不尊,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
“但現在朝中對於襄陽城的局勢兩眼一抹黑,我此行很關鍵,必須要儘快摸清楚襄陽城的具體情況。”
“主動靠上來的李布衣,會是一個很好的棋子……”
馬車嘎吱嘎吱前行著,景色不斷倒退,車伕還在羅嗦著:“大人,這邊才下過雨,路上比較泥濘,你坐穩了。”
正說著,鄧雲突心中一悸,只聽“噗噗”之聲,卻是弩弓射擊,頓時馬車連中數箭,受驚的馬匹帶著車伕向前衝去。
那車伕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中箭跌了下去。
那馬慌不擇路,身上又被鐵箭射中,只狂奔了十幾步,剛剛到了懸崖邊上,忽然前蹄一軟直接倒了下來。
整個馬車連著車廂一起朝著懸崖中墜落。
“敵襲!”
護衛在周圍的那些黑甲士兵紛紛一驚,大聲呼喊著,然而這一波襲擊來的太過突然,敵人的箭矢更是密集如雨。
七八個黑甲士兵直接從戰馬上跌落下去,口中發出了痛苦的呻吟,甚至有人直接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然而襲擊的那些人早有計劃,在一輪箭雨過後,就見近百人從一旁的草木之中竄身而起,朝鄧雲所在的這輛馬車上撲來。
護在一旁的那些黑甲士兵顧不上那些受傷倒地的同伴,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身體撲了上去。
雙方頓時發生了無比激烈的碰撞,不時有著慘叫聲響起,一具又一具屍體倒地,猩紅的血液在地面流淌。
鄧雲從馬車中滾落在地上,雖然受了些驚嚇和擦傷,卻並無大礙,沒有跌落到懸崖之中。
他劫後餘生,被嚇的幾乎喘不過氣來,連忙小心翼翼的躲在一塊大石後,過了很久才敢偷偷的朝著外面去看。
只見前方不遠處就是那車伕的屍體,血流一地,唯有帶著熱氣的屍體還在不斷抽搐。
“殺!”
那些伏擊的人全部都穿著黑衣,組成刀陣,直撲了上來,雷霆一樣灑出了一片刀光。
只聽“噗噗”聲響,頓時有兩個黑甲士兵發出慘叫,直接被亂刀劈死。
“啊!”
幾乎是同時,另外三個黑甲士兵也被人用長矛直接洞穿了喉嚨,撲在地上,頓時斃命。
“把他們給我通通殺光!”為首的黑衣人大聲呼喊著。
到了這時候護衛鄧雲計程車兵已經死的不到十個人了。
那些黑衣人撲了上去,刀光飛閃,蘊含了殺機,讓人膽寒,很顯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殺伐果斷的精銳。
哐當!哐當!哐當!
一陣激烈的兵器碰撞聲過後,“噗噗”連聲,頓時橫屍五具,血液紛紛流出,染紅了這片大地。
鄧雲躲在倒了的大石後方,看到護衛的自己的那些士兵幾乎死光了,心頭頓時砰砰狂跳,感覺到無比的恐懼。
“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簡直無法無天,連朝廷天使也敢截殺,當真是……當真是……”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無比的尖銳,這又有著掩飾不住的心慌和恐懼。
就在這時,又一名士兵大叫一聲,跌了出去,頭顱直接被劈出了一條縫隙,絲絲鮮血自七竅裡流出,卻立刻斃命。
只見刀光一閃,剩下的最後一個人被長刀穿入,自胸口帶出一蓬血雨,血如泉湧,噴薄而出,撲跌在雪地上,當場慘死。
“我命休矣!”
