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京都。
時間已經入了盛夏。
京都的百姓已然換上了輕薄的夏裝。
看到街頭巷尾那些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應慄慄就覺得心情特別的舒展。
沒有三從四德的時代,女孩子們穿著較為大膽。
盛夏時節,衣服突出的就是一個輕薄透。
“閃開,快閃開。”
正在應慄慄欣賞美人的時候,後面傳來急促的高喝聲。
還伴隨著馬匹飛奔踩踏的聲音。
在數道驚呼聲中,幾匹馬呼嘯而過。
應慄慄看到飛掠而去的幾人,微微眯起眼。
“師父,禁軍!”
白圩點頭,“行色匆匆,想必出事了。”
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道:“師父,我要回宮。”
“好!”白圩點頭。
刑烈這邊,帶著應慄慄往宮裡趕去。
經過一系列盤查,兩人入了宮。
在臨近臨泉宮時,遇到了熟人。
“姑娘回來了。”
徐浦見到她,露出一抹笑,“在外可還順利?”
應慄慄笑著遞上手中的一些東西。
“有師父在,一切都好,這是給您和叔帶的各地特產。”
徐浦笑著接過來。
然後左右看了看,道:“姑娘這些日子且行事小心些,西境隱有行動了。”
應慄慄眉峰瞬間皺起。
西境,鎮南王所管轄的邊防大軍。
難道是鎮南王想要謀逆?
那可是十五萬大軍啊。
“謝謝哥了,我會注意的。”應慄慄認真的點點頭。
徐浦這才滿意的離去。
回到關雎宮,此時的七殿下還在西閣。
她卻得到了宮裡上下人的關照。
便是歷來冷臉的元嬤嬤,也露出了難得的溫情。
“可算是回來了,還以為你捨不得呢。”
應慄慄把帶來的東西分了分。
“嬤嬤說的哪裡話,我在外面也沒忘記你們呢。給您帶的撫州的錦緞,湘色的,您喜歡嗎?”
元嬤嬤輕撫手中的料子,細膩絲滑,自然是喜歡的。
“你這丫頭有心了。”
應慄慄嘿嘿一笑,“真心換真心嘛。”
元嬤嬤雖然一直都是冷臉,可對待宮裡的人卻是極好的。
屬於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或許這其中也有抱團取暖的意思。
卻也不能抹殺她的善意。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是些精巧新奇的小物件兒。
而青梔對應慄慄送的彩陶小泥人兒最是喜歡。
“定州的小泥人兒。”
青梔道:“我祖籍便是定州的,曾經……每年生辰,都會收到家裡寄過來的生辰禮,裡面每次都會有小泥人兒,謝謝你慄慄。”
青梔的父親非長子,因此祖父母都在祖籍生活,跟著大伯一起生活。
後來家裡出了事兒,老家那邊也遭到牽連。
她家裡的女眷皆被罰沒後宮。
祖籍那邊的女眷則是沒入了奴籍,死的死散的散。
男丁盡數發配邊境,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
得知應慄慄回宮。
容清璋下課後,便帶著兩個伴讀趕了回來。
“殿下!”
應慄慄見到他,笑的見牙不見眼。
“殿下,我回來了。”
容清璋努力壓著唇角,卻依舊能看到他心情極好。
然後聽到小丫頭心底的碎碎念。
【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他不由得低笑,“還知道回來啊?”
什麼甚是想念。
後面半個月都沒看到她的書信。
若非刑烈告知,他們即將返程。
容清璋必定要親自去抓人了。
明明眼神裡都帶著笑,很高興看到她回來。
嘴上卻這麼傲嬌。
七殿下果然是傲嬌與病嬌的結合體。
這樣的性格,真的很可愛啊。
容清璋抿唇。
這小丫頭,當真是放肆的緊。
跟著來到書房。
應慄慄小聲道:“殿下,西境出事了?”
容清璋微楞。
他尚未接到訊息。
遂回道:“暫時不知。”
沒打聽到訊息,她也不問了。
衝著曲長風擺擺手,“大師兄,好久不見呢,武功有精進嗎?”
然後,視線落到另外一個少年身上。
曲長風笑道:“這位是唐太傅的嫡長孫唐雁回。”
“哦,厲害呢,太傅呀。”三公之一,帝師,了不得。
想到這裡,應慄慄不免有些走神。
兩位伴讀。
一位是保皇黨派的侯府嫡長子。
一位是帝師府的嫡長孫。
這兩位都屬帝王陣營。
皇帝讓這兩位成為七殿下的伴讀,到底在傳達什麼想法?
