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中午那塊豌豆糕做鋪墊,此刻看秦勁端著托盤進來,葉妙並不驚訝。
但秦勁親自端了來,他心中是高興的。
“勁哥,我來。”他起身伸出手,打算接過托盤。
“你坐著,餓了一天了。”
秦勁搖頭,將托盤放到了窗下的桌子上。
這桌子是去年分家時才打的,原木色,沒有上漆,秦家不富裕,能省則省。
葉妙順從的在桌旁坐了下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托盤上的菜色,秦勁就道:“你先吃著,我出去了,大哥他們還在外邊。”
“好。”葉妙趕緊應聲。
聽到房門吱的一聲關上,他長長呼了口氣。
其實他已經餓過勁了,而且天已黑,馬上就是洞房,不吃也無妨。
他有些魂不守舍,秦勁不喜歡他,今晚的洞房……
秦勁其實也在頭疼今晚的洞房,欣賞小夫郎的容貌與洞房是兩碼事,唉。
從屋子裡出來,看秦兵幾人還在忙活,他壓下這件事,出言讓幾位哥哥嫂嫂回去。
借來的桌椅鍋碗等物件已經還回去了,剩下的也就是打掃打掃院子,將東西歸置整齊。
沒多少活計了,他一人就能做完。
秦兵幾人也沒堅持,今晚可是他們四弟的洞房花燭夜,他們的確不該久待。
等秦兵幾人離開,秦勁擼起袖子,該掃的掃,該擦的擦。
院子裡收拾完畢,他進了灶房。
灶房裡點著一盞油燈,豆粒大的光線只能撐起一圈朦朧的光,室內很昏暗。
剛把大鍋刷完,葉妙端著托盤進了灶房。
見秦勁正拿著炊箒,他嚇了一跳,緊走兩步道:“勁哥,你出去吧,我來收拾!”
哪有讓男人刷鍋碗瓢盆的,這是他的活計,他將托盤放到案板上,伸手想去接秦勁手裡的炊箒。
秦勁閃身躲開他的手,將炊箒放下,然後端起案板上盛著涼白開的陶碗遞給他:“這點活兒我順手就幹了,你喝點水,渴了吧。”
一整天都沒喝水呢。
葉妙沒接,雙眸還是盯著炊箒,小臉上掛著急切:“勁哥,還是我來吧。”
秦勁沒想到這小夫郎還挺固執,他索性抓起葉妙的手,將手中的陶碗強行塞過去:“你聽我的。”
這四個字一出,令葉妙立馬想起了中午那句出嫁從夫,他一怔,然後雙手捧住了陶碗。
“喝吧。”秦勁自然也想起了這句話,他壓下心裡的異樣,轉身開始刷葉妙剛才用過的碗筷。
葉妙抬起眼,盯著秦勁比他高大許多的身影,小口小口的將碗裡的水全喝了。
這會兒他心裡七上八下,一會兒擔心秦勁不願洞房,一會兒又覺得今日秦勁全程都很配合,不但沒有甩臉色,還很體貼,應是願意洞房的。
他心中的天平,一點點往願意洞房那邊傾斜。
秦勁連他的吃喝都很在意,還願意刷他用過的碗筷,沒把灶房裡的事兒一股腦兒推給他。
都體貼到這種程度了,不至於到床上之後反而冷著他吧?
一碗水喝完,秦勁也把灶房收拾完了,見葉妙把碗放下,猶豫一下,還是道:“鍋裡溫得有熱水,你洗洗吧。”
這話音落,葉妙的眼神立馬飄忽了起來,他垂下腦袋應是,手腳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但心裡卻是高興極了,這是洞房的暗示嗎?
葉妙這幅模樣,看得秦勁更為頭大,這小夫郎明顯在期待今晚的洞房。
“我去給你拿布巾和盆。”像是沒話找話一樣,秦勁又加了一句:“都是新置辦的。”
葉妙輕輕應是,臉蛋已經有些熱。
很快,秦勁將木盆端了來,並將灶房的門關上。他長長呼了口氣,想到院子裡的秦勁,他翹起的嘴角怎麼都壓不回去。
秦勁站在院子裡仰著腦袋望月,月色柔和、明亮,從前他常聽他爺爺說早些年月光亮得能視物,對此他一直將信將疑,如今親眼見了,他明白他爺爺沒騙他。
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他低下頭,原地轉了幾圈。
這時灶房裡傳來了呼啦啦的水聲,他頓住腳步。
上輩子畢業後他繼承了家中的書店,紙質閱讀幾乎快被淘汰,他大多時間都在盤算怎麼搞活家中的書店,因此沒來得及找女朋友。
沒真正經歷過最親密的事兒,這會兒也談不上心猿意馬。
他心裡更多的是犯愁。
今晚非得洞房嗎?
當然,把人娶回來了,洞房是早晚的事兒,從答應親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對葉妙負責一輩子的準備。
這其中包括洞房和生子。
但他目前的確不喜歡男孩子,萬一將人衣服脫了他自己卻沒反應,那場景簡直不能想。
這一愁,就愁到了他也洗漱完畢回房間。
屋內燃著紅燭,雖是夏天,但屋頂的茅草鋪得厚實,因此房間裡不怎麼熱。
葉妙躺在床裡邊,身上蓋著一張極薄的薄被,精緻的小臉大半都縮在薄被裡,只露出一雙眸子看著他。
“……”
他喉結滾了滾,轉身將房門掩好。
他以為葉妙會害羞得整個人都躲薄被裡,誰知道竟是直勾勾的盯著他。
這小夫郎,膽子挺大。
他腦中急轉:“今天累不累?”