鄧雲見了這景,身體都顫抖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有著馬蹄聲響起,一開始還只是遠遠能夠聽見,但是沒過多久整個地面都開始震動起來,彷彿有千軍萬馬疾馳而至。
那黑衣人首領眺望了遠處,忽然大叫一聲道:“不好,是郭勝的大軍,我們快撤。”
“可是大人,我們還沒帶走那朝廷走狗的頭顱。”一旁有一個黑衣人聽到這話頓時有些不樂意了,連忙開口嚷嚷道:“讓我先去割下那狗賊的腦袋。”
那黑衣人首領揮了揮手說道:“不用再多費周章了,我剛才看的清清楚楚,馬車帶著那狗賊直接衝上了懸崖,這麼高的地方,此人定然會屍骨無存。”
“我們不要繼續再耽擱時間了,再晚片刻所有兄弟都要死。”
這話一說完,他一揮手,語氣嚴厲的說道:“所有人,立刻撤退。”
隨著他一聲令下,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所有的黑衣人都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了滿地的屍體和血液。
沒過多久,伴隨著如同雷霆一般的馬蹄聲,數百名鐵騎直接趕到了被襲擊的現場。
為首的小將大聲喊道:“立刻給我去搜,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使者大人。”
“如果使者大人出了事,我們所有人都要掉腦袋。”
鄧雲躲在那大石頭後邊,原本還不敢出去,可是暗中聽了幾句後,發現這些人確實是來保護自己的,這才連滾帶爬的從大石頭後邊跑了出來。
“這位將軍,這位將軍,我就是朝廷特使……我在這裡……是我啊……”
那為首的小將聽了這話,連忙翻身下馬,恭敬的行禮道:“卑職見過使者大人,是我來遲一步,讓大人受驚了。”
“不晚不晚,你們到的剛剛好,要是在晚上一時半刻,我的腦袋恐怕就要不保了。”鄧雲到了現在都依舊心有餘悸,緊緊的拉著那小將的手,生怕自己被拋下。
“使者大人,郭將軍得到密報有人要對大人不利,立刻就派我等前來救駕,只可惜還是來遲了一步,讓大人險些遭遇惡難。”
那小將語氣肅穆的說著:“如今不知道是否還有敵人潛伏,大人不如隨我等速速返回襄陽城中,今日黃昏前,就可以到將軍府。”
“郭大人已經全部都安排妥當了。”
鄧雲這時候早已經被嚇破了膽子,哪裡還會有別的意見,連聲說道:“好好好,就這麼辦,我們這就去將軍府。”
那小將眼眸中閃過一抹輕蔑的神色,但面上卻不顯分毫,依舊語氣恭敬地說著:“我們這就護送大人回城。”
當下一路而行,下午時便到了襄陽城。
這時接近黃昏,整個襄陽城都籠罩在灰暗的天穹下,此時郭勝帶著城中所有的官員一起迎接。
由於天有點暗,已派著公差和官員,點起了燈籠,幾十個差役伺候著,排列成一排。
鄧雲經過這一路上的平復,這時候已經漸漸的拜託了之前的恐懼,等看到面前的這些官員和士兵,更是開始擺起了使者的架子和氣度。
“勞煩郭大人和諸位大人前來迎接。”
郭勝主動搶前一步笑著說道:“這些都是下官應該做的,大人,請去衙門,接風筵已經備了。”
鄧雲點了點頭,臉上流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不過轉眼斂容:“也好,天晚了,大家一起進城吧!”
“大人請隨我來。”郭勝親自帶路,眾人各自跟隨,魚貫進了城。
片刻後,眾人就到了衙門,雖快入夜,但因是朝廷使者到來,整個襄陽城中的官員諸無一缺席。
步入正堂,走到衙門內,裡面已擺了不少酒席,
第一張就是鄧雲的位子。
筵席上菜很不錯,鄧雲坐了下來,就見得郭勝帶著官員都再次正式行禮。
鄧雲當下就笑著:“不必多禮,之後還勞煩各位大人呢!”
