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灣公園與賽區相互獨立,環境優美,坐落在山腳下,平日裡多的是人來看海、散步,算是港城最受推薦的約會場所。
戴司雲停好車,坐在駕駛位,抬手看了眼腕錶,他提前十多分鐘到了符忱約定好的位置。
一陣熟悉的轟鳴聲停止。
戴司雲抬起臉,隔著前車玻璃,瞧見駕駛機車的alpha少年,摘頭盔,紅棕頭髮在戶外略微醒目,因那張又純又颯的臉,展示出凌亂的美感。
他不自覺眯起眼,沒顧得上熄火,指尖在方向盤邊沿輕點幾下。
公園入口處的馬路邊,符忱也沒熄火,跨著機車,一雙筆直長腿搭在地面,翻出手機,全神貫注地低著頭,敲字傳送。
嗡——
戴司雲同時收到訊息,從中控臺撈來手機,滑開,是“周邊店小助手”說自己到明珠灣公園了。
D:【我也到了。】
符忱抬起臉,左顧右盼,實在找不到人影,才繼續問他具體在哪個位置。
周邊店小助手:【要不位置共享一下?】
D:【看到你了。】
D:【我過去找你。】
周邊店小助手:【好,那我先停車。】
符忱開往停車場的方向,找到摩托機車車位,長腿一跨,下車,頭盔夾在臂彎,多少有些不太適應這份待遇。
他忍不住回想,以往約會都是他提前到了目的地,那些omega能按時赴約,從沒有過誰會提前等他。
符忱難免出神,眼底浮起一層柔和的光,仍在低頭收拾東西時,從身後傳來低沉略帶磁性的少年音,令他反應一滯。
“你的機車很帥。”
符忱轉過身,撞見alpha少年的英氣臉蛋,格子襯衫、牛仔褲,從天而降般出現眼前,與周遭路過的人像是兩種圖層。
確實有被帥到失語,符忱自以為藏得很好,實際上的表現很誇張。
而戴司雲早已對他的延遲反應感到習慣,沒多想,又非得故意逗弄他,“你好像沒戴耳機。”
不然怎麼聽不到我的聲音。
符忱:“……”
他的反應確實不太正常,移開目光,不忘誇獎道:“你也很帥。”
戴司雲:“?”
眼前的富少以為這是什麼禮尚往來的敷衍話術。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個一米八幾的alpha,頭頂著太陽,約在人山人海的海濱公園,進入互捧模式——
待會兒還要走起兩個小時的約會流程。
符忱鎖好車,走過來,思考該不該客套地露出職業假笑,又覺得在這傢伙面前,偽裝是多餘的舉動。
“先進去吧。”
符忱低下頭搗鼓手機:“兩個小時挺久的,如果只是聊聊天,我讓店裡的同事送兩杯飲料過來?”
“不用這麼麻煩。”戴司雲說。
“好吧。”
符忱想說這本就是活動的獎勵,但眼前的傢伙不像感興趣,也就進入主題,“待會兒需要拍幾張照片,你介意嗎。”
戴司雲頓了頓:“什麼型別的。”
空氣中流淌著更微妙的氣氛,符忱舔了舔唇,解釋說:“活動返圖需要發到賬號上,不強制要求合照,可以只拍我的照片,就是需要你幫忙拍。”
戴司雲:“沒事。”
“合照也可以。”
“……”
或是沒想到對方會答應,符忱側頭,對上他鼻尖的那顆痣,感受到了冷酷外表下極致的溫和,也不知是不是見過醫生後,因期待某個結果而產生的錯覺。
半小時前。
符忱從醫院趕過來,與醫生談論病情結束,在對方的建議下,他決定提前再見到alpha少年,問一些問題。
但,目的不太純粹,將病情告知更是相當難以啟齒,符忱決定再看看情況,不要一見面就全盤托出。
從公園入口,沿著蜿蜒小徑,走過有遊客鋪著野炊毯的草坪,往前是長長的濱海步道,海鷗停留在扶手處張望。
兩個顏值、身高過分優越的alpha帥哥,走在人群中,吸引眼球是必然的。
以往的符忱時常經歷炙熱的打量目光,都說帥而自知是種本能,但他也從未體會到,如此直白露骨的視線頻繁落過來。
他知道原因,身邊的alpha少年有著太過誇張的帥臉,同時也不知為何產生了從未有過的茫然,從心底生根發酵,不確定在對方眼裡的他——長得算不算還過得去。
這種想法冒出來,符忱反應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乎alpha眼中的自己。
收回思緒,符忱瞧見公園裡的立體機器,是免費提供野餐墊的自助機子,帶著回收功能,他主動開口:“我們要不也鋪墊子坐坐?”
