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掉到地上了

絨毛被某隻“熱心腸”小隼一根根挑走，小遊隼們煥然一新，三隻小遊隼挺胸抬頭，排排站站在巢屋頂上，特別有氣勢。

他們站在陽臺外沿屋頂邊緣的時間越來越長，途經一隻紅色尾巴的小鳥都要轉頭跟著看好久，眼裡滿是羨慕。

還有一點渴望。

——飛過的是他們常吃的一種小鳥。

眼看著儲備糧從面前消失，啾啾遺憾地收回目光，咂咂嘴，垂著腦袋轉悠一圈，只見到滿地的羽毛，沒找到能用來解饞的小零食。

她張開翅膀，感受風從羽毛中穿行的感觸，彷彿下一秒就能在空中飛翔，追上那隻敢來他們眼前晃悠的小鳥。

可時機未到。

飛翔不是滑翔，藉助巢屋高度從上方往下滑容易，從下往上飛的難度卻要翻上十倍。

下去容易上來難，向上起飛沒法藉助外力，連親鳥都只能在身邊指導無法上手幫助，唯有依靠自己的能力，運用雙翼起飛飛翔。

何況地面遠遠不如半空的巢屋安全，路過的人，飢餓的狗，潛伏在草叢中的蛇，要是位於深山老林，豹子、老虎、猴子等都是潛在危險。

雲青嵐還是挺珍惜自己的小命，打算更有把握再去試飛。

可意外到來時不會提前通知。

那天下午的風特別大，樹枝噼啪作響。

白櫟和啾啾待在巢屋裡吃飯，雲青嵐肚子不餓吃了兩口就出來了，站在屋頂上無聊發呆。

風吹來，不僅弄亂了羽毛，還將小遊隼吹得站都站不住，東倒西歪。

雲青嵐盡力將翅膀縮起，將自己團成團，減小受力面積，待到風稍作停歇，便趕緊下去。

不幸的是，風力減弱只是假象，待他從屋頂往陽臺木板跳，前腳剛脫離屋頂的板子，後腳風就呼啦啦歡快吹來，將小遊隼輕輕一卷，就跟吹走一張紙一樣輕鬆。

被風劫持走的雲青嵐：“？？？”

這風來得又快又猛，稍一恍神，他就離原本的落腳點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眼看就不知道要被風吹到哪裡，雲青嵐顧不得別的，急忙扇動翅膀逆風向前飛。

小遊隼連順風滑翔都沒掌握更別說逆風飛行了，翅膀扇了幾下不但沒飛過去，還被風吹得更遠了。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到姿勢形態什麼了，翅膀使勁扇，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塔樓靠近，關鍵時刻一隻爪子勾住塔樓青磚的縫隙之中，險險穩住。

還好這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吹了這一陣總算減弱了。

不幸被吹下去的雲青嵐此時只有一隻爪子支撐，他晃了晃，側頭用喙卡入磚縫中，慢慢調整姿勢，終於穩定下來後，他才有時間分辨自己的位置。

幸虧後面反應過來，用爪子固定住自己，沒有被風帶得更遠，此刻還在塔樓，位於巢屋右下方。

事已至此，只好想辦法上去了。

青磚壘成的牆壁不平，磚縫也大，遊隼的爪子和喙勉強可以伸進去勾著，雲青嵐爪子使了點勁，試了一下，確定牆用力抓握時牆壁不會崩裂，便用嘴巴尖尖勾住石磚，兩爪向上撐起，緩慢向上一格格挪動。

遊隼是獵食的猛禽，不擅長攀爬，況且塔樓近乎垂直，沒有能休息的地方，每時每刻都要保持力度。

雲青嵐爬了一段，嘴酸腳痠身體也累只能停下來歇一歇，他眼睛向上看，打算看看還有多久到，結果一抬頭就和一雙眼睛對上。

總算被注意到的啾啾眼睛一亮，高興地跺跺腳。

她凝視下方舉止奇怪的哥哥，向左側90°，向右側90°，腦袋靈活地左右轉動，一臉疑惑。

從下方看去，小遊隼的羽毛還是向外蓬起，鋪滿胸口的淺褐色豎紋像一件可愛的兒童外衣，加上探出來腦袋上水靈靈的黑眼睛，像個好奇寶寶。

好奇寶寶思索半天也沒能想通，便將這費腦子的問題拋開，轉過身面朝牆，爪子伸向牆壁，也學著雲青嵐想卡進縫隙中。

雲青嵐頭上立刻蹦出問號。

等等等等一下！

啾啾你要做什麼，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還沒想完，雲青嵐頭上便出現了一團陰影，隨後一個眼熟的毛團飛速放大。

