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白舟的表現，應該很輕易就能看出這點。
上午的時間，沈白舟怕崽崽無聊，想要開啟放映機看紀錄片。
順帶再好好觀察學習一下人類世界。
古堡的裝置老舊，通電的東西不多，灰白色熒幕投屏的放映機算是一個。
這個放映機沈溫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橡膠材質傳送帶的老機器，只能固定放映幾部影片。
其中就有星諾和沈白舟經常看的《人類生活常識》。
還是黑白的。
沈白舟每次去古堡小住，都會和星諾靠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著大熒幕上的影片。
一大一小兩個人，眼底浮動著黑白人物，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投入。
星諾看到一些片段，還會握著小拳頭，站起來，唔唔呀呀地喊上一會兒。
也不知道在興奮什麼。
聽見哥哥說要看紀錄片，星諾連忙點點小腦袋。
“好呀！”
人類世界的新家比起古堡來說，小了不止一點半點。
沈白舟感覺自己挪騰不開，轉個身子都費勁。
將星諾放在沙發上，沈白舟抬起眼皮，在房子裡逡巡了一圈。
一轉身，他在客廳牆壁中央發現了和放映熒幕有點相像的電視螢幕。
這是什麼？
沈白舟走過去，略顯疑惑地拍了拍這個機器，摸了一圈，手不知道按到了哪裡，電視biu的一下，亮起了光。
“……這裡是XX新聞為您播報，現在我們來看一下未來幾天的天氣……”
沈白舟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小腿猝不及防地撞上沙發，瞳孔猛地瞪圓，喊了一聲：
“臥槽！”
他終於知道林可在樓道里，一直喊得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沙發上坐著的星諾，黑亮的瞳眸睜得溜圓，貓瞳似的晶潤髮亮，微微張大小嘴，看著前面發光的電視機。
還有聲音！
以前都是沒有聲音的！
哥倆一驚一乍，瞪著眼相互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靠著坐在一起，盯著電視機，雙目炯然。
這完全不亞於原始人一下來到了智慧機時代，看什麼都懵逼又新奇。
電視裡放映的內容，兩人壓根看不懂。
但哥倆還是擠在一起，津津有味看了一個多小時的天氣預報和早間新聞。
最後還是沈白舟意猶未盡地站起身，上前摸索著關掉了電視。
“不能多看，很多人類眼睛都瞎了，要戴著鏡片才能看見東西。”
昨天在街道上，沈白舟看見不少戴眼鏡的人，自認為已經很瞭解眼鏡這個東西了。
星諾年紀小，被他唬住，小眼睛嚇得瞬間瞪圓了，趕忙點點小腦袋。
“不看！”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沈白舟想著沈溫的交代，抱著難得精神頭很不錯的星諾，下樓去溜一圈。
父親說了，他們要逐步融入人類世界。
不能被察覺出端倪，要小心行事，帶著崽崽一點點接觸人類。
樓下。
今天是週六，小區公園裡到處跑著撒歡不上學的小朋友。
童聲稚嫩嘰喳，混雜在一塊兒，熱鬧非凡。
星諾再次下樓看見人類，已經沒有第一次那麼驚訝害羞。
他整張小臉都從哥哥肩膀處露出來，晃著小腦袋上面的小卷毛，左瞅右看地觀察著這個世界。
天藍碧青，雲朵綿軟。
一切都和之前在古堡裡不一樣，陽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讓人情不自禁地想眯起眼。
星諾被曬得小臉泛著一層暖光，濃密睫毛顫了下，臉頰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分明。
他高興地晃了晃小短腿，掙扎著想要自己下來走。
沈白舟沒有同意，依舊抱著他，臉上是一派冷然。
“不行，這裡人類太多了！”
星諾歪著小腦袋，瞅了一會兒哥哥的臉，不明所以。
上次遛彎遇見的那對母女也在，圓臉的小姑娘直接飛奔過來，和星諾打招呼。
“你今天也下來玩了！大哥哥，你頭髮怎麼白了？”
小女孩有些呆愣地抬頭看著沈白舟，感覺他看上去酷酷的。
沈白舟單眼皮懨懨的耷拉著，銀白色頭髮被陽光鍍了一層膜似的，神情冷淡，唇瓣繃緊成一條直線。
他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沒吭聲。
沈白舟不喜歡和人類說話。
小姑娘媽媽這時也走了過來，將女兒拉在身前，笑著詢問：
“你是cos的什麼角色嗎？頭髮染得真好看。”
小女孩媽媽知道這種年紀的男生，一般都挺中二，就算對方不搭理，也實屬正常。
她兒子還天天在家裡練習結金丹，伸著兩根雞爪似的指頭比劃來比劃去。
看得小女孩媽媽一肚子氣，恨不得上去給他一錘子。
小女孩一點不氣餒，繼續蹦躂詢問：“我叫小冉，你叫什麼呀？”
星諾低下小腦袋，看了一會兒小姑娘紅撲撲的臉，鼓足勇氣，聲音糯糯地開口：
“星諾。”
小女孩想要過去拉著弟弟的手下來玩，卻被沈白舟護雞崽似的避開。
他眼神裡全是警戒疏離，面色冷峻，生怕自己玻璃娃娃似的弟弟被別人碰壞了。
“要回去了。”
沈白舟的聲音和對外表現出來的脾氣很像，少年音冷冷的，又帶著一點睡不醒的困懨感。
被抱著往家走的星諾，趴在哥哥肩頭，白嫩的臉上被陽光曬出一點淺紅，捲毛柔順垂落在臉頰旁。
