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山峰間,一座外表華麗的宮殿坐落在最高處。
“叫我來幹什麼?”
清冷的女音剛落下,無形中一道凡人無法視見的靈力,拂開厚重的宮門,身穿月白仙衣的女人無聲踏入,沒好氣掃了一眼坐在梳妝鏡前的女人。
角落裡,女人背光而坐,聽見動靜從陰影裡抬起白的不太正常的小臉,沒介意她不耐煩的語氣,急忙站起來。
正要走近,卻在看到門口女人眼裡嫌惡的目光時,及時頓住腳步道:
“卿塵怎麼樣了?”
“我已經三個月沒聯絡上他了,他不會出事了吧!”
謝青綰本來不耐煩的臉在聽到女人後半句話,臉色漸好,抬眸打量了她一眼。
屋內所有窗子被深黑窗布遮擋,陽光無法照進,所以她的視線也只能隱隱看見女人一身樸素的青衣,包裹在她瘦弱的身板上,顯得鬆鬆垮垮。
虞晚喬注意到女人目光,下意識偏了偏左臉,垂下眸子緊咬住唇。
謝青綰目光緊緊落在她精緻的半張臉上,下意識質問:
“你怎麼不戴面紗了?”
“卿……卿塵說不戴面紗透氣好,容易恢復。”虞晚喬偏著左臉,猶豫片刻才開口。
“容易恢復?”
謝青綰冷笑一聲,正要嘲諷,目光卻落在梳妝桌前某一處一滯,不知想到什麼臉色更加難看。
虞晚喬循著她的視線,心頭一緊,迅速小跑過去將桌上東西收進儲物袋。
凡人本是不能使用儲物袋的,何況她這種無靈根的廢人。
但是沈卿塵卻為她專門向煉器宗要到這獨一無二凡人也能使用的儲物袋。
“師兄倒是對你大方。”謝青綰感嘆一聲,語氣卻意味深長。
虞晚喬動作夠快,卻快不過她修仙數年的仙身,謝青綰一眼便看出,那是出自無惡山千年一株的漂仙草。
要想踏入那魔氣遍地的無惡山,就算是修得劍心的卿塵仙君也要脫一層皮。
只不過這可不是什麼治療傷疤的仙草。
虞晚喬為自己小家子氣摸樣感到羞愧,貼身寄好儲物袋後,才有些羞赧的紅了臉。
實在是剛來劍宗時,一介凡人被欺負狠了。
她一開始還自以公主身份為傲,直到來到這修仙界,才發現自己的引以為豪的東西屁都不是。
而謝青綰是卿塵的小師妹,被囑託照顧她一二,這些年來也都是她來送吃食衣物。
雖態度不好,但卻也沒有欺負她。
謝青綰瞥見她羞紅的半張臉,眸光微閃,似疑惑的問:
“若我沒看錯,那是漂仙草吧,你用這毒草幹嘛?”
“什麼毒草?”虞晚喬滿頭霧水,不敢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是剛剛你當個寶一樣藏起來的草啊。”
謝青綰走至她身前,目光不屑的落在她的儲物袋上。
虞晚喬瞳孔放大,順著她的視線,將儲物袋解下,拿出剛放進去的草,再次確認道:
“你看錯了吧,這是卿塵為我尋來治傷的。”
“治你這張臉?”謝青綰驚訝的望向她爬滿半張左臉,似蜈蚣般恐怖的黑疤。
接著她目光又不經意眺至門外無形的結界上,小聲嘀咕:“你這張臉要是能好,師兄也不必設這結界了。”
虞晚喬面色一僵,再不顧及臉上的傷疤直直望著她,嘴唇翕動,“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結界是因為怕我出去而設?”
不可置信的話剛落下,虞晚喬又一口否決。
“不可能!”
這明明是為保護她安全而設立的,沈卿塵為此耗費了大半靈力。
“哎喲,不是不是,你別亂想,當我亂說吧。”
謝青綰似懊惱般輕捂了下嘴,隨後匆匆離開。
走到門口頓了下步子,嘴裡小聲嘀咕著:“完了,可千萬別讓師兄知道啊,不然今天又要訓我了。”
看著她背影消失,可她的話深深紮在了虞晚喬的心底。
她聯絡不上,謝青綰卻能聯絡上,這是故意不理她?