模仿失敗失足滑落的啾啾和哥哥來了個親密貼貼，兩隻小遊隼掛在牆上搖搖欲墜，晃動了半天，“啪嘰”掉落。

聽到動靜走出來檢視的白櫟呆滯往下看。

風是平行吹過，被風吹走時身下還能有股往上託舉的力減緩掉落速度，垂直落下去則不一樣，不僅沒有減速，還會覺得速度原來越快，爪子根本抓不住牆壁。

既然抓不住了，那就只好先保證不要受傷。

雲青嵐雙翼平展伸開，找到練習滑翔時的感覺，隨著氣流向下飛落。

兩隻小遊隼都是飛行新手，在空中搖晃著滑了一陣，最後一頭扎進樹葉中。

獨自停留在巢屋上的白櫟看不到地上的情況，擔憂地踩著陽臺木條來回踱步，最終猛地一躍，也隨著一同飛下去。

平穩降落後抬頭觀察周圍，目睹到這一過程的雲青嵐哽住了。

白櫟，這種時候就不要講義氣了啊！

——

塔樓的下方是一排樹叢，再往外是田野，最邊上還有一條馬路。

急需降落的雲青嵐最先放棄堅硬的馬路，在樹林和田野間猶豫了一秒，覺得有樹枝幫忙緩衝的效果會好些。

最後，降落是安全降落了，另一個問題出現。

一隻，兩隻，三隻，三隻小遊隼，不多不少，整整齊齊，全都飛到下面來了。

葫蘆娃救爺爺啊，葫蘆娃們……

啾啾蹲在樹枝上啄樹葉，白櫟蹲在樹枝上梳羽毛，梳完自己的還會幫雲青嵐梳一嘴。

雲青嵐這時也顧不得癢了，蹲在樹枝上發愁。

如果只是他一隻小隼還好，大不了奮鬥一回，攀著牆壁努力爬回去，費時費力不是問題，有效就行。

可現在三隻都下來了，還有回去的必要嗎？

但也不能太絕對，指不定他們多飛幾回，就能掌握到技巧，重新飛回去。比起樹上，雲青嵐更願意回到熟悉的巢屋中。

還沒等他去勸說，啾啾就開始了飛行嘗試。

因為外出打獵的落雪回來了。

一隻黑色小鳥很不幸成為小遊隼們的餐點。

落雪一腳抓著獵物，一腳縮排羽毛中減少飛行阻力，盤繞滑行了一圈，熟練地降落到巢屋頂部——小遊隼們近期的吃飯點。

與以往不一樣，不僅屋頂上沒有小遊隼，巢屋內也是一片安靜，沒有任何聲響。

落雪放下獵物，爪子扣住屋頂邊緣，倒吊著往屋裡看，嘴裡發出呼喚聲。

屋內空蕩蕩，連半隻小遊隼的影子都看不到。

落雪險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上方的成年隼在懷疑眼睛，下方的小遊隼們在懷疑人生。

親鳥帶著食物回來卻吃不到，簡直沒有比這更讓小遊隼傷心的事了。

連啾啾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三隻小遊隼一遍遍起飛。

從地上起飛，翅膀撲騰撲騰，短暫飛起來了些，可就這飛起的高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隻家養的大公雞跑出來亂竄。

從樹上起飛，高度倒是高些，但免不了成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噗通落地。

落雪找完巢屋不見小遊隼的蹤影，聽到地上一陣陣喧鬧的動靜，立刻帶著獵物往下飛。

剛一降落，就看到了羽毛亂糟糟，笨拙撲騰翅膀卻飛不起來的三隻小遊隼。

其中一隻頭上還粘著片落葉，不知被什麼小動物吸引了注意，邁著腳興致勃勃地衝進灌木裡。

像只大型走地雞。

落雪腳踩獵物，沉默半晌，默默撇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