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反賊陸念愁,殺害知府趙範,竊城池自守,實乃國之大賊,聖上下旨,捉拿此賊問斬,誅九族。”
大勝關戰事方歇,就有一則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天下。
先後兩次擊退蒙古大軍,誅殺蒙古皇帝窩闊臺的當世豪傑陸念愁,竟然被朝廷定為了反賊,甚至連其家眷都要一起誅殺。
這樣的結果讓無數人都感到義憤填膺,襄陽城百姓更是為其抱不平。
朝廷派人前來捉拿的使者還沒有到,就已經有無數人明裡暗裡的要護著程英她們離開,整個陸府上下都人心惶惶。
而遠在嘉興的陸家莊也受到了牽聯,陸立鼎夫婦當場就被官兵拿下,關入了大獄之中。
陸家宅院。
郭靖黃蓉夫婦來訪,程英招待了半晌後,兩人就要告辭離開。
郭靖起身,語氣肅穆的說道:“陸大俠他為了中原百姓安危捨身忘死,現如今都下落不明。”
“朝堂之中奸臣當道,官家被奸佞矇蔽聖聽,竟然讓這位蓋世豪傑蒙受不白之冤,被定為了反賊,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我郭某人雖然不能夠左右朝廷,但也絕不能看著陸大俠的妻兒受人欺凌。”
“陸夫人,如今朝廷派來的使者已經在路上,但凡有用得著我郭靖的地方儘管開口,我絕不推辭。”
郭靖的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並無半絲虛偽,他著實為朝廷的決定感到不平。
一旁的黃蓉並沒有多說,只是在離去前狀似無意的說道:“陸夫人,我聽丐幫的兄弟說,朝廷似乎有意下旨,讓郭勝將軍鎮守襄陽城,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說完之後就岔開了話題,很快便和郭靖一起告辭離去了。
程英聽到這話心頭更是沉重,如今整個襄陽城的大軍都被郭勝掌控,一旦此人投靠了朝廷,以他所掌握的權勢,想要離開襄陽城,簡直是難如登天。
“恐怕,就連府裡這些下人都靠不住了……”
她很清楚這些人當初就是郭勝安排的,陸念愁在的時候一切自然安然無事,可陸念愁不在,那這些人就是最大的隱患。
程英安心下來,沒有輕舉妄動,一方面應付著每日裡到府中的訪客,一面在暗暗的觀察尋找機會。
在這種情形下接連關了三日,眼看程英每日在府中,好像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洪凌波先有些坐不住了。
她主動尋上門來,就看到程英半躺在搖椅上,正悠閒的曬著太陽。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種閒情逸致?”洪凌波看她這般模樣,頓時有些氣惱的說道:“再過不久,我們就要人頭落地了,你真就不怕死嗎?”
“就算是你自己要送死,就不顧肚子裡的孩子嗎?”
她口中雖是諷刺,話語中卻透著說不出的關心與焦慮。
程英緩緩睜開眼睛,並沒有起身,只是臉上淡淡的笑著,悠悠說道:“生死富貴,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擔憂?”
“到了現在你還說這種混賬話?”洪凌波挺她這般說,簡直快要氣炸了。
“眼下師弟他生死不知,到現在都沒有訊息,朝廷派人前來捉拿我們的使者已經在路上了,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難道就真要坐在這裡等死嗎?”
程英看洪凌波氣的急赤白臉,臉上的神色依舊從容,笑道:“就算要跑,我一個大著肚子的人又能跑到哪裡去?”
