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校園一片空寂,除了值班安保空無一人。
拖著沉重的行李箱爬上六樓,穿過長長的寂暗的走廊。站在宿舍門口,沉重的喘息聲迴盪在陰喑的四周,顯得格外突兀而陰森。
掏出鑰匙,剛要插進鎖孔。突然,從門裡傳出輕微的聲響。米陽愣住了,看著藍色的鐵門,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四周靜得能聽見秀花針掉落的聲音,一股驚懼瞬間襲來,她嚇得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許久,門裡面的鐵閂傳出滑動的聲音,伴隨著沉悶的鐵釦撞擊聲,“吱呀”一聲悶響,宿舍門從裡面緩緩開啟。米陽差點跌倒在地。
“米…米陽,怎麼是你?”
定晴一看,米陽也驚訝了:“楊可?怎麼是你啊?嚇死我了!”
“你才嚇死我了!我以為大白天…鬧鬼了呢!”
原來是室友楊可。
楊可似見到久未相見的親人,一把抱住米陽:“你終於來了!這兩天我一個人快嚇死了!”
米陽驚詫:“你怎麼這麼早就來學校了?”
楊可指著桌上兩大袋零食:“我來了兩三天了,整個學校估計就我和門口值班的安保大叔了。”
“放假的時候…你不是說過完年去實習嗎?怎麼來學校了?”
楊可撇了撇嘴:“我不想去!前兩天跟我爸媽吵起來了,一氣之下就回學校了。想想…除了學校,我也沒別的地兒可去。”
“唉!你是實習單位等著你,我想找個好一點的實習單位都這麼難!”
“還沒找到嗎?你怎麼也這麼早回來了?”
米陽又嘆了口氣:“還沒呢,去年找的都沒有回覆,估計沒戲了。”
“彆著急,現在找也不遲,大部分單位應該都已經上班了。你中午吃了嗎?我去燒水泡麵,先對付一口,晚上我們出去吃。幸好你來了,要不然我一個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到十分鐘,熱氣騰騰的泡麵擺在倆人面前。
楊可翻開碗蓋兒,俯身上前聞了聞,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叉子。可剛吃進去兩口,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她連忙捂住嘴,衝進衛生間,“哇”地一聲,剛吃進去的兩口面全吐了出來。
米陽聞聲而來:“怎麼了?怎麼...吐了?”
楊可趴在洗手檯上,不斷髮出“哇…”的嘔吐聲。米陽束手無策:“你…你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楊可擦了擦嘴,擺擺手,走到床邊,一頭倒進被窩裡:“我先躺會兒吧,昨天晚上害怕…一晚上都沒怎麼睡。你快吃吧,一會兒泡爛了就不好吃了,桌上有零食,你自己拿。”
一覺醒來,已是次日清辰。太陽照進窗格,陽光灑在正在陽臺晾衣的米陽身上,空氣裡有了一絲暖陽陽的春意。
楊可用力掙扎著坐起身,斜靠在床架上。米陽倒了一杯熱水,端到床邊:“好點了嗎?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你要再不醒,我都要報警叫救護車了!”
“睡了十幾個小時了?難怪渾身痠疼。米陽,我是不是…得絕症了?”
“年紀輕輕怎麼會得絕症呢?但是…你的症狀好像不太像感冒,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保險一點。”
“前天也莫名其妙吐了一次,我一坐起來就噁心……”話未說完,楊可突然捂住嘴,從床上跳起來,跑進衛生間,又是一陣“哇…”嘔吐。先是胃液,接著便是黃綠色的苦膽水。直吐得胃裡抽搐,再無可吐之物,才緩緩站起身,滿臉痛苦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還是去醫院吧,你這樣太嚇人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楊可整了整凌亂的頭髮,盯著鏡子裡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樣子,一臉委屈,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搖了搖頭:“去醫院吧,救護車就不用叫了。”
一位經驗豐富的中年女醫生,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楊可:“除了嘔吐、渾身沒勁、嗜睡,還有哪裡不舒服嗎?發燒、頭痛嗎?”
楊可搖搖頭。
醫生又問:“最後一次月經什麼時候?”
楊可轉頭看了米陽一眼,開始回憶起來。聽到回答,醫生熟練地開了化驗單,交到米陽手上:“你先帶她去做檢查,拿了結果再過來。”
一個小時後,中年醫生接過米陽手裡的化驗單,看了一眼:“小姑娘,你懷孕了。”
“懷…懷孕?”楊可不可置信地看著醫生。
“按你的經期算,已經有五週了。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注意飲食,少吃辛辣,不可劇烈運動,前三個月要好好保胎。”
“醫生,我...我要打掉!”
醫生看著楊可:“不想要嗎?這可不是小事,要不要跟家裡商量一下?”
“不用,我自己能決定,醫生,你現在就幫我做手術吧。”
“那你老公呢?不用跟他商量一下嗎?”
楊可低下頭:“我...我還沒結婚。”
“好吧...今天來不及了,我後面約了兩臺手術,明天吃了早飯過來吧。”
回到宿舍,楊可倒頭就睡。束手無策的米陽只得求助網路。當得知嘔吐、嗜睡、厭食,是大多妊娠早期的正常反應,才稍作寬心。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天剛亮,楊可掙扎著起床。顧不上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催促米陽早早出發。她已經連口水都喝不進去,還時不時吐得胃抽筋,甚至胃出血。
“快走吧,早去早解決,這輩子...我都不要再經歷…這樣生不如死的痛苦了!”
米陽整理著楊可凌亂的頭髮,看著她消瘦的臉,心疼地說道:“才兩三天,就瘦了一大圈了!”
“這種感覺…就四個字可以形容,生不如死!真不知道…生那麼多孩子的女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也上網查了一下,網上說妊娠反應很多人都會有。難怪大家都說,懷孕生子對女人來說,尤如過生死難關,真是一點兒也不誇張!”
辦好手續交了費,倆人來到手術室外,排隊等侯。
許久,從手術室出來一個年輕女孩。女孩勾著腰,一手捂著肚子,煞白的臉頰和額前的頭髮幾乎被汗水浸溼。
女孩走到倆人面前,看到米陽身旁的空椅,一屁股坐了下來,靠在牆上喘著粗氣。
女孩身邊無人陪伴。米陽有些不忍,張口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從揹包裡拿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女孩看了一眼,擠出一絲笑容,接過了紙巾。
“楊可,進來吧。”
“來…來啦!”米陽應了一聲,扶起癱在身上的楊可,朝手術室走去。
冰冷的手術器具堆在一個不鏽鋼盤子裡,尤為刺眼。楊可看得雙腿發軟,拉著米陽不肯鬆手:“米陽,我…我害怕,你能在這兒陪我嗎?”
“家屬不能留在手術室,”年輕護士無情打斷了楊可,“把褲子脫了,躺到那邊手術檯上。”
米陽把楊可扶到手術檯邊,在護士凌厲的眼神下鬆開了手。楊可沒崩住,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腳下一個跟蹌,差點跌倒在地。米陽連忙轉過身,伸手想要去扶,一旁的護士制止道:“你快出去吧,我扶她上去。”
“呯”地一聲,手術室的門在身後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