是有意傳位於七殿下。
還是監視?
自古,能順順利利完成權利交接的佔比很小。
幾乎每一次皇位更迭,都面臨著腥風血雨。
要麼是兄弟鬩牆,要麼是父子反目。
這對天下權利最大的父子,又是怎樣的情況?
唐雁回對應慄慄早就好奇了。
不僅平日裡聽七殿下與曲長風交談時的趣聞。
就連陛下偶爾來關雎宮,同樣會和七殿下聊起她。
今日一見,說不上是何種感覺。
單純的看相貌,只能算中等偏上之姿。
性格的話。
似乎很活潑。
面對七殿下,沒有卑躬屈膝,甚至還能相談甚歡。
“我給殿下帶了很多的地方特產呢。”
“可惜有些地方美味,沒辦法帶進京。”
“之前我還厚著臉皮想同店家學兩手呢,人家衝著我直翻白眼。”
“想想也是,這是人家賴以生存的手藝,怎能授予旁人。”
容清璋許久未見她了。
小丫頭還是這般古靈精怪,活潑可愛。
嗯,可愛的是她。
這個詞,不能用到自己身上。
男子,怎的能被人說可愛呢。
“雖然但是……”
應慄慄太高音量。
“殿下,有些手藝,是不能藏著掖著的。”
唐雁回好奇了。
問道:“為何不能?”
應慄慄盯著他,道:“因為會斷了傳承。”
“我們歷史之厚重,文化之璀璨,不該侷限在某個時間段。”
“時移世易,誰能保證你的手藝永不斷絕呢?”
“萬一在某一代人手中斷了,豈不是徹底湮滅,再無痕跡?”
“我知道,一個行業裡,會的人越少,或許就越精貴。”
“他們沒錯,錯的是……”
她話語微頓。
容清璋撐著下頜,笑眯眯的道:“錯的是本殿下。”
兩位伴讀齊刷刷的看向他。
應慄慄則憋著笑,“這可是殿下說的,我沒說。”
“嗯,本殿說的。”容清璋認命的點頭。
她微微嘆息。
說了又能怎樣呢?
反正她的世界裡,很多的歷史都是未解之謎。
雖然未解之謎更加的令人著迷,並且引得人不斷探索。
到底也會覺得遺憾。
甚至很多古老的文字,都無法解讀。
或許,將來可以拜託七殿下著人整理一下。
起碼要將歷史大差不差的呈現出來嘛。
容清璋低笑,小丫頭想的還真夠多的。
“在外可遇到趣事了?”
雖然會定期來信,他還是想聽小栗子親口說說。
應慄慄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湊到容清璋耳畔,低低道:“我好像惹得世子爺對我動了殺機。”
未免他以為自己加戲,解釋道:“只是我的直覺。”
容清璋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
直覺還挺準。
“怎麼惹到他了?”
應慄慄將那日的事情簡單講述了一遍。
感慨道:“我偶爾還是太天真了,殿下,真的。”
她一直覺得盛淮是個極好的人。
沒想到哇,在觸及到這位的利益時,那份殺心,當真是藏不住。
古人太可怕了。
“放心吧。”
容清璋寬慰他。
“他想要殺誰,絕不會讓人察覺到的。”
表哥才沒有那麼蠢。
充其量就是嚇嚇她。
應慄慄抖了抖。
這樣的人更可怕好不好。
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死在那人手裡?
這些世家子弟,個個都是狐狸嗎?
狡黠且狠辣。
有句話容清璋沒告訴他。
盛淮是大昭四公子之一。
但是論狠辣,其他三位加起來,恐都不及這一位。
只是他掩飾的太好了。
人人都道,定國公府世子,清風霽月,乃謫仙一般的人物。
真正知其本性的,寥寥無幾。
否則,人丁單薄的定國公府,真的能僅靠陛下的信重。
便令幾大世家,坐看京都十萬大軍,盡被其掌控?
那可是足以改朝換代的力量。
誰不垂涎?
“要在宮裡住幾日?”
應慄慄聞言,回過神道:“三五日吧,多陪陪殿下。”
許久沒見到殿下的美貌了。
甚是想念呢。
容清璋眼神露出溫柔的光,“本殿還用你陪?”