“而你又要照顧念慈,我們這一大家子都是些婦孺,人家真要下殺手,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洪凌波被她這番話氣壞了,咬著牙冷斥一聲,“那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她胸口被氣的劇烈起伏,說完狠狠的甩袖,轉身就要離去。
只是在離去的前一瞬間,她的耳畔忽然傳來一道囈語般的聲音。
“今晚三更前來我房中,帶上念慈,不要驚動任何人。”
洪凌波神色有了微不可查的變化,身子卻沒有任何停留,依舊做出一副怒氣沖天的樣子,大步的離開了這裡。
看著洪凌波離去的身影,程英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而後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的心裡卻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與從容。
陸念愁失蹤的訊息傳來後,她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妙,連忙派人去打探訊息。
可還沒有陸念愁的訊息,朝廷那邊的聖旨就已經傳遍了天下。
接下來整個陸府的門檻都被人踏破了,無論是江湖中的英雄豪傑,襄陽城的百姓士紳,以及統領襄陽城大軍的郭勝全部都上門拜見。
他們有的破口大罵朝廷,有的暗中試探陸念愁的訊息,也有的說要護她們周全。
這些人懷著種種目的,讓原本就在為自己夫君擔憂的程英疲於應付。
她心裡很清楚,那些說要護他們周全之人,未必就安的是好心。
如果陸念愁還活著,護著她們就可以截好那位蓋世豪傑;可一旦傳出了陸念愁的死訊,那些人轉手就會將他們賣給朝廷,這就是一份潑天的富貴。
如今的她們可是香餑餑,看起來只是幾個女人和孩子,隨手可以拿捏,兩頭下注,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尤其是郭勝,這位陸念愁麾下的大將,如今所處的局勢非常微妙,陸念愁下落不明,而且被定為反賊,可郭盛卻有可能會被朝廷收買。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走錯一步,很有可能就會害了全家人的性命。
程英雖然外表柔弱,但性情剛烈,如果僅僅是自己也就罷了,無非一死而已。
可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還有不滿一週歲的念慈,她就默默的忍耐了下來,不斷的籌謀,同時接觸各方面的人,想辦法找到一些可靠的門路。
“如今接觸我的這些人,除了一些投機取巧之輩外,還有朝廷的暗探,襄陽城的各方勢力,以及江湖中人。”
“襄陽城中的各方勢力都不可信,反倒是龍蛇混雜的江湖中人,這時候說不定是最好的選擇。”
程英默默的盤算著,“江湖中人裡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例且不提,只有兩方相對而言可以依靠。”
“其中一方是郭靖黃蓉夫婦,另一方則是明教……”
“李布衣和殷九都曾派人來訪,李布衣更是親自來勸說。”
“到底該選擇哪一方?”
如今僅僅憑藉她們自己的力量,很難逃出襄陽城,逃脫朝廷的追捕。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夜,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濃厚的黑雲,連月光都被遮蔽了,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肅然殺機。
程英有些心驚肉跳,根本難以安睡,雖然早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忐忑。
眼看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窗戶口忽然傳來吱呀一聲微弱的聲響。
程英連忙從床上起身,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不動聲色的看去。
窗戶緊緊被開啟一瞬間,閃進來已到黑色的人影,小心翼翼的將窗戶關上。
只見來人一身黑色的緊身衣,背上揹著一個小小的包裹,手中提著一柄連鞘長劍,動作十分敏捷。
“靜姝,是我!”
程英此時也認出了來人,正是洪凌波。
洪凌波行走江湖多年,只是聽到程英的傳音,就猜到了很多事情,雖然對於很多內情並不瞭解,但也知道府裡的下人靠不住了。
她在房間中用衣帽做出自己仍舊在熟睡的假象,而後就帶著熟睡的念慈悄無聲息的溜了出來。
程英看到她頓時鬆了口氣,連忙從床上下來,只見她衣衫整齊,顯然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抬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陸念愁送給自己的碧玉簫,悄聲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離開。”
洪凌波也算得上是老江湖了,聞言也不多問,只是默默的點點頭。
程英走到房間中的衣櫃前,開啟櫃門,而後伸手摸索了一番,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櫃子緩緩挪動,竟然露出了一道漆黑的洞口。
“走吧。”她一邊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顆夜明珠,用微弱的光線勉強照亮前路,而後率先走了進去。
洪凌波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有些驚訝,剛剛跳進洞口後,身後的暗門竟然自行合上了。
“你的房間中竟然有密道?這是什麼時候做的?”
