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歸

第312章 黏黏糊糊的(兩更合一)

那天聽大姐說過之後,林雲嫣一直在思考何時去輔國公府。

去肯定要去,但時機格外重要。

她其實不太清楚徐簡這一次到底傷得如何,經過也好、狀況也罷,都是聽徐簡說的。

而自述,很多時候是最靠不住的。

倒不是說徐簡存心騙她,而是徐簡的確在迴避一些問題,林雲嫣感覺出來了,卻很難說明白具體緣由。

徐簡的傷勢也是如此。

幾次交談時,徐簡給她的感覺是遊刃有餘。

他很清楚自己的傷,接受得也很好,他依舊運籌帷幄,讓林雲嫣覺得傷勢也是他籌算裡的一部分。

可正是這種籌算,一旦開始流傳治傷訊息時,讓林雲嫣很吃不準。

真的在治嗎?

真的很痛嗎?

亦或是,他其實更痛,遠比別人看到的要痛。

越是瞭解徐簡,林雲嫣越清楚,徐簡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不會「白白」受這樣的罪,真痛假痛,只要他痛得全朝堂都知道,他就得賺些東西回來。

賺多賺少,自然是靠本事了。

而林雲嫣希望的是,她的探望能恰到好處,能在這場博弈裡給徐簡再添一份重重的籌子。

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林雲嫣去問過父親。

聽父親說,那幾天徐簡上朝時的狀況都不太好,明顯看得出忍著腿痛。

「我問他,他嘴上說‘還行,但眉頭皺著,整個人都繃著。」

「步伐很吃力,尤其是上下步道臺階,下朝時能慢慢走,上朝不行,他不能落下步子,也沒人能扶他一把。」

「聽說過兩天會更痛,他讓我跟你說一聲,不用特別擔心,就是這麼一個過程。」

果不其然,這個「過兩天」眨眼就來。

徐簡接連幾天沒有上朝的訊息,透過父親那兒傳到了林雲嫣的耳朵裡。

林雲嫣深吸了一口氣,看來,差不多了,就該是這個時候了。

沒有提前讓陳桂給徐簡那兒透個口風,打定主意的第二天,林雲嫣的馬車直接到了輔國公府外。

她一點沒有避諱的意思。

華美馬車穿街過巷,直接停在府外,挽月從車上下去,敲了敲門。

前腳進府,後腳訊息就慢慢傳開去了。

門房上,聞訊趕來的徐栢迎林雲嫣往裡頭去。

徐栢是頭一回見這位未來的當家主母,一眼看去,只覺得郡主模樣出色。

徐家不缺漂亮的,無論是過世多年的老國公夫人,還是歸家的姑老夫人,都是好姿容。

郡主沒有落一點下風。

雖然她神情嚴肅,臉上不見笑容,但眉目精緻,讓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也難怪會打動他們國公爺。

徐栢猜得到郡主來意。

國公爺因治傷幾日不上朝,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自瞞不過郡主,郡主擔心國公爺,才會顧不得那什麼規矩舊俗的,來親眼看看才能放下心來。

徐栢一面引路、一面與林雲嫣道:「您來得巧,這會兒正在施針,您彆著急,爺說他能忍得了。」

林雲嫣看向徐栢。

徐栢作為府裡的老管事,她從前也與他打過不少交道。

這位老人周全又忠心,是看出了她的擔憂才會寬慰幾句。

「在哪個院子治傷?」林雲嫣問。

沒成親時,徐簡起居幾乎都在前院書房。

不過林雲嫣曉得他,書房是禁地,除了參辰和玄肅之外無人能

進去,想來也不會讓大夫進去,要治傷少不得換個地方。

徐栢便道:「在安平院裡,不遠。」

林雲嫣加快了腳步。

走著走著,徐栢漸漸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來。

郡主對國公府似是很熟悉。

引路看著簡單,其實也有很多講究,不能太快,也不能慢了讓不明路線的客人左瞧右看,要剛剛好在前頭幾步,身形手勢都擺出來方向了,客人不用問就能看出來。

但郡主走得很快,幾乎是在他身形轉向之前,郡主就明白該往哪一側去。

徐栢疑惑歸疑惑,也不會開口去問,就這麼一路到了安平院外。

「姑老夫人應該也在裡頭,她這些時日都陪著國公爺療傷。」

林雲嫣聞言微微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姑老夫人」指的是徐夫人。

也是。

徐簡承爵,他是國公,輩分擺著,徐夫人三十出頭就得冠上「老」這一輩了。

先前已經有小廝跑著來報過信了,裡頭已經知道林雲嫣到訪,參辰在院外等著。

見了林雲嫣,他行了禮。

林雲嫣這時候才壓了壓腳步,問道:「還在治著?狀況如何?」

參辰道:「在治,估摸著還要小半個時辰,您是現在進去還是在偏廳坐一會兒?」

林雲嫣哼笑了聲。

這話一聽就知道不可能是參辰琢磨出來的,定是徐簡吩咐。

她人都在這兒了,難道是來跟他吃茶吃點心的?

