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純粹的劍修,他的劍便是他的道,他想要修什麼樣的劍,便是要修什麼樣的道,修什麼樣的劍道。
心之所念,皆是道之所為。
所以他的劍道,亦是他的心中道法的體現。
而呂燕,她自小入宗門,一腳踏入仙途,一直努力修煉習劍。
她的天賦不算特別好,但她一心執著向前,日夜習劍,劍從不離身,也從不曾懈怠,更是不甘落於人後。
別人練劍,她也在練劍;別人收劍休憩,她還在練劍;別人徹底放下了手中的劍,她依然還在練劍……
如此勤勤勉勉,盡心竭力,於是便一路順利的從築基到結丹,直到現在邁入了結丹中期的修為。
雖說從築基期到結丹期,一路上也曾有過瓶頸,但那些如今都算不得什麼了,也就無甚大礙,不存於心。
萬衍宗內,整個劍鋒裡,無人不敬佩她,無人不真心崇敬的叫她一聲大師姐。
只因她呂燕,就是一名純粹的劍修,一名讓整個劍鋒內的弟子都望其項背的劍修。
因而此時,呂燕雖是在向時瑤詢問:什麼樣的劍是最厲害的劍,什麼樣的劍道才是最厲害的劍道。
但其實際上,呂燕也是在問:這世上有沒有一種道,是最厲害的道?她想尋到這樣的道,讓自己此後今生,一心向道,努力修行,從而成為最強者。
但每個人的道,都是不一樣的,每個人對每一種道的感悟也都是不一樣的。
有人的道,是透過強大的道術實現,不但需要悟道,還需要練就道中的術,最終讓道術達到大成,便可證道。
而有人的道,是心法所屬,只需要感悟、證悟和證道。從悟道、證悟再到證道,不過是追求世事皆洞明,念頭皆通達,一念皆是法,便可得道……
所以,道,是有名有狀,亦可無名無狀。
——這些全都是個人獨立無二的心之了悟,難以復刻,不盡相同。
同時,每個人對於自己的道的抉擇,都應慎之又慎,都應透過種種的思量,心中真正的明悟過後,自行自願的去參悟,去踐行,去證道。
而呂燕,她的師傅本就是劍鋒的元嬰真君陸長老,她未來的修行之路,陸長老定然也早有思量,並循序漸進的加以引導和安排。
同時,呂燕她自己,也早就在她師傅的影響下,慢慢的形成了自己的是非觀念、見解與執著。
因而,時瑤又並非呂燕的師傅,又怎會隨意干擾別人徒弟的道途?
——這也是為什麼,呂燕第一天來向時瑤請教時,時瑤只是漠然的望了她一眼、沒有立時應下要指點她的原因。
不過最終,呂燕的執著和“真誠”,還是打動了時瑤。
又因呂燕還甘願為此付出了“束脩”,而時瑤既已收下了她的“束脩”,那麼理所應當的,就應該為她指點迷津,為她撥去迷霧。
這是公平的交易,無可厚非,亦無可指摘。
再者,呂燕心中其實隱隱已有所悟,心中早有嚮往。
只是她還一時看不清自己的心,就猶如一葉障目,還矇在鼓裡,因而觸控不到自己真正的道。
所以,時瑤只需幫呂燕點明她心中真正的渴望,讓她徹底的看明白自己的心,便可讓她真正的明悟和決定自己將來要走什麼樣的道。
——這個,時瑤是知道的,呂燕自己心中也隱有所覺。
她願意走那樣的道,她想要觸控那樣的道,那她時瑤,便助她一臂之力。
因而,時瑤並沒有回答她“什麼才是最厲害的劍,什麼才是最厲害的劍道。”
反倒是問她:“你為何要修最厲害的劍,為何要修出最厲害的劍道?”
聞言,呂燕垂頭久久的思量。
最後,她抬起頭來,絲毫不避,目光灼灼的望著時瑤,將自己心中最渴望的想法一字一句的道出:
“擁有世間最厲害的劍,便不會輕易的被折斷;修成世間最厲害的劍道,便能披荊斬棘,所向無敵。
我想要得到最厲害的劍,修出最厲害的劍道,站上這世間的頂峰處,讓世間萬事萬物都無法令我無措、都不能令我無奈。
我要在這世間逍遙自在,來去無掛礙。
可是,到底什麼樣的劍才是最強的劍,什麼樣的劍道才是最強的劍道?”
時瑤同樣回視著她,雙目中釋出了凜冽的劍光來。
她的雙眸之中,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令她的聲音一下子撞入了呂燕的耳內。
一時之間,呂燕像是聽到了一個飄飄渺渺的心聲在與自己對話,隨即又像是有一道驚雷驟然在自己的神魂之內震響:
“劍與劍道,一切的強與弱,從來都只在執劍之人的身上。你若強,那劍便強;你要弱,那劍便弱。
而你的劍,不是一直都在你的身邊麼?你的道,不是一直都在你的心中麼?所以,你為何還要去尋劍,為何還要去尋道?”
聞言,呂燕的雙眸慢慢凝住,像是一下子墜入了無盡的殺戮之中。
她看到了一道道的劍光在瘋狂閃爍,又看見了一柄大大的重劍在斬殺無敵,所向披靡……
隨即,她似乎又緩緩的陷入了無知無覺的回憶之中,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現了那一幕:
嘣——
她的劍,被繃斷了。
那六階妖獸張大了嘴,狠狠的咬下。
而她用自己的雙手死死的抵住,不曾放棄。
——她不甘,她不想,她不願,她也不能就這樣無可奈何的死去。她想活著,她想長長久久的活著,她想要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而她的道,一直就在她的劍中,可如今她的劍,早已經斷了。
但她的劍,還在她的身邊,她的道,一直都在自己的心中。
嗡——
一道劍鳴響徹耳際,映入了眼簾——那是時瑤真君的劍。
嗡——
又一道劍意從呂燕的體內嗡鳴而出,金光閃爍,劍鳴嗡嗡——那是呂燕自己的劍意,是她早就悟出來的劍意。
但現下,她的劍意之中,更添了些不甘和不屈的殺戮之意。
就如傾盆大雨中強韌的小草,雖被雨滴砸得支零破碎,但仍頑固的昂起頭來,不想認輸,不甘被折服,想要將那砸下來的雨水徹底吞噬。