“用啊,為什麼不用?”應慄慄道:“我和殿下,天下第一好。”
曲長風與唐雁回收斂心神。
有些話,當真聽不得。
羞死個人。
半下午,容清璋給兩名伴讀放了三日假。
兩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沒辦法,這兩位的交談,他們真的無法適應。
太……
令人無所適從了。
然,送走了兩位伴讀。
本想和小栗子聊聊,聽聽她那有趣的心聲。
卻見隆徽帝帶著魏亨,優哉遊哉的來了。
一入大殿,便讓人備了碗筷。
應慄慄:“……”
得,她多餘了唄。
容清璋暗暗一笑。
她不多餘,是面前的這位多餘了。
“玩的如何?”隆徽帝看了眼應慄慄。
她趕忙起身,道:“回陛下,嗯……”
剛開口,便啞了火。
該怎麼說呢?
地方官多是些盤剝百姓的酒囊飯袋。
她也得敢吶。
當著天下之主的面,說他治下貪官橫行。
下一秒就得把她拖出去大卸八塊。
可讓她昧著良心說天下太平,政通人和。
她的良心會痛哎。
這是一道送命題。
眼瞅著父子倆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她趕忙道:“玩的很好。”
隆徽帝微微勾唇。
好?
給小七的信中,可不是這麼說的。
每到一處,就講述一下當地的民情。
在她的信中,十個地方官,有九個是混賬。
沒辦法啊。
這些地方官,與世家沾親帶故。
京都之外的大昭疆域,尤似那法外之地。
他是大昭帝王,卻也被困在這座京都,施展不開。
七大世家的祖地,被他們經營的猶如鐵桶一般。
除非將這些世家連根拔起。
否則一代代帝王,只能被他們掣肘。
關鍵,想要相對平穩的度過,難度可不低。
動輒就能引起大昭局勢動盪,最終招致滅國。
要知道,北離與蠻族,乃至大淵,都對彼此的疆域,虎視眈眈。
前朝如何滅亡的?
被包括容氏皇族在內的八大世家聯合滅掉的。
世家的危險,容氏先祖還能不知?
本身就是前朝舊臣。
“好在哪裡?”隆徽帝難免起了揶揄之心。
應慄慄沉默。
她覺得帝王有些太欺負人了。
真的。
面前這位,真的看不出她的心思?
怎麼想都是扯淡。
卻依舊追問。
這是想讓她死啊。
“呵……”
旁邊,容清璋笑出聲來。
“她的信,父皇都看了,何必為難她。”
隨即對應慄慄道:“乖乖用膳。”
“哦!”她握著筷子,埋頭努力乾飯。
魏亨在旁邊笑的合不攏嘴。
應慄慄送他的特產,魏亨收到了。
雖然不值什麼錢,卻也能看出是精心挑選的。
他現在的地位,已經不缺錢了。
跟在陛下身邊幾十年,他的私產幾輩子都花不完。
圖什麼。
無非就是真心。
沒想到,在一個小丫頭身上,感受到了。
被人記掛的感覺,當真是不枉此生。
晚膳後,應慄慄想著偷偷溜走。
臨走時,本想著用眼神和七殿下打聲招呼。
卻意外對上了隆徽帝的視線。
應慄慄:“……”
她麻了。
“說點什麼吧。”
說真的。
隆徽帝還真有點惦記這小丫頭呢。
嗯,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惦記。
而是她的奇奇怪怪的話本子。
容清璋看向父皇,張張嘴。
下一刻,就被隆徽帝抬手製止。
“你閉嘴!”
七殿下緊隨其後,也跟著有點麻。
無奈,應慄慄只得繼續給這位大佬講西遊記。
她有些無語。
西遊記說完後,再說什麼呀?
很多的東西,沒法說呀。
說了指不定哪天她就死了。
說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應慄慄被容清璋趕去偏殿休息了。
她一路趕回來,還未曾好好休息。
父皇當真是喜歡苛待人。
而隆徽帝在旁邊,幽幽開口。
“朕覺得,今夜這小丫頭有些敷衍。”
不是錯覺。
故事講的不如之前生動了。
容清璋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道:“父皇,小栗子一路趕回京,未曾歇息。”
意思很明顯。
您快別在這裡折磨我的人了。
天也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