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音深吸一口氣,那顆沉睡已久的心,在這一刻竟奇蹟般地重新開始跳動,似乎被某種力量喚醒。
她艱難地跪好,迎接大周皇室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宋凜,那個曾經默默無聞、不受寵的四皇子,如今已憑藉赫赫戰功成為大周太子。
宋嘉音沒有勇氣抬頭看他清雋的臉龐,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雲奴見過大周太子殿下,殿下千歲萬安。”
宋凜的眉頭微微皺起,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妹妹為何在此,是否要回南京?”
宋嘉音趴在地上,輕聲回應:“回殿下的話,是要回南京。”
然後她就沒了下文。
宋凜等待著她的請求,但她卻沉默不語。曾經,這個妹妹總是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熱情善良,從未放棄過、厭惡過他,哪怕他總是對她冷著臉。
然而,三年未見,她卻變得如此淡漠、疏離。
宋凜緊握著雙拳,眼神複雜。他掃了幾個心腹一眼,冷聲道:“韓無痕,將大公主護送回南京,不得有誤。”
宋嘉音想要拒絕,但話被宋凜無情地打斷:“太后娘娘曾經最疼愛你,她老人家如今身體不適,你都不著急去探望嗎?”
他的語氣太冷、太果決,宋嘉音的話頓時噎在了喉嚨裡。想到那個慈眉善目的皇太后,她最終選擇了沉默。她想,她能回南京,一定是皇太后命人來尋她的。
“是,雲奴謝過太子殿下。”宋嘉音咬牙從雪地裡站起,卻因虛弱再次摔倒。
宋凜不耐煩地將她像拎小雞一般扔到馬車上:“你磨磨蹭蹭的,不能快些嗎?耽誤了行程,你擔當得起嗎?”
她好輕,輕得連八十斤都不到。
宋凜猛然縮回手,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被粗魯地摔上馬車的宋嘉音久久無法回神,她難以置信,那個曾經懦弱無能、只比她早出生七日的四皇子,如今已變得孔武有力,周身還散發著殺氣和血腥味。
在馬車溫暖的中,宋嘉音漸漸回過神來,但手上的凍瘡卻因溫暖開始發癢。她不敢靠近炭盆取暖,只能將雙手伸出馬車外,讓冷風止癢。
曾經那麼懦弱的宋凜,如今是大周威風凜凜的皇太子。而她成為野種的那一天,宋凜還在和宋月儀打鬧說笑。
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的善意和幫助,連一句仗義執言都換不來。所以,從那時起,她就把宋凜從心底刪除了。
父皇、母后,還有疼愛她的皇兄們,以及與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都在那一刻拋棄了她。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出生在那裡,得到了父母兄弟的愛,為什麼會被說成是頂替了宋月儀?她們又不是同一個母親。
宋嘉音也沒想到,宋凜會在今天對她伸出援助之手。她想,這一定是因為她太狼狽、太髒了,會給大周皇室丟臉。所以才會被如此粗魯地扔在馬車之上。
瑟縮在靠窗的位置,宋嘉音一動也不動,任由馬車顛簸。她想,宋凜對她肯定是厭惡至極,甚至都沒再上過馬車來看她。
心底的痛撕扯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知道這是被嫌棄的後遺症。心畢竟是肉做的,所以就算被磨了三年,依舊會感覺到疼痛。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只剩那份深入骨髓的悲傷和心痛,卻久久無法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韓無痕在外輕聲說道:“公主,天色已暗,此時趕路不安全,請您在此歇息一晚。等太子殿下清理完金國餘孽,改日再回南京。”
宋嘉音輕輕回應:“有勞了,韓統領。”
在韓無痕的攙扶下,她強忍疼痛,艱難地從馬車上下來,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
她剛站穩,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嘉嘉!”
宋嘉音轉頭望去,來人一臉擔憂,正伸手想要扶她。但她的心猛地一沉,他怎麼會在這裡?
蘇凌風,那個曾與她青梅竹馬、差點成為她駙馬的安樂世子,怎麼會在此?
就在蘇凌風要碰到她時,宋嘉音突然跪了下來,聲音低沉:“雲奴見過安陽侯世子。”
蘇凌風的手懸在半空,整個人愣住了。他記得,她曾那麼喜歡纏著他,對他熱絡無休。
現在卻……
蘇凌風有些生氣和不解:“嘉嘉,你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宋嘉音緩緩起身,目不斜視,從蘇凌風身邊走過,進了院子。
經過他的時候,她發現,他長高了,也變得成熟穩重,身上散發出一種尊貴嗜血的氣場。顯然,他也參與了這次剿滅金國的戰爭。
她曾那麼深愛他,但他從未將她放在心上。即使他們被賜婚,他也從未真正關心過她。她曾以為,只要努力,就能焐暖他的心。
但當她看到他對宋月儀的溫柔體貼時,她明白了,她永遠無法走進他的心裡。
她努力了十五年都沒有得到的回饋,宋月儀卻只用了三個月就做到了。
所以,當她變成野種冷漠對待時,當她被綁去和親,他讓她安靜時,她就徹底放棄了他。
現在,他叫她嘉嘉,聽起來卻那麼彆扭。她在金國的名字叫雲奴,這是金國公主給她的名字,而蘇凌風並不知道這一切。
蘇凌風跟在她身後,輕聲說:“金國已破,你不用再受苦了,我們帶你回去。”
“你為何要生氣?我們找你數月,好不容易找到,你明明在上京,應該知道我們在找你……”蘇凌風不滿地問。
宋嘉音低頭看著自己破爛的鞋履,腳步微微一頓:“世子言重了,雲奴不敢生氣。”
她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周大公主了。現在的她,枯瘦如柴,穿著破衣爛衫,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