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光藉著縫隙鑽進去，照在男人稜角分明的下頜，他身穿深色西裝，雙腿交疊，手隨意搭在旁邊，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在稀疏光影下若隱若現。
池悅腳步一頓，遲遲沒有上車。
她看見座位上的人唇角微動，雖是笑著，卻能看出幾分不耐煩，“再不進來你就自己走回去。”
池悅抬腳，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不是說還有一段時間才回來嗎？”
兩人結婚後沒有透過一次電話，他的訊息池悅都是從許浩那裡知道的。
“我再不回來，是不是就要莫名其妙當爹了？”顧一野始終沒轉過臉來，頭仰靠在車椅上，微皺著眉，像是有些疲憊。
“……”
江妍有孩子的事他是知道的，真莫名其妙。
池悅懶得回答他這個問題，側著頭靠在車墊上閉上了眼。
似乎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顧一野眉頭緊蹙起來，“你喝酒了？”
“嗯。”她沒睜眼，低低應了聲，聲音有些沉悶。
他看了眼身旁的池悅，不知在想什麼，眼神明顯有些不悅，“你平時晚上也喝這麼多酒？”
“平時沒人陪著喝，今天江妍好不容易有空就多喝了幾杯，下次注意。”池悅懶懶開口。
倒也不怪她，兩人結婚兩年多，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顧一野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停下來，沒再說話，轉回頭去。
*
到家門口後，池悅像是感覺到車停了，她睜開眼，走下車。
她腳步虛晃的走回房，一到房間她就躺在沙發上，目光呆滯的看著顧一野。
顧一野見她坐在沙發上不動，倚在門上看她，“別睡這，一會兒睡著了沒人管你。”
池悅懶懶掀了掀眼皮看向他，現在才完全看清他的樣子。
顧一野眉眼深邃，瞳孔顏色如墨一般，高挺的鼻樑，嘴唇微抿。
進屋後，他就脫掉了西裝外套，裡面露出來的白襯衫解開兩顆釦子，露出冷白的鎖骨，衣袖半挽，抱手倚在門邊，睨著池悅，是居高臨下俯視著平凡人的上位者摸樣，戒指依然戴在手上。
池悅盯著那枚戒指看了很久。
領證後她就把戒指收起來了，只有回老宅，需要應付他家人的時候才會戴上。
不過，她從來不會在一枚戒指上多想。顧一野娶她只不過是為了擺脫家裡的安排而已，所以才會人前人後才帶著。
他們是有協議的，還有幾個月，她將從這個家裡徹底搬出去，但她似乎有些不想等了。
顧一野見她出神，順著她的視線將目光投向自己手上，問道:“看什麼？”
沒等到池悅回答，他走到沙發上坐下，對上她的眼神，“你今天心情不好？”
池悅依然沒有回他，頭枕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睡姿，緩緩閉上眼，像是睡著了。
顧一野目光停留在池悅身上，許久，正準備把她抱到床上睡。
“我想離婚了。”
他聽見沙發上的人說。
抬眼看向她，依然閉著眼，野不知道到底睡著了沒有。
池悅早上是在沙發醒來的，一隻銀漸層小貓正用頭親暱地蹭著她的臉頰。
昨天裝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沒想到顧一野竟真的沒管她，她心裡暗罵顧一野。
活動活動脖子，在沙發上睡是真的不舒服！
其實她的酒量還可以，以前劇組慶功宴這些場合都免不了需要敬酒所以也曾偷偷練過。
昨天晚上，不知是黎雨霜的嘲諷，還是她一時腦熱，竟將自己藏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她起身走去浴室洗澡，多肉也跟著跳下沙發，從門縫擠出去。
家裡的阿姨聽見動靜，進房間把窗簾掀開。
池悅出來時房間瞬間變得敞亮，今天不似昨天那般陰冷，昨晚下的雪正在慢慢融化，和煦的晨光透過玻璃照在牆壁上，讓人心情瞬間變好了許多。
等把自己全部收拾好才下樓，看見樓下正在打掃的張嫂，“張嫂，先生已經走了嗎？”
“誒，今早出去的，讓我幫你準備一杯蜂蜜水。”她抬頭看向那邊保溫杯的位置，“在那邊，太太去喝吧。”
這麼多年，池悅還是不適應這個稱呼。
池悅走過去，往杯子裡倒了些，隨後往嘴裡灌，水下肚後，一股暖意從胃裡湧上來。
不久，外面響起車開進來的汽笛聲。
池悅知道顧一野不是強求的人，他做事總是乾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現在應該是要和她談離婚的事了。
心裡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可能都有點吧。
池悅不好讓他等太久，匆匆吃了幾口。
走出去時，臉上掛著的淺笑瞬間消失，是小丞——老宅管家的兒子。
“你怎麼來了？”
“您忘了？今天是家宴，老太太讓我來接您。”
如晴天霹靂！
今天是月末？她怎麼就把這事給忘了！
“你你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換個衣服！”池悅一邊說一邊往房裡跑去。
“少奶奶可要儘量快點，時間不多了，遲到老太太可能會生氣。”小丞笑著，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知道了——”已經隔著很遠的聲音傳過來。
換好衣服她坐在車後座，看向前面開車的小丞問:“顧一野回來了，他也要去嗎？”
“顧少回來了嗎？那我和老太太說一聲吧。”
“別別別，算了，他不說估計是不想回去。”池悅急忙阻止。
“那行吧。”
小丞往後視鏡打量了下池悅，作為這些年接送池悅的人，他自然知道這些年池悅在家宴上並不好受。他想，也許顧一野回去，她可以輕鬆些，但池悅不想，他也就沒勸。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顧家老宅，中式庭院風，古色古香，已經是傳承了好幾代人的老房子。
家宴是每月末的必備專案，一面是為了自家人互相認識，一面是為了對這個月發生的比較大的事做總結，更是對丟了家族臉的批判會，不管是遠房還是近親，無一例外。
當然沒有人會對這種宴會感到厭煩，畢竟大家都想攀上顧家這門親戚。
只是池悅一直覺得不屬於這裡，但既然是協議結婚她就應該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
在園子裡繞了許久，池悅才來到一個圓形庭院裡。
還是晚了些，來拜訪老太太和老爺子的人都已經退去，只有幾位顧家直系長輩還在這裡陪著老太太說話。
池悅知道躲不掉了，已經準備好接受老太太的教訓。
她深吸一口氣，邁著步子走進房間。
房間裡坐在正中間的兩個老人都穿著中式服裝，老爺子頭髮花白，但看著卻身體強健，一臉嚴肅的坐著。
老太太臉上雖然帶著標準的笑容，卻坐的端正有禮，能看出來年輕時候一定是一位優雅的世家千金。
“平時不住家裡照顧老太太也就算了，家宴也遲到，真是不知道怎麼好意思讓我們一桌子長輩等你一個人。”
先開口的不是老太太，而是老太太的二兒媳，也是顧一野的二姨——張雅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