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天空中又開始下雪,放眼四望,但見簌簌而降,遠近山林籠罩在內,雪白一片,伴隨著朔風呼嘯,讓人感到發自骨子裡的寒意。
就在李莫愁與陸念愁在古墓中修行玉女心經之時,離終南山三十多里的地方,清靜散人孫不二與劉處玄正在朝著山門前行。
眼看著離重陽宮已經越來越近,他們臉上都有著喜色。
“這一次若非是得到丘師兄相助,我身上的餘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逼出,赤練仙子李莫愁的赤練神掌果然可怕。”
孫不二一邊施展輕功踏雪而行,一邊開口感慨,這一次前往山西與李莫愁一戰,著實是驚險萬分。
被赤練神掌擊中後,她便深受重傷,哪怕吞服了重陽宮秘製的解毒丹,依舊有著餘毒未散。
原本劉處玄要帶她回全真教養傷,但就在這時金輪法王在大都召開盛會,他們二人被強行逼去大都。
由於在盛會召開之前,金輪法王率領眾多高手,並且調遣大軍佈下了天羅地網。
將明教左使不戒和尚,天地風雷四門,五行旗等強者一網打盡,整個明教高層幾乎被一掃而空。
除了光明右使者妙玉夫人外,整個明教幾乎只剩下了一些底層的教眾,實力和視力急劇衰退,再也難以對朝廷造成威脅。
有著明教上下的滾滾人頭,整個北地無數豪俠都成了啞巴,只能俯首低頭,徹底在蒙古人的身前跪下。
金輪法王徹底統一了整個北地武林,並且定下了種種規矩,從而讓黑白兩道,全部都成為蒙古王廷的傀儡打手和搜刮資源財富的走狗。
劉處玄和孫不二被逼來到大都,面對形勢的劇烈變化,根本難以做出叛斷,更沒有辦法代表全真教給予回應。
整個全真教自馬鈺以下,只給他們二人下了一個命令,那就是拖……
由於丘處機本人和成吉思汗鐵木真有著不淺的交情,全真七子更是與蒙古國很多達官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因此金輪法王並沒有強行逼迫全真,但卻也趁此機會讓霍都出手,想要敲山震虎,讓全真教知道,誰才是這北地的主人。
可誰能想到,霍都一行人竟然在終南山下,被人殺了個乾乾淨淨。
剛剛統一的整個北地武林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關注著此事,有暗中嘲諷者,有推波助瀾者,唯恐天下不亂。
丘處機、王處一便是在這種情形下,匆匆下山,前往大都,會見金輪法王與大蒙古國的高層,斡旋此事。
只是霍都本就是金輪法王的二弟子,身上還有著黃金家的血統,雖然只是支脈,但也足以稱一聲蒙古王子。
這樣的人物被殺,不要說是江湖之中,就連蒙古朝堂之上都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蒙皇親自下令,著統管北地黑白兩道的金輪法王,務必要將兇手捉拿歸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其千刀萬剮,以儆效尤,以安天下人心。
在這樣的局勢下,丘處機等人在大都的活動陷入到了無比艱難的狀態,過去與蒙古達官顯貴建立的交情,在此時毫無作用。
好在當時霍都等一行人通通被斬盡殺絕,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必然與全真教脫不了關係,但金輪法王此人卻並非下手果斷,不講證據的梟雄人物。
並沒有直接向全真教興師問罪,反而派人外出搜查證據,要讓各方勢力都心服口服,從而名正言順的打壓全真教。
抵達大都的全真教四位高層,除了丘處機外,王處一、劉處玄和孫不二幾乎都處於被軟禁的狀態,根本難以離開大都。
就在前不久,金輪法王修行偶有所得,閉關修行,他們三人才被忽然放了出來。
王處一與丘處機繼續留在大都,而劉處玄和孫不二則立刻動身趕回終南山。
劉處玄望向孫不二,淡淡笑道:“師妹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全真教的功夫,本就講究厚積薄發,經過這一番歷練後,你的內功修為又有精進。”
“日後只要能夠有所機緣,貫通任督二脈,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孫不二輕輕一嘆,卻沒有說話,貫通任督二脈何其艱難,哪怕到現在,她也依舊沒有任何的信心。
這時劉處玄望往在面前延展的官道,此時已經被風雪完全淹沒了,他只覺心頭有些壓抑,低聲道:“不知為何,我總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願是我多心吧!”
