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長出一口氣,將身上已經殘破又遇水褶皺的地圖攤開來,藉著火光觀察了一陣。
“如果不是這場雨,我們這十一個小隊應該都要抵達目的地了,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無事。”
劉半仙見周予情緒不高,左右看了看咧嘴笑道:“大家肯定會沒事的,我們都要跟著周先生逃離這該死的人間地獄,去你說的那什麼英倫三島,什麼新大陸見識見識,開開眼界~!”
由於之前周予在船上就給他們講過各個國家不同的人文風光和絕美景色,這讓勞工們彷彿開啟了一扇新世界大門,非常想見識一下那種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異域美景。
周予輕笑一聲說:“放心,我們正在朝著這個目標一步步的前進,而我們眼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
只有活著才能追求美好的生活,追尋夢想......現在大家分成三班輪流值守,其他的人儘快休息吧。”
就在周予他們這一隊人躲在山洞裡吃著乾糧聊著天的同時,遠在數公里以外的協約國臨時軍營處,洪阿鬼則被投入水牢,半個身子都浸泡在雨水中,任他如何叫喊拍打欄杆,那些英國大兵始終不予理睬。
“艹你媽放老子出去!我們是盟友......我們是盟友!”
浸泡在陰冷潮溼的水牢中,洪阿鬼喊了一會兒就感覺渾身的血液彷彿都要凝固,全身都開始哆嗦,他只能緊咬嘴唇讓自己保持清醒。
水牢角落裡還關著兩人,那是兩名逃兵,此刻早就已經凍成了屍體,渾身白到發青漂浮在那裡。
“媽的這幫混蛋......要讓我出去,我一定要殺光你們!”
洪阿鬼所帶領的勞工小隊在南下的過程中被一股英軍裹挾著向戰場北面衝鋒而去。
這些英軍對他們輕則辱罵,重則毆打,在第一天的衝鋒裡,洪阿鬼所帶領的這三十名成員就死掉了十八人,另有十二人也幾乎人人帶傷。
可是這些英國大兵不但沒有及時給他們處理傷口,反而將眾人趕到前線去修補戰壕,這致使六名受傷的同伴傷口發炎化膿,在絕望的高燒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怒火中燒的洪阿鬼帶領著僅剩餘下來的幾名勞工想要逃離英軍的監視,重新迴歸南下的既定道路。
可遺憾的是他們還沒有跑出多遠就被英軍逮到,用槍托和靴子毆打致死兩人,最終僥倖活下來的洪阿鬼還被投入了水牢。
“周先生......你們在哪兒?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洪阿鬼口中無聲的嘟囔著,覺得自己的思維都開始變得遲緩,腦袋裡出現走馬燈的徵兆,兒時和少年經歷的一幕幕場景,吃過的一次次苦楚,再次從他面前閃過。
就在這時,一名英軍大兵走到了水牢邊上,解開褲腰帶衝裡面開始撒尿。
溫熱的尿液濺在了洪阿鬼的頭上、臉上,甚至是嘴巴里,讓他的神志忽然間一個激靈迴歸身體。
他尋著那道溫熱努力的將自己湊過去,心中始終銘記著周予說得那句話---活下去,無論面對怎樣的困難都要先活下去,只有活著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一切才可能有希望!
水牢頂部的英國大兵撒完了尿渾身打著機靈,重新走回戰壕,而洪阿鬼以藉由那微弱的熱量找回理智與四肢的控制權。
他側身抽出藏於小腿的短刀,用刀尖兒插入水牢頂部的劣質鐵鎖孔洞裡。
他一點一點轉動著小刀,不知過了多久,那美妙的“咔嚓”聲響起,鐵鎖應聲而開。
不過洪阿鬼沒有立即爬出水牢,而是伸手死死拽著牢門,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此刻的軍營已經進入夜晚休息時間,那些英軍大部分都已入睡,正是警惕性最薄弱的時候。
洪阿鬼輕輕推開水牢的牢門,咬著牙用盡全身所剩的力氣,將自己從冰冷汙濁的髒水裡拔了出來。
他躺在地面大口的換著氣,卻完全沒有時間休息。
洪阿鬼脫掉了身上早已溼透的衣物,趁黑摸走了一名英國大軍的揹包,而那揹包裡有這一套乾爽的換洗衣物,一些乾糧,一些彈藥和私人物品,當然現在都歸前者所有。
換上了英軍的制式裝備洪阿鬼這才覺得暖和了不少。
他全身顫抖,一邊搓著手一邊往光線最昏暗的方向移動。
雖然他不知道路在哪,但他卻記得是南邊。
突然,一道低沉的說話聲響起在黑暗裡,洪阿鬼猛地下撲,貼在泥濘的地面上不敢動彈。
那兩人操著他聽不懂的奇怪語言,一邊說一邊走,嘴上的菸捲時不時閃起紅光。
等到那兩個人從他身前不遠處走遠之後,洪阿鬼這才重新爬起,壓低了身子向南移動。
我走著走著覺得四肢發軟,頭腦發暈,本就視線不佳的夜路變得更為模糊。
摸摸自己的頭,像烙鐵一樣燙,他發燒了,在這種該死的戰場上發燒了。
他還沒機會去新大陸看看,就算死也要看一眼再死!