不就是奔著看傷來的?

傷在腿上,治傷時肯定不能衣冠整齊,尤其是那條傷腿全露在外頭。

雖說是「沒過門」,但她什麼沒看過?

徐簡也不是那麼瞎講究的人。

真講究,之前還會親自動手給她扣上袖箭袋子?

不過是徐夫人在,硬給她端那等架子。

端什麼端?

就得給他全拆了。

「我進去。」林雲嫣道。

參辰一聽,便往前先行了幾步,站在門外往裡頭稟了聲,等徐簡應了聲,他便撩了簾子請林雲嫣。

林雲嫣抬步邁進去,一眼並未看到徐簡。

施針要避風,屋子所有的窗戶都關著,門這兒還擺了架屏風遮擋。

林雲嫣只看到中屋桌子上擺著的藥箱,攤開著,裡頭都是醫者的器具。

繞過屏風,視線一轉,她的目光與徐簡在空中碰著。

不自禁地,林雲嫣緊緊抿了下唇。

她甚至沒有顧上去看徐簡的腿,只看他神色,心裡就驚了一下。

徐簡精神不太好。

沒到消瘦那狀態,下顎也沒有什麼鬍渣,卻是一點不清爽,眼窩都比先前深了些。

額上應是擦過汗水的,可架不住頭髮也全是汗,溼漉漉的,散下來的額髮襯得人疲憊極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眸色格外深,黑得不見底,讓人心慌。

「你……」林雲嫣咬了咬牙。

來之前,她預想過徐簡的狀況。

再怎麼樣也不該比從前更糟糕了。

她從前陪著徐簡經歷過右腿逐漸萎縮、連累左腿,最後只能坐輪椅的過程,中間治傷治得十分用心與緊急,徐簡吃了很多苦,她都親眼看過。

眼下,總該輕一些。

裝是肯定會裝,但那是對著朝堂去的,斷沒有在她這兒還裝嚴重的道理。

甚至,以徐簡的性子,十之八九還要跟她裝風輕雲淡。

結果嘛,這如果是已經修飾過的「風輕

雲淡」,那沒修飾過的該是什麼樣?

等林雲嫣把視線往下挪,挪到徐簡的腿上時,她的眉頭緊緊皺了。

沒有那道長長的、像蛇一樣的刀痕,也沒有萎縮變形,只這麼看去,其實根本沒有什麼。

那丁點淡淡的傷痕與林雲嫣記憶裡的模樣一比,她本來都不會心急。

可她看到了那些銀針,也看到銀針底下密密的青紫,星星點點的,連成片。

徐簡也在看林雲嫣。

隨著治傷推進,他猜到林雲嫣會來一趟,甚至也猜得到,她應該是在估算最合適的時機。

徐簡沒讓人給她捎話,讓她自己琢磨出個時間來。

剛前頭來報說「郡主來了」,徐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差不多是該來了,不來就不是小郡主了。

只是沒想到,小郡主看了一眼後,情緒就很不對。

幾乎是一瞬,那眼眶就發紅了。

她甚至都沒有顧上與徐緲問個安。

徐簡忙道:「看著嚇人而已,這些是藥浴泡出來的顏色,染著了。」

林雲嫣沒接這話,擰著眉看向一旁的嶽大夫。

嶽大夫嘴角一抽。

這讓他怎麼說?

醫者良心,讓他說胡話嗎?

藥浴一泡,要染就染一條腿,怎麼可能就是那一段青的青、紫的紫?