事實上誰又能夠想到,武藝高強,年紀輕輕的陸念愁,竟然會這麼突如其來的出了事。
洪凌波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在自己房間中弄什麼密道。
“並非是我所打造,這處宅子原本就是明教的據點,為了防止發生意外,院子裡的機關暗道很多。”程英一邊在前方帶路,一邊隨口解釋道。
洪凌波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這麼說的話,我們的行蹤豈不是會被明教中人察覺?”
程英點了點頭,“到了這種時候,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們必須先離開襄陽城,擺脫朝廷的耳目,同時……你要離開郭勝的視線和掌控。”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能依靠的人不多!”
洪凌波依舊有些不放心,“郭勝同樣是明教中人,這處宅子裡的密道他會不清楚嗎?”
程英聞言,臉上流露出一抹笑意,“郭勝自然是知道,為了讓他今晚沒有時間來找我們的麻煩,我特意拜託了兩位高人,幫我們給他找些事情做。”
“高人?”洪凌波迷惑的問道。
程英卻沒有解釋,只是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只要早些離開襄陽城,到時候天大地大,何處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洪凌波也不再多問,只是說道:“你心裡有打算就好。”
隨著陸念愁失蹤,兩個女人也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隔閡,反而如同一家人般開始齊心協力的面對外敵。
就在程英和洪凌波兩人透過密道逃離之時,如今的襄陽城將軍府中,卻忽然燃起了一把大火。
所謂的將軍府,實則就是郭勝的府邸,這是由於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所以襄陽城的百姓都將之稱為將軍府。
原本這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將軍府四面八方右遊的巡邏計程車兵,尋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可這時候卻忽然有著熊熊烈火燃燒起來,聽跟著就聽到有人大聲喊著走水了。
雖然失火了,但整個府邸依舊沒有慌亂,宛若一座兵營般,由士兵開始迅速的行動起來,從四面八方調水來撲火。
暗中有兩個黑衣人在一旁的屋簷上眺望,看到這一幕後,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說道:“看來這郭勝帶兵的確有兩把刷子,深更半夜突然失火,府中的人最近不亂,根本沒有半點躁動。”
“再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一刻鐘,火就會被完全撲滅了。”
在他旁邊的那個黑衣人聞言挑了挑眉,說道:“這樣下去的話可不行,郭勝那人機警的很,如果沒有讓他的府中亂起來,恐怕反而會打草驚蛇。”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給他添點樂子。”黑衣人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身旁顯得有些臃腫的同伴,“你在這裡等我,哪裡也不要去,我去去就回。”
“好,你速去速回,注意安全,如果事不可為,千萬不要強求。”那身形有些臃腫的黑衣人叮囑了兩句。
另外一個黑衣人笑了笑,身形快到了極點,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沒過多久,將軍府的大火還沒有撲滅,突然就聽到一聲尖叫,“有刺客,速來保護將軍。”
伴隨著這一生大叫,整個府邸的人都完全動了起來,那些僕人和丫鬟更是有些惶恐不安。
很快便想起了兵刃碰撞聲和喊殺聲。
將軍府這邊亂成了一團,周圍各方勢力都有著探子,隨時在監控著將軍府的一舉一動,看到這般情形連忙上報。
雖然是半夜,襄陽城中卻波濤暗湧,不知道多少人都暗中有著謀劃。
而程英這邊,和洪凌波一起出了密道之後,就出現在了襄陽城一個偏僻的巷子裡,這裡早已經有著一輛馬車等候。
等程英和洪凌波上了車,那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車伕,一言不發的開始趕車。
然而隨著時間緩緩流逝,程英忽然臉色一變,猛然開啟車廂的簾子一看,語氣森冷的,朝著車轅上的車伕厲聲喝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裡?”
那車伕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狠狠的揮動馬鞭,讓馬車奔走的越發迅疾了。
夜幕漆黑,萬籟俱寂,只有清脆的馬蹄聲在長街上回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