見小冉朝自己使勁揮著小短手說再見，星諾一下彎起了眼。
他也學著小女孩的模樣，伸出小短手，朝對方揮了揮。
認識了新的小朋友，還學會了打招呼，星諾回去後興奮不減。
星諾邁著小腿，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眼睛瑩瑩發亮，嘴裡唔唔噥噥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繞著沙發走了兩圈，星諾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剛被陽光曬出來的薄紅迅速消失，趴在沙發上咳了兩聲。
沈白舟在古堡裡就已經學會怎麼倒水，端著水杯穩穩當當地走過來，餵給崽崽喝。
溫溫的水正好入口，星諾咕嘟嘟喝下了小半杯。
喝完，星諾恢復了一點精神，用小手指了指電視。
“看呀。”
沈白舟搖頭，冰涼髮絲滑過他的臉頰，出聲拒絕。
“不可以。”
父親說過，看多了放映機，人類幼崽的眼睛會壞！
電視機肯定也是一樣的道理。
沒電視可看的星諾，聳拉著小腦袋，連頭髮絲也透著蔫噠噠的感覺。
他窩在沙發上，興奮勁兒一過去，身體的疲憊感便如潮水般湧來。
今日的運動量，已經遠超在古堡的時候。
星諾的眼睛不知不覺便合了上去，窩在沙發上，片刻間便陷入了黑甜夢鄉。
沈白舟趴在沙發前，撐著半邊臉，不眨眼地瞅著自己弟弟。
他伸出手，輕輕地戳了戳星諾毛絨蓬鬆的頭髮和軟乎乎的臉蛋。
冰涼指尖觸及微熱綿軟的面板，好似戳進了一團棉花雲中。
見星諾被癢的皺巴起小鼻子，沈白舟忍不住彎起眼。
戳了好一會兒，過足癮的沈白舟站起身，將小幼崽抱回臥室。
關好臥室門，沈白舟腳步不停地走到電視機面前，開機。
人類不能多看電視，但沈白舟不一樣。
他又不是人。
沈白舟一邊留心著臥室裡的動靜，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看。
短短一上午時間，沈白舟已經熟練掌握了換臺和調控音量的技巧。
並且找到了一部超級適合人類幼崽看的動畫片！
看完一集又一集，等沈白舟回過神的時候，沈溫的身影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
“很好看？”
沈溫金髮順滑垂在肩後，手上沾著不明所以的紅色液體，笑容陰森溫柔，轉身輕輕關上門。
沈白舟眼睛驀然瞪大，慢半拍地回過神，趕忙搖頭。
“沒有，您回來了？”
對於沈溫，沈白舟這種擺脫了只知道殺戮吞噬的高等級怪物，敬畏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沈白舟恐懼沈溫，可礙於本性，又本能的愛戴他。
按照人類的說法，沈白舟是沈聞創造出來的，等同於他的父親。
可他們之間的關係，又和人類的父子完全不一樣。
沈溫創造完沈白舟後，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丟了出去，讓他和其他怪物混在一起廝殺爭奪。
沈溫親手製造出來的怪物不少，不過能活下來的卻只有寥寥幾個。
沈白舟硬是靠著出眾的實力，混成了令人畏懼又不敢招惹的boss級怪物。
不過，沈星諾是唯一特殊的、有沈溫血脈的後代。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沈溫會孕育出一個有他血脈的人類幼崽，可沈白舟對於沈溫的那份親近，幾乎悉數轉移到了星諾身上。
一個有著他父親血脈的人類幼崽哎！
渾身軟乎乎的，散發著暖暖的熱量，頭髮毛茸茸，小小的一個，和他們這種怪物完全不是一個型別！
沈白舟覺得他弟弟，一定是最乖巧好看的人類了！
這麼想著，沈白舟眼眸猛然放大。
抬頭一看時間，已經快要一點了！
已經錯過午飯時間了！
“糟了！”
沈白舟騰得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晃眼便閃進了臥室。
沈溫不明白他在幹什麼，擦乾淨手裡黏稠的紅色液體，將衣服整理乾淨後，緩步踏入臥室。
臥室內。
沈白舟正半蹲在床前，神色慌張，小心翼翼地將手擱在星諾的額頭上。
有點熱度，但不多。
不像剛才那麼熱騰騰的了！
完了，他弟涼了！
沈白舟坐在地上，神情呆愣，連沈溫的叫聲都聽不見。
沈溫看了幾眼莫名頹喪怔愣的沈白舟，抬了下眸，優雅地給了他一腳。
“一邊兒去。”
沈溫看了眼時間，懶得搭理沈白舟，上前輕輕喚醒還在睡覺的星諾。
“崽崽，起來吃午飯了。”
星諾聽見爸爸的聲音，恍惚間還以為是在夢裡。
他揉著眼，朦朧中看見爸爸熟悉的臉，眼眸微微睜圓，忍不住小小地呀了一聲。
“爸爸！”
星諾抱住爸爸的胳膊，小粘包屬性徹底啟用，掛在沈溫身上好似圓滾滾的樹袋熊，怎麼都扒不開的那種。
“爸爸，丟崽。”
這段時間星諾身體好了不少，說話也多了起來，只不過依舊是幾個字的往外蹦。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星諾要和哥哥玩大半天，爸爸才會回來。
星諾不喜歡爸爸消失，撅著小嘴巴，小表情委委屈屈的。
沈溫聽見崽崽的控訴，唇角輕勾，捏了捏崽子的小臉。
“沒有丟崽崽，爸爸只是去忙了一會兒，不是讓哥哥來陪你了？”
父子倆說著話，一旁的沈白舟卻是直接看愣了眼。
他弟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