“可以。”戴司雲好似相當隨意,“等會順便給你拍照?”
符忱蜷起指尖:“……好。”
從alpha的口中說出來的話,有種本末倒置的意味,換做以前,這都是那些主動接近他的omega的臺詞。
所謂的嘗試交往流程,無非是omega約符忱出門,前者幫忙拍照,後者請吃頓簡單午飯,隔天照片會出現在運營賬號的帖子裡。
然後——
omega們會跟他哭訴:“忱哥,你是缺拍照搭子,才答應跟我試一試對嗎?”
符忱:“……”
這都被他們發現了。
想起這些,腦袋裡像有無數天馬行空的流星,壓根不清楚會往哪個方向,拽也拽不住,以至於行動慢上半拍,他彎身要取,卻怎麼也取不出東西。
戴司雲全程看著,什麼也沒說,主動按壓按鈕,裝著物品的一次性袋子彈出來,他拿出疊好的野餐墊,往草坪的空地走,用行動暗示——你好像很心不在焉。
符忱簡直無地自容,快步走過去:“對了,怎麼稱呼你?”
戴司雲不是那種挑剔的富家少爺,拆包裝,攤開野餐墊,不柔軟的防水材質,塑膠蛇皮袋般粗糙,動作上完全不拖泥帶水。
跟符忱合作鋪好墊子,撫平四個角,他忙完才念出自己的名字。
“戴司雲。”
符忱能從細節看出來,這分明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卻沒感覺對方透著距離感,也就沒那麼拘謹:“我在英瑞念高二。”
戴司雲循聲看過去,見alpha少年已累癱,無骨般懶洋洋躺下,用澄澈乾淨的眼睛注視著自己:“你也在英瑞唸書嗎?”
“不在。”戴司雲又道,“但開學會轉到英瑞。”
符忱感到些許意外:“這樣……”
“那你朋友是英瑞的?”
戴司雲:“對。”
符忱重新直起身體,盤腿坐著,捋了捋額髮:“難怪我總覺得他很眼熟。”
戴司雲等著下文,果然,又聽到符忱問:“他是高三的?”
“嗯。”戴司雲直接把好哥們出賣了,“他叫刑勳。”
符忱詫然:“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家裡特有錢的大少爺,跟祝穎庭差不多,符忱甚至不用問,身邊這位也不會是普通家庭出身。
所以——
符忱換了個方式問出聲:“冒昧問一下。”
還沒說完。
從遠處的棧道處,傳來吉他彈唱的歌聲,是戴司雲去年獨自前往北海道過聖誕節,隨便進了一家麵館聽到的《Pureyes》,溫柔女聲,哼唱著“想要更親近、更多地感受到你”的歌詞。
歌聲融入鹹且涼的海風中,戴司雲忘了回應,卻不想符忱也眺望而去,海風拂起額髮,他完整地說出了歌名:“我很喜歡的一首歌。”
“……”
戴司雲頗感意外,緊接著,符忱朝他笑著露出虎牙,“你是什麼等級的alpha?”
這個問題略帶特殊,但戴司雲只是頓了半秒,如實回答:“S級。”
符忱悶聲回應:“果然。”
他是A級,按理說也不算差,卻莫名顯得有些落寞。
這時,符忱掏出手機,主動問現在能不能幫忙拍照。戴司雲餘光一瞥,無意瞧見備註為“醫生”的對話介面,但很快就被指尖劃掉,切換成了拍照介面。
符忱遞過來手機:“很久以前買的,用起來會有些卡。”
戴司雲:“用我的?”