孫不二向來信服這位師兄的才智,聞言一震,皺盾一想道:“師兄是怕金輪法王的人會對付我們?”
劉處玄步速減緩下來,點頭道:“金輪法王受蒙皇之命,調查霍都慘死一案,可如今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年的時間,卻一無所獲。”
“才剛剛成立的北地武林盟會威望大損,幾乎成了一個笑話,連金輪法王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嗤笑。”
“一個連自己弟子都無法護住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北地武林盟主的,更無法壓服群雄。”
“我從丘師兄那裡得知,就連蒙皇都對金輪法王有所不滿,前幾日傳下口諭敲打。”
“金輪法王忽然閉關,我們緊跟著就被放了出來,你不覺得這太過蹊蹺了嗎?”
孫不二駭然止步,道:“難道金輪法王的閉關是假的?”
劉處玄搖頭道:“金輪法王是不是真的閉關我不知道,但這一次我們被忽然放了出來,處處都透著詭異,其中有些關鍵,是我想不透的。”
話音未落,他忽然面色一變,聽到身後不遠處的樹林中有著腳步聲響起,猛然將手放在劍柄之上,陡然轉身喝道:“是誰?”
孫不二心中一凜,連忙拔劍出鞘,望向了那被風雪掩蓋的樹林。
片刻後,有一人從樹林中走出,只見此人臉目陰狠,身材高大,鼻樑高挺彎曲,不似中土人士。
孫不二身軀輕顫,臉上流露出了極其凝重的神色,說道“是蒙皇座下護法尼摩星。”
劉處玄自然也認出了此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如今蒙皇座下共有八大高手,充當貼身護衛,尼摩星正是其中之一。
此人修行釋迦擲象功,武功狠辣,擅長使用一條蛇形鐵鞭,乃是天竺國當代最為可怕的武功高手,縱橫天竺無人能敵。
後加入到蒙古軍中,戰功赫赫,成為軍中五大高手之一,又被蒙皇看中,收於座下,成為貼身護衛之一。
據說當年金國被滅之時,有完顏家的老古董帶領軍中高手刺殺蒙皇。
整整三十七人殺入王庭,卻被守護在蒙皇坐下的八大高手全部斬殺當場,死了個乾乾淨淨,沒有一人能夠逃脫。
當初那三十七人是金國軍中、大內以及民間所選出的武藝最為高強之輩,每一個都有著絕技在身。
然而依舊被那八個人摧枯拉朽的擊殺,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其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凡是知曉這段往事的,對於蒙皇座下的八大高手,無不心驚膽顫,只要提起仍是談虎色變。
“他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劉處玄和孫不二迅速交換一個眼色,均看到對方心中的沉重與擔憂。
尼摩星出現在這裡絕不是偶然,他們二人這一次被放出,定然是落入到了敵人的算計之中。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陰謀,但他們這一次,恐怕危險了。
“兩位道長何必急著離開?”
尼摩星並沒有因為孫不二和劉處玄的駐足而停下腳步,反而越發迅疾的朝著他們兩人直衝而來。
“鏘!”
劉處玄拔劍出鞘,語氣森寒的說道:“尼摩星,我等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知閣下此行究竟有何用意?”
就在這時,只見前方大道上忽然有著一道人影哈哈大笑的出現。
此人相貌猶如殭屍一般,手持一根哭喪棒狂衝而來,盪開了漫天風雪,手中兵器劈頭蓋臉的朝著劉處玄和孫不二打去。
“伱們這兩個傢伙早就該死了,卻偏偏要垂死掙扎,何不自己抹了脖子,也省得我們二人動手。”
劉處玄看到此人,瞳孔更是一縮,心中暗暗叫苦。
後出現的這人名叫瀟湘子,本就是湘西一脈的武林名宿,無論是實力還是在江湖上的威望都不遜色於當年的鐵掌水上漂裘千仞。
只是後來此人忽然消失不見,一直到當年完顏餘孽刺殺蒙皇一戰,才讓世人得知,這位湘西一脈的高手,竟然成為了蒙皇座下的八大護衛之一。
此人修行湘西古老的太陰煉形錄,使用一柄內藏毒砂的純鋼哭喪棒,曾讓無數的中原武林豪傑聞風喪膽。
這人與尼摩星一起出現,這背後代表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據說前不久蒙古王子忽必烈立下大功,蒙皇將尼摩星和瀟湘子賜予他護身。”
“看來蒙皇對金輪法王遲遲沒有動作而不滿,將處理霍都之死的事情,交給了忽必烈王子。”
“難道這一次是忽必烈親自來了?”