他昧良心說胡話,也得郡主信啊。

郡主一看就不好騙。

嶽大夫糾結極了,看了眼徐簡,又看向林雲嫣,硬著頭皮哂笑道:「看著嚇人,其實都是治傷時正常的狀況。」

林雲嫣徐徐吐出一口氣。

大夫有大夫的為難,她很不至於逼問大夫什麼。

緩了緩情緒,林雲嫣與徐緲行禮。

徐緲面色不太好看。

她這幾日也累,心裡累。

沒有一個當孃的看到兒子受這種苦還能睡踏實的,即便嶽大夫與她解釋過幾次,這心事就會壓著。

可除了來陪著,她也幫不了徐簡什麼,或者說,連陪著也就是安慰安慰自己。

聽說林雲嫣來了,徐緲詫異之餘,也很能理解。

阿簡與郡主雖未完婚,但感情一直不錯,郡主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來看一眼也好,不然也得日夜牽掛著。

而且,她得替阿簡再寬慰寬慰郡主。

她看起來越放鬆,郡主才能越放心,不是嗎?

徐緲打定主意,只是她也沒料到,林雲嫣一進來,眼睛裡的擔憂與掛念一點兒沒藏住,哪怕下一瞬就要落淚珠子下來都不奇怪。

這讓徐緲心裡發疼。

心疼阿簡,也心疼郡主。

是啊。

不就是這樣嗎?

情真意切的,即便面上硬忍著、甚至忍到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來,心裡也會排山倒海、波濤洶湧。

而郡主又不需要、也不會硬忍著裝無事。

見林雲嫣要哭不哭的,徐緲亦是紅了眼,過去把人摟到懷裡,柔聲道:「嚇人吧?我看了幾天了都沒看習慣,你初初一看,是要受不住。

唉,你看看我,臉都有些花了。

你坐著陪阿簡一會兒,我去淨面。」

徐緲說完便放開了林雲嫣,轉身往外走。

嶽大夫明白人,針扎著呢,這會兒也不需要他,他也就退出去了。

屋裡只留下林雲嫣與徐簡。

林雲嫣走向徐緲先前坐的椅子,直接坐下來了。

徐簡閉了閉目,也調整了下,

復又睜眼看她:「我就想著你差不多要來了。」

林雲嫣仔仔細細又觀察了會兒,尤其是徐簡的腿上,她蹙眉看了許久,而後又重新迎上徐簡的視線:「你、你不是不想好好治嗎?那又怎麼治成這樣子了?」

徐簡道:「嶽大夫的法子還算可行,就試試。」

林雲嫣面露不滿。

徐簡完完全全是在避重就輕。

她歪著身子往外頭看去,參辰守在屋外,嶽大夫似乎在院子裡。

於是,她壓低了聲音,道:「那到底是嶽大夫還是章大夫?」

問完了,見徐簡額上又是一層汗,林雲嫣掏了帕子與他擦拭:「你要這會兒沒精力說話就先別說了,養養神。」

徐簡看著她,笑了下。

額上帕子很軟,呼吸間能聞到淺淺香氣。

那是小郡主喜歡的薰香的味道,她的衣物、帕子上都會有這味道。

說是自己配的,寧神又醒腦。

前一個,徐簡覺得對,後一個,他一點沒覺得。

哪裡醒腦了?

還不如說解乏,解得他想閉眼歇一歇,這幾天沒有睡好過。

前一陣,他的疲乏是故意擺出來的,靠一盞盞濃茶撐出來的效果,唬得朝房裡別人都以為他夜不能寐。

但這幾天,真不是茶葉弄的。

「再傷一遍似的」,不是說說而已,的確讓他吃了一番苦頭。

他甚至說不出,到底是哪一回傷得更痛些。

加上前幾天被茶葉逼的疲乏,身體很累,精神上又歇不好,狀況看著就更糟了。

「是章大夫,」徐簡嘆道,「就是當時我們遇到過的那位關中大夫。」

林雲嫣應了聲。

具體是什麼時候,她知道的。

徐簡本想再說些什麼,抬手想按一按眉心,手指觸到的不是額頭,卻是林雲嫣拿著帕子的手。

林雲嫣鬆了帕子,想把手收回來,讓他自己擦去。

徐簡卻沒管那帕子,手指往這側又一伸,直接扣住林雲嫣的手,不鬆不緊握著。

「確實沒精力,」他的聲音沉了沉,「讓我歇會兒。」

林雲嫣的指尖動了動,見徐簡閉上了眼,眼下犯青,她胳膊卸了勁,沒再動,沒把手抽出來。

酷夏已經過去了,這幾日隱隱要入秋。

偏這屋子裡不透風,沉悶悶的,她手背覆在徐簡的額頭上,汗水擦了又滲,黏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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