閉上眼,她深吸兩口氣後,走到床邊,下意識把手伸到玉枕旁邊,摸到冰冰涼涼的一小塊白玉。
這塊玉質地緻密細潤,堅韌無比,顏色晶瑩剔透,即便是她曾經還是慶安國千嬌萬寵的嫡公主時,也未曾見過。
這塊玉是她剛來劍宗時,沈卿塵送她的護身玉。
那時他說,以後我會護你周全。
握緊手心的白玉,藉助白玉的靈力,虞晚喬再次燃燒一張特製傳訊符,然後靜靜等待回信。
許久,傳訊符燃燒殆盡卻沒有絲毫回信。
她怔仲的摩挲著殘留的灰燼。
往年這一日之前她都會提前提醒他留出這一日給她,唯獨這一次三個月了都沒回應隻言片語。
她這幾月連夜做噩夢,她夢見沈卿塵在與面目猙獰的魔族妖獸大戰中,渾身傷的沒一塊好肉,鮮紅的血流了一地。
直到今日又做了這夢,她傷心欲絕又驚又怕,這才聯絡了謝青綰。
可是為什麼沒事卻不回她訊息呢?
她這幾個月從沒煩他,除了三個月前看到她曾經的小姑子謝顏築基成功,她望著自己這幅因謝顏而毀的容貌崩潰之外,沒有任何錯處。
可這件事不是在他送來仙草之時了結了?
早些年她還沒改掉驕縱跋扈的性格時,時時纏著他,也曾不知好歹找他吵鬧過。
每一回他都是淡淡看著她,眸光沉靜。
仿若她是花草樹木空氣,不理不睬,不同她爭辯,只是事後不再見她,偶爾回覆傳訊符。
後來她怕急了一個人待在這空曠無人的大殿憤怒委屈煎熬,終是自我開解,理解仙人的忙碌。
虞晚喬猶豫了下拿起床邊的黑色面紗戴上。
接著緩緩走到宮門口,抬起雙手用了十足的力氣推那厚重繁瑣的門。
豆大的汗珠從她晶瑩的額頭落下,喘了好幾口粗氣才推開一條小縫,不過幸好也夠她鑽出去了。
剛踏出大門,強烈的陽光直射在她臉上,她不適應的抬手遮了遮。
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抬頭看著不遠處層巒迭起的山峰間,無數道身影腳踩長劍呼哧而過,偶有仙鶴飛舞。
如果她也可以修仙就好了,可惜這一世沒可能了。
陡然手心一痛,她收回豔羨的眼神,低頭看向剛剛太過用力而留下血痕的手。
“什麼破門啊,做這麼華麗有什麼用啊!本公主推得開嗎?”
“要是父皇還在,我一定要……”
久違的稱呼脫口而出,卻立即戛然而止,她憋回眼角淚意。
父皇已經死了,死在她成親那一日,死在沈卿塵劍心修成那一日。
她也不是慶安國嫡公主了,她只是凡人虞晚喬。
沈卿塵也不是寒門狀元了,他是仙門楷模正道魁首卿塵仙君。
踏出萬劍宮,仙人只需眨眼間,虞晚喬卻用了半個時辰才來到結界處。
看著那散著瑩白色獨屬於卿塵仙君靈力的結界,虞晚喬心臟惴惴不安的跳動著。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穩住心緒慢慢走過去,抬腳跨過結界時,她暗自深吸了口氣。
待腳沒有碰到任何阻力安全無恙落地時,她的心也跟著穩穩落了下去,輕鬆吐出一口氣,唇角不自覺揚起。
果然,卿塵怎麼可能嫌棄她呢,那毒草一定是謝青綰看錯了。
他要是嫌棄她,當初就不會帶她走,也不會承認她仙君夫人的身份。
沒等她笑容完全綻開,一道清冽冷然的聲音劃過長空傳來。
“你怎麼出來了?”聲音低沉悅耳,偏偏帶著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