“不累,我只是坐著,沒幹什麼活兒。”葉妙輕輕搖頭。
“嗯……也是。”
秦勁轉過身,垂著眼睛幾步來到床邊,他脫掉鞋子:“把蠟燭吹了吧?”
“好。”
葉妙應得很快,但若細心便會發現,他的聲音有些抖。
其實他藏在被褥裡的手,正緊緊攥著衣角,雖然他覺得秦勁上了床之後不會冷著他,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要主動一些。
畢竟秦勁不喜歡他。
可他沒有什麼經驗,又怕太主動了秦勁會覺得他不知廉恥,他思來想去,便只能睜著眸子勇敢的去看秦勁。
這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合適的舉止了。
他睜著眸子,看秦勁一進屋就躲避他的視線。
看秦勁吹熄紅燭之後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蓋被褥,也不與他講話。
室內安靜極了。
他將衣角攥得更緊,好把眼中的水汽逼回去。
今日的所有喜悅,此刻已是一滴不剩。
秦勁是個好人。
但也是真的不喜歡他。
不該貪心太多的……應該緩一緩,等日子久了,秦勁就會、會喜歡他嗎……
鄉下的夜很靜,只有不知名蟲子的叫聲,因此當聽到身邊人吸鼻子的聲音,秦勁忍不住扭頭看向床裡邊。
哭了?
“妙哥兒?”
葉妙沒有回答,他怕他一開口,濃濃的鼻音就會被秦勁察覺。
秦勁坐起身來,屋子裡很暗,但窗戶沒關,藉著朦朧的月色,他瞧見葉妙往下一出溜,將整個身子都藏在了被中,同時吸鼻子的聲音大了一些,可見正悄悄抹眼淚。
……
新婚之夜不洞房,對這個時代的姑娘小哥兒來說,是莫大的羞辱和委屈。
尤其是葉妙這種自幼泡在苦水裡心思敏感的。
上午還當眾答應絕不會讓葉妙受委屈,這會兒就把人委屈得哭鼻子,罷了罷了,這種時候,寧肯讓葉妙覺得他身子有毛病,也不能讓人一直這麼哭。
“妙哥兒,我、我……我把蠟燭點上。”
黑燈瞎火的,咳,點上蠟燭看得清楚些。
葉妙有些莫名,點蠟燭做什麼?
等室內又充盈著昏黃的光,他身子僵住了。
察覺到秦勁又上了床,他一動都不敢動。
下定了決心,秦勁將亂七八糟的想法丟開,他動作緩慢的將葉妙從薄被裡挖了出來。
葉妙並不看他,但睫毛溼漉漉的,顫得厲害,鼻頭也紅紅的,還時不時的抽泣一下,小模樣又可憐又可愛。
“是我的錯,別哭。”秦勁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幾句。
他將人摟進懷裡,輕輕拍著葉妙的背,等葉妙的情緒穩定一些了,大手就從背上一點點移到前邊。
他緩慢的解著葉妙的扣子。
懷裡人身子的確單薄,像是紙張一樣,讓他忍不住去想小夫郎從前到底受了多少苦。
但這麼一具溫熱的身子被他按在懷中,與他脖頸相交極其親密,他心中竟生不出一絲抗拒。
粗大的手掌滑入衣衫,葉妙終於明白秦勁的意圖,他心中又喜又酸,這人的確心軟,他只是掉幾滴淚,這人就肯與他洞房了。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了秦勁的肩頭,他哆嗦著去解秦勁的扣子。
秦勁其實也有些緊張,甚至已經做好沒反應被葉妙質疑的準備,不過,當把懷中人的衣裳全褪了,他不由愣住。
白。
很白。
比葉妙的臉蛋還要白。
而且還細膩,在昏黃的燭光下,猶如羊脂玉一般。
他喉結又滾了幾下,抱著人倒在了床上。
洞房的本意是撫平葉妙的委屈,他毫無抗拒的將上輩子看來的經驗用在葉妙身上,葉妙羞得幾乎一直閉著眼睛,再顧不上之前的酸澀。
夜很快深了,秦勁又重新給兩人擦了身子,再次上床之後,他大手一撈就把躲在床裡邊的人撈到了懷裡。
他雙手捧著葉妙的臉蛋,語氣真摯的道歉:“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
葉妙臉蛋還紅撲撲的,哪裡敢和秦勁對視,心裡鼓鼓脹脹的,讓他想要翹起嘴角。
但最終他只是抓著秦勁心口的衣服,低聲嗯了一下。
“睡吧。”秦勁松了口氣。
很好。
他沒有丟臉。
葉妙也不哭了。
這洞房……還成。
他翻身躺下,將懷裡人摟得更緊。
這其實不太舒服,因為小夫郎太瘦了,渾身都是骨頭,硌得慌。
但怕小夫郎多想,他就只能將人抱住,順便思索著今後該怎麼給小夫郎補補。
這個姿勢葉妙也不舒服,他剛被折騰過,渾身都疼,可他攥緊了秦勁的衣服,滿足的閉上眼睛。
不喜歡他也沒關係。
反正這人心軟。
他偷偷翹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