想到這裡,劉處玄頓時大喝道:“忽必烈,你既然已經來了,何必躲躲藏藏?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吧!”
話音在風雪之中迴盪,尚未散去,就有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就憑你們還不配讓王子殿下親自花費時間精力。”
只見這開口說話之人,穿著一襲白色的僧袍,面容俊秀,身體單薄,肌膚比尋常大戶人家的小姐還要白淨。
他一直就站在劉處玄和孫不二側後方不遠處的風雪之中,但卻彷彿與這飄落的雪花完全融合為一體,根本沒有被察覺。
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說話,孫不二和劉處玄彷彿完全將此人忽略了。
“劉秉忠,竟然是你?”
劉處玄和孫不二看到此人,臉上同時流露出了又驚又怒的神色。
此人本是全真教弟子,後來卻不知為何忽然叛教出家,拜了大寧寺住持虛照禪師為師,法號子聰。
這件事乃是全真教的醜聞,其中更有著佛道兩家的明爭暗鬥,不足為外人道,因此大多數弟子都不得而知。
這些年來子聰法師的名號越來越盛,可劉處玄和孫不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連你也投靠忽必烈了?”劉處玄的臉色無比鐵青,厲聲呵斥道:“逆徒,你今日來此是何用意?”
“難道還想要親自動手殺師不成?”
這位子聰法師,曾經的劉秉忠,當初在全真教學藝就是拜在了劉處玄門下。
再次見到這位叛師逆徒,劉處玄頓時難以自持,平日裡的冷靜與從容這一刻全部都化為烏有,心頭只有說不出的怒火。
子聰法師卻不為所動,臉上的神情根本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的說道:“全真教陽奉陰違,多次亂我蒙古國朝政,甚至殺害霍都王子,罪不容赦。”
“蒙皇已經於五日前下令,著忽必烈王子徹查此事。”
“只是忽必烈王子有大任在身,脫不開身,而我又與全真教有過一些淵源,因此便派我全權處理此事。”
孫不二聽到這話,冷笑道:“你倒真的是狗仗人勢,從來只聽說過師父教訓徒弟,還第一次見有這等大逆不道的徒弟,要帶著其他外人來殺害師父。”
“你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的畜生!”
子聰法師任由他們兩人喝罵,不曾有半句反駁,只是淡淡的說道:“我雖然曾經在全真教學藝,但如今早已經時過境遷,往日的恩怨也早已經了結。”
“你們二人又何必口口聲聲說什麼師父和逆徒?”
孫不二看到一旁劉處玄氣的身體顫抖,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知道這位師兄正在承受著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主動踏步上前。
“劉秉忠,你若還有一絲人性,就立刻給我讓開。”
“過去的是非恩怨,我等也不想再提,可你今日在做什麼?”
“難道還真的要殺師不成?”
子聰法師身上的白袍在漫天風雪中獵獵作響,“全真教殺害了霍都王子,罪過不小,忽必烈王子既然信任我,讓我全權處理此事。”
“那我必然要給他一個交代。”
“你們放心,自馬鈺而下,所謂的全真七子,一個都少不了。”
孫不二往日裡性格剛烈,聽到這樣的話定然要拔劍而起,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可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師兄和往日的弟子廝殺,那樣的場景太過痛苦與折磨。
因此她強行壓抑著心頭的怒火和殺機,呵斥道:“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全真教殺了霍都?”
子聰法師輕描淡寫的說道:“我認為是你們殺的,那就是你們殺的,又哪裡需要什麼證據?”
“呵……好,好得很!”劉處玄怒極反笑,笑得幾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已經有些灰白的長髮在狂風中亂舞。
“我劉處玄真是教了個好徒弟,沒有枉費我當日的苦心教導。”
“不錯,不錯,哈哈哈……”
他鏗的一聲,長劍斜指,大踏步的朝著子聰法師走去。
“你不是想要殺我嗎?”
“來啊,親自動手!”
“我倒要看看你這些年究竟有何長進?”
子聰法師站在原地,不曾移動半步,只是雙掌合十,宣了聲佛號,而後淡淡的說道:“還請兩位前輩,將這兩人拿下。”
“若有反抗……”
他頓了頓,用淡漠的語氣輕輕說道:“格殺勿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