符忱哪好意思,可當摔壞螢幕的手機,被少年握在掌心,那雙手掌寬大,指節分明,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矜貴,與破爛手機搭配實在突兀。
戴司雲倒是從沒多想,只覺得開機車摔壞東西很尋常,至於型號老、手機卡頓,不影響拍照的前提下,正專心拍照的alpha壓根沒心思留意。
如果非要說有在乎的地方,那就是戴司雲不常給人拍照,說自己可能不太懂技巧。
上次拍照還是在北海道拍雪景,有路人主動詢問幫忙拍合照,他自己拍得不太滿意,但那對情侶不停道謝,硬著頭皮,口中的“拍得真好”顯然昧良心。
後來——
戴司雲在某紅薯刷到那對情侶,分享旅遊趣事,說遇到了個頂級臉的alpha帥哥,但拍起照來是真歹毒啊。
“……”
這讓戴司雲對自己的拍照技術感到很絕望。
但這回不同,本意是應付周邊店的照片,符忱也讓他隨便拍拍,但哪怕只是隨意試了試,拍攝過程極為順利。
咔嚓——
符忱偏著臉,手臂撐著野餐墊,等戴司雲連拍幾張,湊過去,看了眼表示非常滿意:“你拍得真好。”
戴司雲:“……”
主要還是符忱的臉蛋無可挑剔,不論哪個角度都全無死角,像是那些電視裡靠臉吃飯的小明星,但這種誇獎顯得輕浮,不該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正準備把手機還回去。
忽然,手機上方彈出了訊息通知,冒出極其刺眼的名字——又是“祝穎庭”。
同時,戴司雲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眼底色澤逐漸凝結。而符忱壓根沒留意眼前人的變化,也就順理成章成了刑勳口中的戀愛腦,至少當時的戴司雲是這麼想的。
符忱:“稍等,朋友找我有事情,我先回個訊息。”
聽似是極其輕鬆的語氣。
眼見他側過身子,對於隱私資訊有所防備的模樣,戴司雲難說不是鬱悶,視線落在alpha少年暴露於空氣中的後頸,白皙細膩,難以想象這會是機車開到三百碼的賽車選手。
分明……
是可以靠臉吃飯的傢伙。
他也不知自己在鬱悶什麼,本以為符忱會和祝穎庭聊很久,但也就短暫過去幾秒,周邊店店員重新上線,對他露出微笑。
符忱:“我回好訊息了。”
戴司雲:“你男朋友?”
“……”
近岸的海水拍打焦巖,反覆幾下,符忱的思緒回籠,遲鈍地解釋道,“不是。”
戴司雲:“那就是還在曖昧期。”
符忱側去目光,頓時收緊呼吸,強烈的壓迫感來自於alpha少年的情緒,似乎變得有些糟糕,野炊墊也莫名被他收攏的手指弄得皺巴巴的。
有點奇怪……
符忱深呼吸了下,腦袋變成裝漿糊的容器,生鏽的老式機器也不過如此。
“也不算是曖昧期。”
符忱沒忘記提前約人見面的目的,甚至,在這瞬間更迫切那個答案,“你不問我為什麼提前約你見面嗎。”
戴司雲的表情變得格外冷淡:“不感興趣。”
符忱莫名想要討好他:“哥。”
“我有話想問你……”
“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或是難以啟齒,他不得不離戴司雲近些,聲音也就壓得更低,居高臨下的戴司雲,視線是自上而下的睨著他,顯得漫不經心的樣子。
“那天你走在我前面。”
符忱的下巴幾乎搭在少年寬闊的肩膀上,嘴唇微動,撥出溫熱的氣息:“你……有沒有釋放資訊素?”
轟——
巨大的海浪砸向岸邊,洶湧翻滾,濺起無數朵水花,讓鹹溼的海鹽氣息充斥在空氣中。
戴司雲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符忱甚至還想重複,他是A級alpha,對著同為alpha的少年問出這個問題應當不算太過分。
但戴司雲的反應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符忱感覺不對勁,抬起臉,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眸,心臟瞬間往下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換成omega會相當危險。
果然——
戴司雲逼近他,語氣緩和不下,像落在天邊的烏雲壓過來:“請問。”
“你是在性騷擾嗎。”
符忱:“……”
怎麼能算是性騷擾,他明明也是個alpha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