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乍浦路橋,附近是鱗次櫛比的萬國建築。
和蕃瓜弄的棚戶區,宛如兩個世界。
此時的滬市,是遠東第一大城市,亞洲的金融中心,繁華景象遠超想象。
但這一切,顯然還和陳光良無關!
陳光良手裡拿著報紙,站在他的黃包車前面,眼神正在盯著路上的行人。
手中的報紙,並不是他要馬上看的,而是他的一種攬客手段。
距離他成為一名‘人力車伕’已經過去三天時間,他已經初步掌握這一行的門道。
當然,也多虧他有一個‘老行尊’的二舅,提前很久就傳授他這一行的知識,甚至體驗過數次。
而在這三天時間,他一共賺了1.2元錢,已經能保證自己的基本生活所需。
當然,要想學‘祥子’攢錢購買黃包車,他必須平均每天要賺六毛錢,這樣才有可能在兩年內買得起一輛價值一百二十大洋的全新黃包車(含上牌照等)。
很艱難!
除了‘世事無常’外,陳光良也發現他穿越過後的胃口變大了,每天四毛錢才能夠基本生活。
所以他現在的目標是——每天至少要跑出1.1元錢,即賺六毛錢一天。
力氣他有,但前提是有那麼多的單!
所以,他乾脆每天花個2分至4分錢,購買一份報紙。
即可以用來招攬客人,也可以供自己閱讀而瞭解這個時代的資訊。
旁邊的黃包車師傅老周,好奇的問道:“我說....小陳,你看得懂報紙嘛?”
兩人才剛剛認識不到三分鐘,是陳光良主動介紹自己的。
“讀過幾年私塾,看報沒有問題!”
老周不屑道:“看得馬馬虎虎,還不如不看,我們人力車伕自己就是訊息圈子.....還有,你看你讀過幾年私塾有什麼用,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拉黃包車。”
這話有幾分道理,人力車伕本身就是走街串巷的資訊渠道,更是一股社會力量。
不過,陳光良顯然不同意老周的觀點,但也懶得爭辯什麼。
但他卻很巧妙的轉移話題:“我覺得看看報紙還是有用的,比如我最近看到報紙上的一則新聞說:有個英國的研究團隊,透過他們多年的調查和分析,得出了一個關於我們人力車伕的結論。”
說完,他沒有接著往下說。
這時候,還有其他車伕被吸引過來。
老周很給面子的問道:“得了個什麼結論?”
陳光良這才說道:“他們講,我們人力車伕一般活不過四十歲,因為我們長期從事的高強度體力活動.....所以,這個英國學者建議我們這一行,最好不要做超過七年時間。”
老周氣呼呼道:“一派胡言”
“就是,一派胡言,老周這不就快四十歲了嘛!”
陳光良很淡定的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個學者團隊說他們做過很多調查和研究....所以,我想做六年就轉行的.....”
老周不再吭聲。
但陳光良卻能感受到,他剛才的一席話,老周是聽進去了,而且是聽進心裡去了。
其實,陳光良又怎麼會好心講給老周他們聽這些。
不過是些小手段而已!
“先生,坐車嘛?”
陳光良眼觀八路耳聽四方,很快就朝著一名四十多歲的胖男人大聲招呼。
戴著眼鏡的胖男人,本來還想就近坐車的,一看陳光良揮著報紙,便抬腿走了一段。
“請坐....先生要看報紙嘛,免費的?”
“小赤佬,會做生意的嘛....給我去跑馬廳,記得跑穩點,不然當心我不付錢!”
胖子理所當然的接過報紙,嘴裡也絲毫的不客氣,表情更是有些不屑。
小赤佬,肯定不是一個好稱呼。
但在人力車伕身上,卻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稱呼,包括更常聽的‘赤佬’。
陳光良曾是一個現代人,若是當時聽到這句話,就算不揍人,也會罵回去。
但如今嘛,他卻沒有表現出憤怒,甚至臉上還掛著笑容。
這可是個大單子,收費三角錢呢!
他們離開現場後。
“MD,那小子挺會做生意的嘛,居然還知道提供免費的報紙。”
“老周,你認識那小子,是哪家車行的?”
被搶生意的胡三,憤怒的來到老周面前,有些憤憤不平。
就在那麼電光火石間,他的一個大單就被人撬走了,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是顧氏車行的”
“咦,我怎麼沒有見過他,而且他會說蘇北話嘛?”
顧氏車行,乃是閘北區‘流氓頭子’顧竹軒的車行,乃是滬市數一數二的黃包車車行,旗下有上千輛黃包車。
顧竹軒早在二十年代初就已經事業大成,不僅掌握著黃包車行,更是涉獵大戲臺、茶館、飯店等產業。由於早年拜青幫頭目劉登階為老頭子——劉登階,江蘇泗陽人,是青幫嘉興衛幫大字輩首領,再加上顧竹軒在巡捕房做過事,可謂非常吃得開。
目前顧竹軒手下的門徒上萬人,其中就有數千的人力車伕,因為他出身蘇北,故門下多為蘇北人。
“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新來的吧!”
老周無心追究陳光良的背景,反倒是被剛才那些話給嚇住。
之後他又忍不住告訴其他人——關於英國學者團隊的研究,一時間形成人傳人的跡象。
一路上。
陳光良拉車很穩,勻速推進,絲毫沒有新手的那些問題。
究其原因,便是他不僅前面有被二舅傳授和體驗,還有就是陳光良的力氣確實大,也懂得控制。
......
五點前,陳光良來到王宅交車,並結束一天的工作。
一輛贊新的黃包車僅一百大洋出頭,就算上牌照和打點也不會超過一百二十大洋。
而車行老闆一天一輛車可以收租九毛錢,理論上僅需要五個月不到就可以回本。
當然。
車行老闆還負責維修、保養、納稅、交涉等問題,但半年時間回本是沒有問題的。
而滬市的人力車伕,憑藉本事購入自己的黃包車,也不在少數。
當然,幾個‘黃包車大王’也確實壟斷著很多黃包車,他們憑藉各種社會關係,以及壓榨人力車伕,顯然更容易生存。
雖然僅當了四天的人力車伕,但陳光良從第一天入職開始,便已經是和‘祥子’一樣的想法——那就是擁有屬於自己的黃包車。
“小陳,你很準時的嘛!”
“應該的,王老闆。”
正巧碰到王承運,他還主動和陳光良聊,當然這也是拉攏人心的一個必要過場。
王承運看著陳光良的好身板,和氣的說道:“這幾天有沒有賺到錢,要是錢不夠,也是可以賒幾天的。大家都是同鄉,無所謂的!”
陳光良很恭敬的說道:“有賺到生活費,每天交完車資,還能餘三毛錢做生活費。”
實際上,他今天就賺了七毛錢。
王承運拍著陳光良的肩膀,說道:“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們商量,反正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不要客氣。”
“謝謝,王老闆。”
陳光良面露感動之情,隨後便告辭離開。
區區資本家的小把戲,又怎麼糊弄得過他這種社會老油條。
比畫餅,自己能做王承運的祖宗。
王承運並沒有真的付出什麼,不過是想三言兩語,讓陳光良有‘歸順感’,以後好成為他的門徒,那有什麼事情就可以讓他衝鋒陷陣。
真當自己是愣頭青了!
他和‘祥子’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