洪阿鬼將他之前聽說來的神靈全都拜了一遍,忽然眼前一花,腳下沒有踩穩,咕嚕嚕從一道斜坡滾了下去,滾至坡底時頭部不知撞上了什麼硬物,直接昏死過去。
......
“武鏢頭!那邊也有洋鬼子!到底哪邊才是咱們的人?有點分不清了。”
另一隊南下的勞工已經和其他兩隊會合於一處,此刻他們被困在了交戰雙方的中央地帶。
這些交戰計程車兵分別由英、法、德、澳,甚至是英吉利海外殖民奈及利亞軍團都參加於此,一時間讓這些勞工們沒法分清誰是敵軍誰是友軍。
畢竟在他們眼裡,這些高鼻子藍眼睛的傢伙都長一個樣。
“大家躲好,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回憶一下週先生給我們教的那些外國人說的話,什麼單詞,德語怎麼說的來著?英語和法語又怎麼說?周先生說說德語的就是敵人,其他語言的全都是盟友!”
“德語法語英語......那都是什麼鳥語我早就忘光了!”
另一支與他匯合的袁家兄弟原本就是放牛娃,自己名字都認不清,又哪裡能記住這麼多的外語單詞?
“你們都別吵吵了,我還記得幾句,讓我聽一下哪邊是敵哪邊是友......”
武小龍制止了眾人喧譁,自己則躲在戰壕邊緣,一路朝著喊殺聲的方位移動。
終於,當他移動到足夠近的地方時,戰壕上方似乎有人在廝打,並大聲叫喊著什麼單詞。
“嘿~~~還有沒有活著的?幫我按住這德國鬼子!”
武小龍伸出半個腦袋,看到距離他面前不遠處七八米的位置,有兩名士兵正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人被另一人壓在身下大聲鬼叫。
武小龍聽出來了,他發誓自己聽出來了,那人說的是法語!如果是法語那就是友軍,騎在他身上掐他脖子的傢伙就是敵人!
武小龍二話沒說從腰間抽出短刀,幾步爬出戰壕,照著那名德軍士兵的後背狠狠紮了下去。
短刀“噗”的插入敵軍後背,而本就擅長用刀的武小龍雙手握住刀柄又向著左側擰動抽刀,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絲毫看不出一點遲疑。
那名德軍被他用刀絞斷了心脈,一聲沒吭別歪倒在一旁,身子下方噴湧而出的鮮血不一會兒就將地面染紅。
那名被敵人壓在身下的法軍士兵大口喘息著,一邊喘氣一邊咳嗽。
他微微有些納悶的看向武小龍,試著詢問道:“兄弟,你是哪個部隊的?”
由於武小龍臉部沾滿黑灰和泥漿,根本看不清臉孔,對方只能從衣著推斷這應該是友軍一方。
武小龍只聽周予給他們教過簡易的幾個單詞,此刻對面說出那麼多來頓時讓他有些手忙腳亂。
“啊......嗯......啊......”
武小龍想要說些什麼,但越是著急越說不出來,嘴裡烏拉烏拉發不出一句像樣的單詞。
然而他對面的法軍卻忽然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英軍或者殖民軍團的人吧?聽不懂我說的話沒關係,我畫給你看。”
那名士兵說著在手邊找了塊石頭,在淤泥地裡畫出一幅簡易地圖來。
“我是法國計程車兵,部隊負責攻佔這裡,不過交叉路口的東部有一部分還在德軍手裡,他們的預備隊也上來了。
好在我們這邊的援軍也到了,我們會駐守在亞石南部地區阻止德軍發動反攻。你看,這條路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如果你要去往其他戰線增員可以走這裡相對安全。”
那名法軍士兵嘰裡呱啦說了一堆,武小龍是一句沒聽懂,但配合著對方的動作和手底下的簡易地圖,終於聽懂了最後一句單詞---安全。
“安全,他說的是安全?對沒錯,他說這條路是安全!”
武小龍心中一喜,笑著用力拍了拍那名法軍士兵的手臂,豎起拇指用自己僅有記憶中的單詞道:“Good~~Good~~”
他的奇怪口音讓那名法軍冒出一頭霧水,兩人雞同鴨講交流了一陣,發現互相都聽不懂,乾脆作罷,就此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