這頓飯,有著雙方配合,還算吃得舒服,宴後,個個心滿意足。
等到宴會尾聲,鄧雲主動開口說著:“今日天色已晚,等到明日一早,備好香案,我再宣讀聖旨。”
郭勝肅容道:“使者放心,下官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這是私下聚會,郭大人用不著這麼客氣,哈哈……”鄧雲雖是這麼說,但顯然很滿意對方的態度。
這時候掃視了一眼,不經意的說著:“怎麼不見李布衣李大人?”
郭勝驚訝的問道:“難道李布衣李大人的名聲已經傳到了京城嗎?連使者大人都知道他。”
鄧雲聞言,故意咳嗽了一聲說著:“前一段時間蒙古大軍圍攻襄陽,郭大人和李大人一文一武,共同鎮守襄陽城,護得一方百姓平安。”
“這些事蹟人所共知,就連聖上也都有嘉許,因此我才有些好奇。”
“只是不知為何卻不見李布衣大人出現呢?”
郭勝嘆息一聲,道:“使者大人有所不知,就在昨天夜裡,襄陽成功發生了一些騷亂。”
“有賊人在我這將軍府中放火,並且有刺客殺了進來。”
“要不是我身邊有幾個得力的護衛,恐怕就不能來拜見大人了。”
“我也是到了天亮的時候才知道,李大人那邊同樣遭遇了刺殺,他本是一介文人,又哪裡能夠經受得住刀兵。”
說到這裡他顯得有些黯然,語氣低落地說著:“布衣他……他已經遭遇不幸……遇難了……”
鄧雲聽得此言,心中一顫,忽然感覺到脊椎骨都在發涼。
過了半上他才緩過神來,忽然開口說道:“如今天色已晚,我等今日不如就到這裡吧,改日再聚,如何?”
堂下官員面面相覷,卻也不敢違逆,當下只是魚貫退了下去。
郭勝在最後留了下來,說道:“使者大人,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院子和僕人,大人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提。”
鄧雲勉強笑了笑,道了聲謝。
等到郭勝也離去之後,他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去有些憂心。
自從來到襄陽地界之後,一切就很不順利,先是自己遇到劫殺,就連李布衣也死了。
跟在自己身邊的親信,也死了個乾淨,手下連一個可用之人也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要如何辦好朝中大人們交代好的差事。
“難啊!”
他臉上閃過一抹猶豫的神色,事實上這一次來到襄陽,除了明面上的護衛,以及李布衣這個暗線之外,有位大人還交代給了他一支極為隱秘的力量。
但那位大人在出行前再三交代,如果不是十萬火急,千萬不能夠動用,這些人一旦動用,就會徹底暴露,之後就會落在郭勝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事到如今,我手中連可用之人都沒有,就連李布衣都死了,如果就這樣宣讀聖旨,日後又該由誰來制衡郭勝。”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辦法,整整一夜都難以入睡。
等到第二天天亮之時,有侍女前來伺候他更衣,看到他滿面憔悴,瞳孔中佈滿了血絲,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大人,伱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生病了嗎?”
鄧雲聽到生病這兩個字後,頓時有了主意,裝作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語氣虛弱的說著:“我覺得有些不舒服,你們先出去吧!”
很快訊息便傳了出去,郭勝這邊也很快收到了訊息。
“使者大人生病了?”郭勝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麾下的心腹回道:“屬下已經安排大夫去看過了,說是大人在路途中遭遇刺殺,受了驚嚇,需要調養一段時間。”
郭勝不置可否的說道:“你怎麼看?”
大人毫不猶豫的說道:“這必然是咱們那位使者大人的緩兵之計。”
郭勝點了點頭,“他倒是有些小聰明,既然他想要生病,那就病著吧,暫時我也顧不得他了。”
“你按照我之前的吩咐,每天都去送上重禮和女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要監察,只要不壞了我們的事,暫時先穩住他。”
等到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後,郭勝這才轉身,連續經過了幾個曲折的迴廊,到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小院中。
郭勝站在院子外也不進去,只是躬著身子說道:“屬下拜見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